第1章 入局
夏远华急匆匆的赶到了医院。
在半个小时前，他接到了自己远房表妹的电话。
“表哥啊，小忆受伤了！老师跟我说很严重，对，就在市人民医院……”
夏远华的学生时代一直寄住在表妹家，两家人的关系一直都不错。虽说十多年前表妹一家移民国外，联系变少了些，但外甥女有事，自己还是要管的。
紧接着又接到了外甥女大学老师的电话，问秦忆的家属怎么还没到。
如果这两个电话顺序变一下，夏远华都怀疑自己被电信诈骗了。
“远华，这边！”医院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向夏远华招手。
见夏远华走近低声询问，“你什么时候又多了个外甥女，可从来没听你说过啊。”
这男人姓刘，是夏远华的高中同学，也是医院里手足外科的主治医师。
夏远华笑了笑解释道，“我表妹家的小孩，一直在国外读书，去年才回国，我也有十多年没见过了。”
中午的医院人不太多，眼尖的小护士一眼就看见了刘医生，一路小跑了过来，“刘医生！你刚在打电话问的那个患者在十二层的病房，我已经陪她拍过片了，这就带您过去。”
护士一路领着两人来到了十二层的病房。
房门半掩着，夏远华刚要推门进去，就听见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
“小秦同志啊，这手怎么伤的这么严重啊。”
夏远华听这苍老雄厚的声音莫名的有些熟悉，已经碰到门把的手又像触电一样的缩了回去。
刘医生看着好友反常的表现有些不解，转头低声告诉护士一会等片子出来了再送过来。
“不小心磕的。”回答的是一个十分冷清的女声。
“你这伤的还是右手。”苍老的声音略微停顿，似乎是在思考，“高秘书去找个护工过来，这几天照顾好小秦。”
“周爷爷不用了，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眼前晃。”
这声周爷爷让夏远华如梦初醒，赶忙整理了一下衣服，敲了敲门才走了进去。
一进门，夏远华就看见了一个女孩坐在病床上，长相温婉精致清丽只是气质有些偏冷淡。
目光看向女孩身边的老人，夏远华顿时面上难掩激动之色快步走上前，“老领导！真的是你！”
眼前的老人精神抖擞，身体硬朗，举手投足间就能看出气度不凡。他看见夏远华出现在这一时间也有些诧异，“远华啊，你也是来买小秦同志的画？”
没等夏远华开口，站在门口的高秘书十分捧场的说，“我还以为秦小姐的画只在d市受追捧呢，没想到在这也有这么大的反响。”
高秘书说着拿出一幅卷好的国画，小心翼翼的打开后便夸奖起来，“这可杨书记的最爱，杨书记常说竹子是君子之证，超凡脱俗威风凛凛。”
画中的竹子苍劲有力，连夏远华这种不懂画的人都觉得颇有风骨。
他看向病床上右手已经有些发紫的少女，有些不确定的开口，“你是小忆吧？”
电话里表妹焦急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他看着眼前清冷的女孩和周建中这种大领导这么相熟，一时间反而不敢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外甥女了。
“小秦同志啊，你刚才说等的舅舅不会就是远华吧？”周建中审视的目光扫过两人。
秦忆淡淡的嗯了一声，“刚才母亲给我打电话，说舅舅会来照顾我。”说着抬眼看向夏远华，试探的叫了一句，“舅舅？”
“夏处长居然是秦小姐的舅舅？”这层关系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吃惊，高秘书的小眼睛不由的瞪圆了几分。
夏远华在官场多年怎么会看不出眼前的女孩很得周建中的喜欢。
他在d市没什么人脉，仔细回想前一阵妻子的确在闲聊时说几句，d市的老领导们最近极爱收藏国画油画什么的。
一个牌友想送礼，却被告知只要一个人画的画，其他的都入不了眼，想来说的就是秦忆的画了。
“我一直在国外，这次是回来读大学的。”秦忆轻飘飘的一句话替夏远华解了围。
夏远华要就任d市海关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风口浪尖上要是一下子和诸多老领导扯上关系难免会落人口实。
秦忆动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碰到了手，疼了吸了口冷气，秀气的眉也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刘医生看到后眉头微皱几步走上前，仔细查看后开口询问，“你这手不是这两天受伤的？”
“大概五六天，我以为只是磕青了，但是这两天都回不了弯了。”
“太胡闹了！”刘医生语气严厉了些，“怕是至少折了两根骨头，这么多天应该已经长上了。”
周建中一听脸色一沉下意识的想上前，却被高秘书及时拽住了衣服下摆。
一听这么严重，夏远华心也提了起来，两人虽说只是第一次见面，但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亲外甥女。
他看向刘医生，声音都带了几分焦急，“老刘，你下午手术排的满不满，你一定要亲自主刀我才放心啊。”
“你放心远华，这事就包在我身上，只要术后好好恢复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手骨折并不是什么大手术，对于刘医生来说还真是有点大材小用。
