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等了两天，风平浪静。
李知抛着头套玩，“我看他不会来了，白担心一场。”
苏祈觉得也是。
仔细一想也不是什么大事。
不至于准备好几天过来算账。
以苏祈对季云深的了解，对方总是立马报复回去，并不会拖拖拉拉等好几天。
李知见他不吱声，以为还在担心，便说：“这样，我再等两天，但头套不戴了，太闷了，等来人的时候再戴。”
苏祈拍拍他的肩，“好兄弟。”
李知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苏祈一脸感动，想说两句场面话，就听李知说：“就是这天气太热，口有点渴，你懂吧？”
懂。
怎么不懂。
苏祈站在太阳底下排队。
光明街唯一一家奶茶店，生意不错，就是老板手脚不够麻利，透着股爱喝不喝的慵懒劲，硬生生把奶茶店搞出了红火的架势。
排队的都是附近的熟面孔。
毕竟这地方狗都不爱来。
“苏老板。”
“苏老板喝什么？我请了。”
排后面的人纷纷跟苏祈打招呼。
苏祈年纪轻，但地位高。
叫声小苏不尊重，叫声苏哥，苏祈怕折寿。
苏祈客气婉拒：“谢谢，我自己买。”
对他的客气，几人不以为意。
大哥都是这么高高在上。
他们一人分了一支烟，烟雾缭绕间，叽叽呱呱地说着话。
“我看德兴街的人是活得不耐烦。”
“约在什么时候？”
“就今天，等会儿看龙哥召集。”
一个红毛回过头，“苏老板，你去吗？”
苏祈：“不去，这两天店里有事。”
除了一战成名那日，苏祈对打架兴趣缺缺，有时候被阿龙强行拉去坐镇之外，就没见他主动过。
排了近二十分钟的队，才轮到苏祈。
“两杯珍珠奶茶，多放点冰。”
老板叼着烟，淡淡道：“十六块。”
苏祈摸出手机，刚按亮屏幕，就见电量告罄，直接关机了。
老板看他手机一眼，“哦豁。”
苏祈：“……”
老板冷漠地提示：“不让赊账。”
苏祈摸了摸口袋，也没带零钱，他正想先返回充个电，一只手从他身后伸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素白的手上没有任何的装饰品，却无端吸引人的目光。
这只手握着手机，替他扫了码。
恰好掠过一阵轻风，木质香往苏祈鼻子里钻。
带着一点熟悉的味道。
苏祈愣愣地回过头，对上一双乌黑沉静的眼眸。
男人像是不怕热，穿着长袖黑衬衣，领口松松敞开。
这次没有玩偶头套，苏祈清楚地看见了他的面容。
较之五年前几乎没什么变化。
却更加难以捉摸。
苏祈大脑一片空白。
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季云深。
他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对于季云深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
谁说他不会来的？！
老板懒懒地把奶茶打包好，放在吧台上，“您的两杯奶茶。”
苏祈如梦初醒，提起袋子，道了声谢。
季云深扫了奶茶一眼，语气平淡：“瘾还挺大。”
苏祈：“我……”
季云深比他高半个头，离得近了，带了点压迫感。
他垂眸看着苏祈，“不叫人？”
苏祈听见自己僵硬地开了口。
“……季老师。”
……
苏祈脑子很乱。
他们并排走着，没人说话。
苏祈若无其事地用余光看了他两眼。
季云深应该没认出来吧？
认出来的话还能那么淡定？
但没认出来的话，为什么会那么突然碰见？
苏祈心里装着事，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没有加快脚步，就这样落后一步地走着，一边偷偷看他的背影。
但没走几米，季云深停下脚步，侧过头看他。
苏祈：“？”
季云深意味深长道：“紧张？”
苏祈若无其事地冲他笑：“怎么会，我只是在想，老师居然还记得我。”
季云深淡淡道：“我只是换了工作，没有换脑子。”
苏祈：“……”
苏祈撇了撇嘴，学着他的语气小声说：“是，我也只是长大了，没有长残。”
季云深转过身，仔细打量着他。
苏祈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看，整个人都不太好，“怎么？”
季云深：“高了点。”
苏祈没作声。
他想起了一些事。
大概是季云深教他一个月之后的事了。
邻居家牵着一只金毛去散步，恰好撞见放学回来的苏祈。
苏祈在生活中没看到过这么大的狗，忍不住停下来逗了逗。
这狗也不怕生，冲着苏祈就是一个熊扑，苏祈被他一撞，险些没站稳。
这一幕被季云深撞个正着。
季云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有个想法。”
