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神锋无影（中）
她蓦然一惊，抬头诧异的看着我，面上浮现了几分喜色，急道：“先生有什么事想问，还请直说。”
我缓缓的说道：“我第一次见姑娘的时候，姑娘正在和我师妹比剑。你曾问她，那套“瀑雨剑法”哪里学来的……”
她“咦”了一声，道：“你不说这个倒也罢了，你一说这个，我也正想问你，凤凰的瀑雨剑法是你教的？你怎么会这套剑法？”
我道：“卢文焕你认识吗？他曾找我比剑，展示过这套剑法，凤凰看过便学会了几招，我倒也没专门教过她。”
她目光一闪，低低的念了句：“原来是他。”她顿了片刻，又道：“落离剑文焕公子，我自然是听过大名的，几大世家这一辈的年轻高手，郑十三小姐之下就数到他了。”
我看着她道：“好了，怜影姑娘，现在轮到你说了。”
她忽然面现苦涩，犹豫了半晌，才道：“先生，我……不能说……”
我顿了一顿，道：“那好。我换一个问题。你讨好我，不过是想我教你内功，你一个……唱歌跳舞的姑娘，学这个做什么？”
她沉默不答。我继续道：“你的江姐姐分明内功不俗，她同为女子，教内功会比我方便很多，她为什么不教你？”
她一脸委屈，却咬着牙不肯开口。我叹了口气，道：“你看看，你刚才怎么说来着。结果我问你三个问题，你一个都不愿意答。”
她咬了嘴唇，眼圈也开始泛红。我继续道：“怜影姑娘。其实要我教人武功也没那么难的。但至少我教的人，要对我敞开心扉，而不是只敞开衣襟。我总不能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胡乱教人武功，若是出了问题怎么办？若是那人学了我的武功为非作歹怎么办？我要不要管要不要负责任？”
我瞧她面色变幻，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又变得惨白。她的嘴唇开合数次，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只道：“我答应过姐姐，不和任何人说的。”
我其实多少也能猜到几分，也不勉强，道：“江大家不让你说，可能也是为了你好。你回去再问问她的意思好了。不用心急，我又不是江湖游侠，不会跑的。就算哪一天陌上芳菲走了，我还在这里带着两个孩子呢。”
她被我说的勉强一笑，道：“我自然是不担心这个。先生已经名满江湖，我只担心以后找先生的人会越来越多。世事无常，祸福难料，谁又知道我以后会不会还有机会找先生学武功呢？”
我道：“姑娘这话倒也不错，只不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无论所求何事，总归是需要一点耐心才是。比如今天莱山派的这位方兄弟，为了找我学艺报仇，便甘愿供我驱使十年……”
怜影呆住了，怔怔的看着我出了神。我正觉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那句话说的不对，她却突然噗嗤笑出声来：“原来先生上次拒绝我，不贪一夕欢愉，而是想要我陪先生十年是么？”她笑了起来，一双美眸弯成了月牙儿，“端茶倒水？暖床叠被？”
我顿悟，急道：“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方兄弟为了达成心愿，哪怕花费十年岁月也不后悔，这份耐心便值得姑娘借鉴……”
她把头埋在我的胳膊上，笑得浑身颤抖。我有些无奈，任凭她笑了良久。她好容易才止住了笑声，抬起头来我却看到她满脸亮晶晶的眼泪。她慢慢收敛了颜色，随手抹了一把脸，脸上的妆都花得不成样子了。她道：“若先生能助我达成心愿，我愿今生侍奉先生，又岂是区区十年可比！”
我瞧着她那五花六道妆容之下仍旧俏丽的脸庞，和如露珠一般的点点泪星，比之前些日子色诱之夜的性感妩媚，今晚的她却格外显得柔弱和惹人怜爱。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为什么没有选择编一个故事骗我？她说她见惯江湖事，她是陌上芳菲的二当家，她歌舞俱佳、还会唱戏，这样的女人什么手段没有，她为什么没选择骗我？还是说现在就是她在表演？
我转过头闭上眼睛，仍旧觉得她那张泪脸会立即浮现在我脑海之中，脑子里逐渐觉得有些思绪混乱，一时间也分不清她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想着眼下随时可能风暴将至，不能再被这些东西干扰了自己的注意力。我轻咳了一声道：“姑娘言重了，我也不是那样的人。只需姑娘对我坦诚，让我打消疑虑，不用担心自己所教非人即可，又何须姑娘如此相求？”我决定慢慢转移话题，也不等她接话，“刚才我说的那个方兄弟，你来得晚，应该是没瞧见他的身手，他自己说他是莱山派神锋无影的徒弟……”
我絮絮叨叨，把和方进比武的事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江湖事所知颇浅，根本没听过这么一个门派，但看方兄弟的武功，想必莱山派也曾经风光过吧。姑娘既然自称是老江湖，不如跟我说道说道？”
怜影果然没有再接先前的话题，却似乎陷入了沉思：“莱山派？这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刚才说他是谁的徒弟来着？”
我重复了一遍道：“神锋无影，神锋无影秦立信。姑娘可曾听过？”
她瞪圆了眼珠子，突然哈哈大笑道：“你被骗了，哈哈哈。还跟我说什么坦诚，对方根本就是糊弄你的。哈哈哈……”
