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手术
薛宁一脸怀疑人生地跟着俞川回去了,走在路上他突然反应过来道:“你到底过第几次副本了?你这逻辑能力可一点都不像新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新人?”俞川看傻子一样地看他一眼,一脸理所当然道,“前面出什么事了?”
二人刚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其他七个玩家聚在餐厅门口似乎跟护士起了争执,尽管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玩家们对不可忤逆的npc发出了质疑。
“出什么事了?”俞川扒拉开挡在外围的人凑到人群中心问道,“你们在吵什么?”
“弗兰西斯家族订购的用于祭礼的雪冠丢了,盗窃者就在你们之中!”护士用冰冷的声音说道。
俞川闻言朝放置雪冠的玻璃展柜看去,原本放着三个人头的地方现在如今空空如也,或许雪冠在现实里价值连城,但是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副本里,玩家们脑子有病才会去偷那东西,护士现在的态度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诬告。
“人头做的东西谁特么闲着没事去偷?”相貌粗犷的大汉忍不住吐槽道,“你们说我们偷东西也要拿出证据来啊,不然就是诬陷。”
“你们谁拿的你们自己清楚。”雪冠被偷对于护士来说可能真的是很严重的失职吧,她一张青白的脸居然隐隐有要被气红的征兆,但是副本到底还是讲求规则的,她没有实质的证据的确不能拿玩家们怎么样,也只得咬牙切齿地放狠话,“偷盗是无法饶恕的重罪,我们会对医院进行搜查,你们最好不要被我们抓到证据!”
护士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连药都忘了发,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玩家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她们在搞什么?”平头男人烦躁地骂了一句脏话,“莫名其妙的臭娘们儿。”
“你大可当面骂,她们还没走远。”薛宁指了指离开不远的三个鬼一样的护士,好心地提醒道,他实在是厌烦平头男人的满嘴脏话,“在背后骂骂咧咧算什么本事。”
“信不信我打死你个小白脸?”平头男人一撸袖子上来就要给薛宁一拳,俞川眼疾手快抓住了他的手臂,强硬地把他的手按了下去,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道:“别添乱。”
不知道是俞川的眼神太凶还是他的手劲太大,炮仗似的平头男人被他这么一瞪竟然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什么也不说,夹着尾巴躲到了人群里。
“接下来诸位要仔细注意自己的住所和随身物品了。”俞川拉开椅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忙碌了一早上他早就渴的不行了,仰头把一杯水一饮而尽后他接着说道,“要是一不小心出现了雪冠,记得及时处理了。”
“什么意思?”之前的短发女人在他对面坐下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这还要问吗?”俞川颇为无奈地看她一眼,想不通她这个脑子是怎么活到这个副本里的,“护士不是说了吗?雪冠丢了,她们憎恶偷盗。人的头骨就放在那谁会闲着没事去偷?如今那东西丢了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剧情要求雪冠消失或者有人刻意拿走了它们,无论是哪种情况,接下来谁的房间里出现雪冠,谁就会有麻烦,能理解我的意思吗?”
“你的意思是,丢失的雪冠会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短发女人道。
“不只是房间,是我们身边任何能证明是我们偷走了雪冠的地方。”俞川纠正道,随手往兜里揣了两个馒头就要回房间,他有种预感,雪冠的丢失绝不是剧情推动,而是灵开始布置陷阱了,至于这个陷阱什么时候收网,或许是入夜后的查房。白天玩家都在四处游荡,就算护士在他们房间里找到了雪冠也无法证明什么,除非人赃并获。
人群里混着一个虎视眈眈的恶鬼呢。
跟薛宁交待了一声之后俞川回自己的房间开始四处翻找,但他把布置简陋的房间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任何疑似雪冠的东西,或许灵只是偷走了雪冠,还没有开始布置吧,这么想着,俞川干脆也不瞎折腾了,靠在床上发了两分钟呆,然后一个鲤鱼打挺突然坐起来,他就说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md他又乖又漂亮、老是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的老婆(并不是)呢?
本来俞川还想睡个午觉,笑死,现在老婆都不来找他了,睡个屁睡,俞川又把解开的裤腰带重新系上,一边扣着病号服上的扣子一边出去找伽蓝。
这个精神病院是很不寻常的,不寻常在哪里呢?有“病”的都是正常人,反而真正有病的被划为正常人自生自灭。同时这又是一所披着医院的皮搞人骨交易的黑色交易所,所有的人都是待售的商品,自然而然的,有伽蓝这样的神经病,自然就有俞川这样的正常人。
俞川找到伽蓝的时候,他正被扒掉裤子按在地上,总是抱在怀里的洋娃娃垃圾似的被扔在了一边。三个长相还算过得去,但被精神病院生活折磨得有点精神失常的男人正要对他实施强奸,伽蓝挣扎个不休,可他脆弱身板里的那点力量对上身强体壮的三个大男人实在有点不够看,人没挣脱开,反而把自己搞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一头乌发粘在汗津津的额头上,两眼雾蒙蒙的,俞川都差点看得起反应。
感谢蓝黛的魔鬼特训,俞川有了英雄救美的能力,他冲上去一人一脚就把三个外强中干的男人踹到一边,然后赶紧把他家梨花带雨的小仙女从地上拉起来,他给伽蓝提好裤子,拍了拍他身上的灰,确认了他没受什么伤,却还是仰头问道:“他们没欺负你吧?”