看着护士送的片子，刘医生又仔细询问秦忆了几句。
趁着这个功夫周建中将夏远华叫到了一旁，“远华啊，这次也算是我想上面举荐了你，只是……”他话没说完，目光却看向了秦忆。
夏远华明白周建中的顾虑立马保证道，“老领导，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秦忆啊虽说是我的外甥女，怎么说她也是大孩子了有自己的主见，我不会过多干涉她的。”
周建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叹的说，“d市可是一个容易出政绩的城市，远华啊在其位谋其政，我就等着你干出一番成绩来，这的工作都交接完了吧，尽早去d市熟悉一下环境！上面的红头文件已经下来了，今天我来d市本来想给老杨取完画就去找你。”
夏远华努力压制住自己兴奋心情，“老领导这次多亏了您的提拔！”
d市的海关，多肥的一个差事，一年前周建中就暗示过下任海关多半是他，经过一系类考察筛选打点，夏远华才脱颖而出。
“正事重要，你已经安排好了医生，就不用在这守着了，换届正是最重要的时候，这我会派人替你看着。”
夏远华嘱咐了刘医生，又和秦忆互留了手机号，他叮嘱秦忆有任何事情一定要及时联系他，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才离开。
经过抽血化验手术很快就安排上了，秦忆换好手术服躺在病床上，在周建中慈爱的目光中被推走了。
躺在手术台上的“秦忆”闭上眼，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个月前，回到了d市某处的一间平房。
不大的房间里放着几张被资料堆满的办公桌，墙上挂着的复杂的人物关系图。
角落里坐着的少女聚精会神的画着素描，齐腰的长发被松散的挽在脑后。
她神情专注而又温柔，丝毫没有注意自己身后站了个人。
“大姐你这画的帅哥是谁啊？”刚从外面回来的夏侯一看见专心作画的叶袅就蹑手蹑脚的凑了过去，看着画中人露出了一个坏笑。
自从叶袅开始练习绘画，空闲之余总会画同一个男人，时间久了他不免也有些好奇。
他认识叶袅将近三年还从未看她对哪个男人这么上心。
叶袅只是挑了挑眉，丝毫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一旁的乔雪倒是轻笑着开了口，“候哥，小师姐昨晚画的画刚被周老批了一顿，这不画点别的放松一下心情，你就不要八卦啦。”
“不会吧！”夏侯故作夸张的睁大眼睛，“老爷子的什么眼光，这么…有个性的画居然还不满意！”
他看向墙角随意堆放着的油画……是挺抽象的。
叶袅轻哼了一声懒得理会他的油嘴滑舌，手中画笔未停问了一句，“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夏侯接过乔雪拿来的水猛灌一口，搬了把椅子坐在叶袅身边。
“昨天胡昌杰玩到了后半夜，估计是磕药磕嗨了，被他那两个保镖抬下车的时候都没知觉了，今天铁定不会出来嘚瑟了，我就让老唐盯着了，我好回来歇歇。”
“几个月前周老就让我们监视胡昌杰一家，这些日子他们的所作所为足以进监狱了，周老怎么还不收网？”乔雪今年大学刚毕业，被周建中破格收到了这次行动小组中，因为实践经历不足，想法难免有些稚嫩。
在她看来胡昌杰性格暴躁蛮横无理，多次挑衅、殴打他人，对女性多次进行性骚扰还有强奸的行为，而他父亲与公安厅副厅长有金钱上的往来，这不就是公然的收受贿赂吗？
夏侯故作高深的摇头，“小雪妹妹，你现在看见的不过是冰山上的一角。”
夏侯做了一个很小的手势叹息着说，“胡峥嵘在d市的关系网盘根错节，就拿我们现在收集到的资料来说，不仅不会把他们一网打尽，还会打草惊蛇。”
在乔雪崇拜的目光中，夏侯越说越来劲，“老爷子不是说了吗，d市的海关多次受贿放纵胡峥嵘进行走私活动，过一段时间把他一拿下，新的海关叫夏、夏……大姐他叫啥来着？”
“夏远华。”叶袅看着眼前的画稍稍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对对对，夏远华一上任，咱们大姐就扮演他那在国外生活十多年都没见一面的外甥女秦忆。咱们来个狸猫换太子一举打入敌人内部！”
话音未落，一个苍老的声音就从门口响起，“你们三个在聊什么？什么狸猫换太子？”
一听见周建中的声音叶袅刚忙起身迎了过去，“爷爷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三人见周建中脸色不好，都收了嬉闹的表情。
周建中踱步走到贴满了人际关系的墙边，目光在上面不断搜寻，片刻后指着一个身材微胖一脸憨态的男子。
“老爷子这是胡昌杰的保镖，他俩都是。”夏侯专门负责收集胡昌杰的情报，只要是在胡昌杰身边露过面的人就没有他不清楚的。
他又指了指另一个年纪不大身材高挑有分痞气的男人，“这两个都是胡昌杰的贴身保镖，胖的啊叫王松，瘦的这个叫石林，这两年几乎都是他俩跟着胡昌杰。”
“这个王松这两天出现了吗？”周建中的目光看向夏侯。
夏侯一愣马上说道，“昨天胡昌杰喝多了酒，王松把人送回别墅后就没出现过。”
叶袅见周建中看向王松照片的目光有些复杂，不由的出声询问，“爷爷，这个王松有什么问题吗？”