那时候苏祈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愉快地挥别金毛，“什么想法？”
当时季云深没说。
但很快，苏祈就收到了季云深送给他的礼物——五箱高钙奶。
苏祈不爱喝牛奶，看到牛奶的瞬间整个人都凌乱了，“季老师，这么多牛奶你是要洗澡吗？”
季云深帮他拆了一箱，拿出两盒放到他面前。
“多喝牛奶，再长高点。”
苏祈：“……我身高没问题吧？”
季云深：“狗都快比你高了。”
苏祈一脸懵：“不是，这还差那么大一截呢，怎么就比我高了？”
季云深拆了吸管，递给他：“我看着差不多。”
苏祈：“……老师，这事我们再商量一下。”
季云深：“没得商量，我还买了肉骨头，让你妈给你炖着吃。”
苏祈：“……”他又不是狗！
苏祈反抗无效，每天被要求喝两盒奶。
还时不时接受季云深的大棒骨。
这奶他偷偷查过，还挺贵，本着不浪费的想法，苏祈硬着头皮喝了。
吃肉也不算什么痛苦的事情，但是一联想到起因，苏祈就有点咽不下去。
时至今日，苏祈还能想起当初被迫喝牛奶的痛苦。
就为了比狗多高一截。
不知不觉，苏祈就走到了服装店附近。
苏祈遥遥看着自己服装店的招牌，心里一紧，“季老师，你这次来是……？”
季云深：“找人。”
苏祈差点咬到舌头：“找谁？”
季云深反问：“我说了你会知道？”
苏祈：“是，这一片我熟，你说，我肯定知道。”
季云深看着不远处写着“神灯服饰”的招牌，“找一个发传单的小熊。”
苏祈：“……”
对苏祈来说。
这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季云深没认出他。
坏消息是，他果然还是来了，也不知道李知能不能挺住。
苏祈不能让季云深知道那个小熊就是自己。
用橘子砸人就算了。
后面的“真情告白”才叫尬到脚趾扣地。
这要是暴露了以后还怎么做人。
季云深扬了扬下巴，“就是那。你认识他吗？”
苏祈挤出一句话：“认识，不熟。”
季云深：“哦？”
苏祈：“他……是个好人。”
季云深：“嗯。”
苏祈绞尽脑汁想说点什么，“他是个多情种子，看到好看的人就喜欢告白。我们都习惯了，这一片的人都被他送过玫瑰花。”
季云深眉梢一扬，“哦。”
苏祈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趁热打铁：“但是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往往花还没凋零，他的感情先凋零了。”
“如果他对您做了什么，也请不要放在心上。”
季云深看着他，忽然问：“那你呢？被送过吗？”
苏祈：“我……送过，送得最多的就是我，毕竟我是光明街街草。”
季云深颔首：“你这么说，我有点好奇。”
苏祈：“……”
季云深看他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浅浅勾了下唇角，朝着服装店走去。
李知边打游戏，边等苏祈把奶茶买回来。
但一局游戏都打完了，苏祈还是没半个人影。
到哪去了？
李知心里一咯噔，不会真的被人找茬了吧？
他匆忙把手机一扔，起身想出去看看。
刚走到店门口，隐约看见两个人朝这里走，跟在后面的是苏祈。
苏祈瞥见他，冲他比了个手势。
李知来不及细看，立刻折返，一把抄起玩偶头套套好，往蒲团上一坐，敲起了木鱼。
等苏祈和季云深到的时候，他已经念了半天阿弥陀佛。
李知端着嗓音，用肾虚的语气对他们说：“二位，想要什么衣服？”
季云深看了苏祈一眼，对李知说：“找人。”
李知摇了摇头，“你找的人已经不在这里。”
季云深：“哦？”
李知：“往事不可追，我已经剃度出家，不再留恋红尘。”
苏祈：“……”
居然擅自改台词。
季云深：“剃度了？”
李知：“是。”
季云深：“那就是没失忆。”
李知：“……呃，三千烦恼丝，剃完那些往事都模糊了。”
苏祈搭腔：“来得不巧，看来光明街的多情玫瑰就要凋谢了。”
李知：“……啊，对，对。”
什么玩意？还能再土一点吗？
苏祈：“所以以后你不会再缠着我们了吧？”
李知双手合十：“自然。”
苏祈：“那你给他道个歉。”
李知语气诚恳：“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礼。”
苏祈对季云深说：“老师，看他道歉了，你这边怎么说？”
季云深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慢条斯理地说：“我为什么相信你？”
李知站了起来，单手举天：“我在此发誓，我苏祈，从此一心向佛！”
季云深：“……”
苏祈闭了闭眼，心中充满了绝望。
李知，好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