“妹妹……”伽蓝委委屈屈地把洋娃娃捡起来抱到怀里哄着,嘴巴一瞥,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晶莹的泪珠砸在俞川手上跟砸在他心上一样,俞川登时觉得有什么东西直冲天灵盖,脑子一热,转身抓住想跑的三人一顿暴揍,好不容易打完气顺过来了,转头看见坐在地上用星星眼崇拜地看着他的伽蓝,没忍住又补了两脚,完美演绎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们真该死啊。”
“不哭了,乖,我把他们打回去了。”赶走了三个人,俞川捧着他家伽蓝的脸又是擦眼泪又是哄的,瞧着他满是泪痕的一张脸心疼得不行,没忍住亲了亲伽蓝湿漉漉的眼睫毛,一个熊抱把人揽到怀里,“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是我要保护你才对。”脸埋在俞川肚子上的伽蓝突然闷闷地说了这么一句,前者不由得笑道:“好呀,你保护我,那不哭了,好不好?”
“才没有哭。”伽蓝眼神游移地看向了旁边,耳尖悄悄地红了。
害羞了。俞川心道,不过他也没有拆穿,而是说道:“睡午觉了吗?”
“没有。”伽蓝摇摇头,老实答道,“找你。”
“找我?找我干什么呀?”俞川心软得不像话,他干脆跟伽蓝并排坐下,整个人窝进对方怀里,他很享受这种被伽蓝的气息包围的感觉,这让他有安全感,而不至于患得患失、随时担心他的挚爱要离他而去。
“糖。”伽蓝弯眸一笑,指间探上俞川的唇,轻轻往里送了个东西,“给你留的。”
那是块糖,很甜,还带着伽蓝指间的温度。
“甜的,特别甜。”俞川窝在伽蓝怀里仰头朝着他笑。
“那我也尝尝。”伽蓝心神一动,忽然低下头喊住了他的唇,舌尖撬开牙关长驱直入。
“你们在做什么?”沈砚的声音突兀地插进两人中间,他一脸受伤又不可置信地盯着俞川,委屈、嫉妒和痛苦的情绪在他的心里交织,他有些失控地想,在俞川的事情上他就应该态度强硬一些,因为即使他使用怀柔政策,俞川选择的依然不是他,倒不如用些狠厉手段一劳永逸,俞川恨他又如何呢?时间会冲淡仇恨,连同对死人的念想也一同消弭。
俞川跟伽蓝连忙分开,有些紧张地看着沈砚,不知怎么,他莫名有种出轨被当场抓包的错觉。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离他远些,我不喜欢你靠他那么近。”沈砚带着两个护士一步步朝俞川逼近,神色阴翳,那眼神仿佛要把伽蓝生吞活剥了一样,“为什么、为什么你又选择了他呢?”
“你想做什么?”俞川从伽蓝怀里坐起来,戒备地看着沈砚,下意识把伽蓝往自己身后藏。沈砚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儿,他怕对方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做什么?”沈砚低下头去闷笑一声,笑声有些悲恸,他抬起头来时眼球中蔓延上些许红血丝,看起来竟然比伽蓝这个神经病还要疯癫,“当然是给他做手术了,我告诉过你的,再让我看见一次你跟他在一起,我就切除他的前额叶。”
沈砚说完朝身边的两个护士打了个手势,二人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朝俞川走过去拉扯沈砚。
“不,你疯了,你不可以这么做!”俞川一边推搡着要把伽蓝从他身边带走的护士,把人死死地抱住,一边慌张又愤怒地跟沈砚争执,妄图使他改变主意,“我们之间的事为什么要牵扯他?”
“我当然可以这么做。”沈砚看着一脸愤怒的俞川,事到如今对方还在护着伽蓝,眼里心中根本没有他,他突然觉得也没那么难以接受,无所谓了,他甚至可以更过分一些,“是啊,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可谁让他总是分走你的注意力呢?我嫉妒,我无法忍受,所以他一定得消失。”
“你这个疯子!”俞川怒到极致反而来回只会骂那几句话了,他跟伽蓝被两个护士蛮横地分开按在地板上,“我不是你的所有物,你凭什么干涉我呢?”
