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苏祈坐在石凳上。
石凳倒不脏，人来人往有人偶尔坐坐，就是有点凉。
苏祈伸直一条腿，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起太早，现在还有点犯困。
他眯着眼睛看着即将暗下来的天空。
这地方其实很熟悉。
桂花香飘得满条街都是。
再往前面拐个弯，有个健身公园，是野猫的栖息地。
苏祈高三刚开学那会儿，心情说不出的颓丧。
家里没完没了的麻将声。
苏艳跟牌友的争执声。
吵。
太吵了。
噪音盖过了耳机里的英语听力。
苏祈看着堆积在一起的课本，趁着苏艳不注意，出了门。
正好是一个周末，学校停电不补课。
苏祈漫无目的地走，一直走到了这个陌生的小区。
走累了，他就在石凳上坐下。
天公不作美。
没多久就下起雨来。
苏祈有点累，没动，任凭雨水打湿了自己。
他苦中作乐地想，这时候应该冲上来一个人，摇着肩膀让他清醒一点：“他不会跟你走的，你回去吧！”
而他就应该痛苦大吼：“不！我不信！”
“他要结婚了，你不要作践自己。”
然后自己就恼羞成怒，跟来人扭打在一起……
他脑海中还没分出个胜负，忽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喂。”
苏祈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都没看到人。
“后面。”
苏祈回过头去，是一个防盗窗。
屋里很暗，只能看见一个人影站在里面，看不清面容。
男人最终也没说什么话，丢出了一把伞。
苏祈手忙脚乱地接住，才没让伞掉在泥里。
“谢谢。”
“嗯。”影子晃动了一下，男人离开厨房，走进了屋里。
苏祈身上已经全部湿透，要不要伞已经关系不大。
但他还是撑起了伞，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
最近的天气说变就变。
阴云慢慢飘过来，落下了雨丝。
苏祈从回忆中醒过神。
背后那户人家不知在说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苏祈后来来还过伞，朝防盗窗里塞进去。
那时男人外出不在，两人没碰上。
苏祈来过几次。
那时候季云深还没成为他的家教，放学之后，来这里坐一会儿，躲个清净。
有时会碰上男人在家的时候，他不开厨房灯，站在厨房煎鸡蛋。
他们会聊几句，然后分煎蛋吃。
大约是终于找到了倾听者，苏祈本能觉得他是个倾诉对象，会断断续续提起自己的事情。
男人在倾听过后，就把煎蛋递过来。
苏祈吃完这份带点糊味的夜宵，离开这里。
这个不知姓名、不知长相的男人，算是苏祈交的一个很特殊的朋友。
后来季云深当他家教之后，他晚上就没有时间再过来。
除了学校作业，还得完成他的作业。
可惜的是，后来季云深离开，他也搬走了。
没来得及道别。
货物都从槐州快递过去。
他们回到天海市当晚就恢复了直播。
停了两天，观众极为热情。
【两天没看见主播这张脸，感觉少了点什么。】
【那么多跟风模仿你的，我都感觉缺了点意思，想来想去，原来是主播这张脸……】
苏祈坦然接受对于他容貌的夸赞：“谢谢，我还没吃饭，大家先自己看看想要什么，链接我已经上了。”
【别走别走，你吃给我们看啊。】
【就是，学习主播都当了，还差个吃播？】
【路不要走窄了，全能主播比较适合你。】
苏祈：“……也行。”
他调整了一下支架角度，坐在收银台前，捧起外卖给镜头展示了一下。
“港式香肠滑蛋饭，嫩滑的蛋，这家店特调的酱汁，配上香喷喷的米饭和香肠，挖上一口，满满都是幸福，啊太好吃了吧。还有这个赠送的酸梅汁，酸甜可口……”
这份普通的外卖，苏祈狂吹八百字。
吹完之后，弹幕已经炸了。
【……亲亲，这边建议你穿着你家的衣服直接当吃播。】
【我好后悔没吃饭来看，我饿了。】
【他吃得好香，真的有那么好吃吗？qaq】
【外卖已点，坐等介绍衣服。】
苏祈解决完晚饭，把餐盒收拾掉，“我们开始卖衣服。”
【你再吃点呗，看你吃饭很下饭。】
【吃播怎么能只吃一碗饭？快！吃起来！】
苏祈：“……”
有谁还记得他只是来卖衣服的吗？
苏祈随手剥了个橘子，“这橘子是农村自己种的，非常好吃，卖不卖？卖，你拍20号链接。”
阿龙见他回来，又送了三麻袋橘子过来。
三个大麻袋，苏祈差点没被橘子淹没。
晚上去季云深家，苏祈用塑料袋装了点。