夏侯和乔雪也疑惑的看着周建中，这些人他们都仔仔细细的调查过，周建中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一个保镖？
周建中叹了口气，“我也是刚得到消息，这个王松是一名卧底记者，他和上级约定每周六上午会在朋友圈发一张风景图片，今天已经到下午了，他的朋友圈依然没有更新，这是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爷爷需要我们做什么？”叶袅有些诧异，没想到有人居然比他们先想到了卧底，敬佩之余心中却是一紧，如果王松暴露以胡昌杰的性子这人怕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周建中拧着眉，他再过几天就要正式卸任了，计划怕是要加紧进行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现在只能按兵不动，”周建中看着叶袅温婉清丽的小脸，“卿卿，你的画和秦忆的相比已经有七八分像了，但是有一件事你是不是没有考虑到？”
叶袅眉头微蹙，一双本就含情脉脉的眼睛不解的看着周建中，这几个月通过收集到资料她摸透了秦忆的行为习惯，还有什么没有考虑到？
夏侯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贱兮兮的开口，“老爷子，咱大姐这双眼睛看电线杆子都能看出几分深情来，噼里啪啦的直冒火星。”
叶袅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的太温柔，在部队时为了服众也为了看着更有震慑力，平时也是不怎么笑的。长久下来，也练出了一身冷傲的气质。
她平静下心情，拿出在部队的气势来，不料周建中还是摇了摇头。
“卿卿，秦忆是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自傲、自负、不受规则束缚的人。是一个十五岁就敢在国外贩卖枪支毒品的人，她会有你这么正直的表情吗？”
叶袅太正了，那是一种骨子里就有的东西。
这和那个从小在国外长大受尽歧视拼命想证明自己价值的秦忆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正是这样极端的性子，导致秦忆在两个月前因一次黑帮械斗中伤到了右手，接受不了自己不能拿起画笔的秦忆当晚就饮弹自尽了。
周建中打量着叶袅，出言提点道，“散漫一点，目中无人会不会，夏侯给她拿根烟。”
一听到抽烟，叶袅连连摆手拒绝，“啊！爷爷我不会抽烟的！”言辞恳切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
一边的夏侯没憋住笑出了声，心中暗想哪次画不出画了，你没来几根？现在装的像个人样。
叶袅斜眼看了一眼夏侯，后者一个激灵立马止住了笑声。
“大姐，给你烟，火你自己有吧，就别用我的了。”
叶袅看着有挑事倾向的夏侯慢慢展开了一个十分温柔的笑容，从容的从他手中接过烟，啪的一下点着火吸了一口。
她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夹着烟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还是那张温婉娇俏的脸，那神情动作却带了几分有恃无恐的阴狠。
许是没想过叶袅这种温柔和善的人也有这副又拽又轻蔑的样子，反差之大把周建中和夏侯都吓了一跳，乔雪也是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
哇塞这变脸速度，不会是被夺舍了吧，夏侯忍不住狗腿的夸赞道，“真没想到，大姐你还有当演员的天赋呢！”
“卿卿，你最近就维持这个状态，对着镜子再多练习几遍。”周建中一向对叶袅的期待值很高，他略一沉吟看向夏侯，“夏侯你跟我出来一下。”
夏侯一向机灵知道这是老领导要交代自己任务，赶忙跟了过去。
两人走到庭院中间，周建中将一直拿在手中的资料递了过去。
“过两天你去武警支队报道，这是你的队长，也是咱们的人。”
夏侯接过资料，薄薄的几张纸，他刚看到照片就有些惊讶，这不是大姐总画的男人吗？
周建中注意到了夏侯的小动作，“你认识？”
夏侯咧了咧嘴角不知道应不应该和周建中说，挣扎了半天才说，“那个，老领导我看大姐画过这个人……”
周建中却丝毫没感到意外，老迈的脸上有些疲态，“你先不要在叶袅面前提他，先两面瞒着吧，让他俩提前知道对方会影响这次行动。”
夏侯正色道，“放心吧老领导！”
他敬了个礼目送周建中转身离去。
日子就这样飞速过去，在这一段时间内，那个叫王松的记者再也没有出现，周建中派了几批人去寻找也没有找到，而另一个保镖石林也是在监狱里呆了八个月。
夏侯和小组的另外两个成员被周建中安插到了d市的武警支队，乔雪依然在小房子里收集资料，在网上追踪每个人的信息。而叶袅则是以秦忆的名义以d市为中心在周边城市开画展。
……
“我现在要打麻药了。”
麻醉师温柔的一句话拉回来了叶袅的思绪，她微微眯眼，这场手术之后才是任务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