“凭什么?凭我爱你,凭只有我才能让你从这里离开,你是我的!”俞川那句话不知道哪里戳到了沈砚的痛处,他忽然掐住了俞川的脖子,双手颤抖着没有用力,但观他手上暴突的青筋也能想象他忍得多么艰难。
俞川失望地看着沈砚,他心知跟一个唯我独尊的人是讲不通道理的,他敛下眸子,软化了语气道:“你别伤害他,我保证不跟他扯上关系了。”
“你到现在还在护着他,昨天,你也是这么骗我的。”俞川失望的眼光看沈砚心中一痛,但他很快就从这种痛苦中抽离出来,他难过又沮丧地看着俞川道,“我不会再信你了。”
第三个护士端着一个盛放着手术仪器的托盘走过来,甚至没有麻醉,只有简陋的消毒酒精。
俞川脸色一变,一瞬间就慌了,哪怕被按在地上也要去拉沈砚的裤脚:“别这样,别这样对他,我会疯的。”
“那我呢?你放弃我选择他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也会疯?”沈砚抓住俞川的手把他的手指轻轻掰开,从托盘上拿起消好毒的手术仪器,温柔地把手柄递到俞川的手里,“你这么在乎他,那么就由你为他进行这项手术吧。”
“不,别这样。”俞川挣扎着想把手抽出来,沈砚包着他右手的手却力度大得难以挣脱,就那么把他拖到了伽蓝面前,握着他的手将手里尖锐的器具朝伽蓝的眼窝刺去。
在这个过程中伽蓝一直温顺又安静地被人按在地上,只用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温柔地看着俞川,平静又包容,仿佛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俞川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再也没有了跟沈砚争执的气魄,而是卑微地苦苦哀求道:“别这么做,沈砚,别这么做,求你。”
“恨也是一种浓烈的情感,它和爱一样让人刻骨铭心。”所以尽管恨我吧,小十三。沈砚说了一句对于俞川来说莫名其妙的话,直接带着俞川的手将器具从伽蓝的眼窝插进了他的大脑,然后用力搅动。
俞川哀求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瞪大了泪蒙蒙的眸子,泪珠从眼眶滚落,然后砸在伽蓝脸上,骤然间,他失去了全身的气力,那一刻,绝望和痛苦淹没了他,这是他的伽蓝啊……
伽蓝疼得脸色惨白,汗水从额头滚下来打湿了鬓发,但他一点声音也没从牙关泄出来,从始至终平静又眷恋地望着俞川,眼泪砸下来的时候他甚至抬了抬手,似乎想要为俞川拭去眼泪。
带血的尖锥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俞川脱力地跪在地上,怔怔地瞧着沈砚给伽蓝的右眼窝上药,然后包上纱布。他伸手想碰一碰伽蓝的脸,却在触及后者涣散又空洞的眼神时惊惶地收回了手。
他不认得他了,明白这一事实的俞川甚至没了力气去憎恨沈砚,他痛苦地躬下身掩面痛哭,整个人佝偻又无助。见过的,他见过的,在过去的某一天,这样的一个地方,也是有一个人这样被摧毁了前额叶,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他当时亦是这样哭泣哀求,什么也没能改变,过去与现在,何其相似?
“你该服药了。”像是没有看见俞川的痛苦一般,沈砚神色平静地从护士手里接过一支注射器,排进针头的空气后从俞川的侧颈扎进去。
“你做什么?”俞川动了动,没躲掉,干脆破罐子破摔也放弃挣扎了。
“一点让你平静的药。”沈砚解释了一句,没说这东西会增加俞川心脏的负荷。
“伽蓝、伽蓝……”俞川没管他,满脸麻木坐在那里,一声声哀叫双眼空洞的伽蓝,身体不住地颤抖,他感到难过,这种难过已经剧烈到变成了一种痛苦,从四肢百骸蔓延,最终汇集到他那疲惫不堪的心脏,然后形成剧烈的绞痛,他难受地捂住心口,大口喘气也无法抑制这种难受,最终生生晕了过去。
沈砚脸色终于变了,慌张地把人接住,只是一点安神的药剂,他知道俞川现实中心脏不好,但为什么游戏里的一点药剂也会影响到他的身体呢?沈砚想不明白的,他接受了那个人的记忆却没有那个人的脑子,他一辈子也无法把那人的思维与存在联系起来,他过到今天依然没被伊克丝厌弃,凭借的是勃勃的野心和当年跟蓝黛的关系,他只看得见俞川两次都选择了另一个人,却看不见自己被放弃的原因。
“小十三,我是不是真的错了?”看着因为痛苦昏过去的俞川,沈砚哪怕打定主意要用强硬手段把前者捆在身边,此时也难免生出些许懊悔,也许可以好好相处呢?没必要弄得这么惨烈。
但这种想法不过转瞬即逝,很快他又坚定起来,如果不是这种方式,自己恐怕在俞川心里一个影子也留不下,现在起码他还恨着自己。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可怜虫,在自欺欺人中寻求安慰,寻找寄托,然后总是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在逼迫俞川这件事里他又得到了多少快意呢?没有,他只不过是把他爱的人也一起拖下了地狱,这样他们就都一样了,一样的求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