给他开门的是季念，季念看到橘子眉开眼笑：“我最喜欢吃橘子了，谢谢哥哥。”
苏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眼神却越过她，落在窗边的人影上。
季云深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吹风。
他大约是刚回来，还没换衣服，手上松松拿着一杯水，听到声音回了下头。
苏祈忍不住看着他的背影出神。
他心里相当悲苦。
这么戳他的背影为什么是季云深的。
换个人他真的会泡。
苏祈这个念头刚刚闪过。
心里却冒出了一个不同的声音：“为什么不可以呢？”
苏祈吓了一跳。
季念把橘子放在茶几上，见苏祈还呆呆站在门口，出声喊他：“哥哥你不进来吗？”
苏祈如梦初醒，脱鞋进门。
他一进门，季云深已经关上窗走过来。
季云深喝了点酒，脸上不显，身上却有淡淡的酒香，和木质香融合在了一起。
“不多待两天？”大约是疲倦，季云深嗓音微哑，尾音像是带了把小钩子，苏祈只觉得耳朵发痒。
苏祈想起刚刚升起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心虚地别开眼。
“没什么事就回来了。我带了橘子，你要吃吗？”
“橘子？”季云深低低笑了，“上次三个不够，这次带那么多？”
苏祈：“……”
酒精给季云深添了几分慵懒和放松，不如以往强势和冷淡，他伸手似乎想碰他，却很快放下了手，“谢谢。”
苏祈不知是心虚还是紧张，下意识脱口而出：“其实我当时想扔四个。”
季云深一顿，“那我要感谢你手下留情？”
苏祈：“……但当时看到是你，我就跑了。”
季云深这倒是想起一件事。
他没有问过苏祈，那天到底是想做什么。
苏祈听了他的问话，脸色如常地说：“发传单，据说表演一下会让人印象深刻。”
季云深想起掉在头上的三个橘子，意味深长地说：“确实。”
苏祈：“看，你不就记住我，还特意跑来我的店找我？”
季云深：“是，还认识了多情玫瑰的花样手段。”
苏祈：“……”
草。
他都快把这个羞耻的外号忘记了。
为什么又要提起来啊！
季云深把水杯里的水喝完，“你去忙吧。”
苏祈不吱声。
他其实有一瞬间，很想戳一戳季云深的喉结。
一进书房，季念就把试卷拿出来，沉痛地对他说：“是这样的，我向小叔申请了跟你一起做这套试卷。”
苏祈噎了一下，他本来想把这事儿混过去，没想到还有季念在后面拖他下水。
苏祈一言难尽：“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
季念捧着脸嘿嘿直笑：“当然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死啦。”
“不过你又没人批改，写什么我都不会笑你。”
苏祈心更沉重：“谁说没有？”
季念默了默，“该不是我小叔吧？”
苏祈：“你说呢？”
季念同情道：“好惨。”
苏祈：“……”
因为要教季念的关系，苏祈问阿龙的侄子借来了教材，复习过高中的知识点。
季云深的题，他一直印象很深。
但到底是离开校园久了，指导别人做题跟自己做题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过了两天拿着做好的试卷去找季云深的时候，苏祈自己都忐忑。
季云深坐在沙发上，拿着平板在处理事务。
见苏祈有事找他，便把平板放下，“不去上课？”
苏祈把试卷给他，“做完了，但是正确率不保证。”
季云深没着急看，也并不意外苏祈真的把试卷做了，“如果达到我的要求，可以给你奖励。”
苏祈愣了愣，“什么奖励？”
季云深：“正确率达到百分之八十，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苏祈睁大眼，“什么要求都答应吗？”
季云深看着他微红的脸，声音不自觉放缓了一些：“是，什么都答应。”
苏祈：“你不如先批改？”
季云深似笑非笑：“那么自信？”
苏祈看着他，弯了弯眼眸：“你说呢？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
百分之八十，他还是有自信达到的。
季云深哑然失笑。
正确率确实达到了季云深的要求。
季云深把笔放下，认真地看着他。
“说吧，什么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