我看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面上泪痕依旧，人却笑得如花一般绽开。我有些愠恼，但看她笑靥如花，却莫名的又心静了下来。我等她笑声渐歇，才道：“哪里不对了？”
她道：“莱山派在江湖上从来都是个小门派，也从来没出过什么人才，你说方进武功很高，那怎么可能呢？”
我皱眉道：“就因为这个？若是方进天赋异禀，是莱山派难得一见的奇才呢？”
她哈哈笑道：“这个神锋无影，可是江湖最能唬人的外号之一了。有人曾听说过这个外号之后以为这个秦立信剑法很强，便跑到莱山去找他，说要见识一下他的“无影剑”绝学。结果秦立信一听说对方的来意，一招都没出，就跑的无影无踪了。神锋无影意思就是没有人能见过他拔剑，可不就是无影么？我却觉得，可能这个外号根本不是神锋，而是神风！”她松开我的手站了起来，对着空中挥了一下衣袖，“跑的太快，如风一般无形无影，哈哈。”
怜影身姿曼妙，拂起的衣袖带来一阵清凉的微风，我却觉得脸上有些火辣辣的。我思忖片刻，又道：“可是崔姑娘却说听过这个人……”
她不以为然道：“这人在江湖上就是个无名小卒，莱山派也从来没风光过，也根本没可能惊动李游龙去上门搦战，崔姑娘可能也就只是听过外号而已。”
我却有些疑虑，若是重剑女子崔氏根本就知道神锋无影是什么人呢？她为什么不点破此事？李游龙又是谁？我想起曾听人数次提起肇郡李家的“那条龙”，就是这位么？如果……崔氏并没有撒谎呢？我正想着心思，却突然听到怜影“咦”了一声：“先生，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此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我抬眼看着怜影指着的方向，果然见到数十米外似乎有数个人影在晃动，却根本看不真切，肉眼能看到极限或许就是如此了吧。我站起来，轻出了一口气，道：“好了。怜影姑娘，你现在快回去吧，无论听到看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再出来了。”
她似乎有些吃惊，道：“啊，你今晚把家人都藏到陌上芳菲就是因为这个吧？是担心对方人多自己护不过来么？”
我对着远处冷笑了一声，道：“是，但也不全是。你快走吧，嗯，今晚谢谢你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今晚要开杀戒，主要是怕孩子们见多了血不太好。”
怜影依言走后，我复而盘膝坐下，迅速的进入了神游的状态。我自上来屋顶起，就发现陌上芳菲那一侧隐隐约约似乎有数个高手潜伏。怜影刚回去的时候，那边也只稍稍有些微动。她刚才所说的巷子的西侧，前后来了八个人，一个人在前，七个人在后，在朝着我这边狂奔。
不一会儿，便见当头一人跑到了大约离我三十米左右就开始大喊：“先生！先生！”我定睛一看，正是下午来的莱山方进，半身衣袖带血，脚步散乱，瞧着颇为狼狈。后面的七人离他尚有一段距离。我上前相迎，急忙招呼他道：“方兄弟快些过来！”
方进踉跄着跃上我所在的屋顶，我一把搀住他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他喘息道：“我本在客栈歇息，发现有一群人鬼鬼祟祟的，便留意了几分。后来探听到这群人是肇郡李家派来的杀手，欲对先生不利。我想来告知先生却不小心被他们发现了，我好不容易杀出他们的围困……”他扫了一眼我身下的屋子，“先生赶紧让少爷小姐们避一避吧，对方人多，只怕先生很难护的周全。”他又回过身扫了一眼赶来的追兵，又道：“我先去抵挡一阵，先生快些做准备。”说完倒也不含糊，纵身就要迎过去。
我追上两步，一把拉住他道：“方兄弟莫急，家人我早已遣散开了。”
方进颇为惊愕，道：“原来先生早已做好了准备，倒是我冒失了。”
我借着月光，仔细打量他身上沾的血迹，道：“你可有受伤？”
他道：“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就是跑了一路气息有些乱。”
我点头道：“那就好，你先歇口气。”
他哈哈一笑，道：“既知先生早有准备，那我也不用这般火急火燎的跑过来。不如还是由我先去阻敌，先生给我掠阵便好。”
我皱眉道：“你当真没事？方兄弟，没必要着急为我做什么，若咱们有缘，以后有的是机会。”
方进慢慢平复了呼吸，道：“这些人功夫不弱，但刚才在客栈附近已经被我重创了一人，料想我一人应付问题不大。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贼子，先生还是小心一些，且先看我破敌为妙！”他拱了拱手，一纵身又掠向了我门前的巷子，站在白天两个江湖人比武的那片场地等着前来的敌人。四周一片漆黑静谧，除了月色，便只有陌上芳菲门口还挂着两个灯笼，露出点点微光。
我停在我了自家大门口的房顶上，叫道：“对方人多势众，你须得小心应付。”方进点头允诺。
那奔来的七人从巷子的西侧而来，均是一袭蒙面夜行衣，武器却不尽相同，三人持剑，另外四人却是持刀。当头一人身量颇为雄壮，他沙哑着嗓子嘿嘿笑道：“你小子不跑了？”又扫了一眼屋顶上的我，“李老实，你不下场？”
我尚未开口，方进先笑道：“汝等宵小，何须先生亲自动手！你们一起上便是！”
为首黑衣人拿着刀，指着他道：“先杀你再杀他，倒也顺路不耽误功夫，上！”
我心中一动，方进若有把握打败这七人，何必把人都引到我家门口来？除了报信之外，莫不是还想在我面前秀一下自己的功夫罢。方进抽出长剑，锐不可当的杀入人群，尽情施展着今日白天我所见过的剑法，长剑挥转如行云流水一般，哪怕是和对方兵刃相交也不能阻其流畅。他以一敌七，竟然大占上风，不过片刻黑衣人中便有人挂彩。
我瞧着他挥洒如意，身法越转越快，在月夜朦胧之下，只觉得他四周带起一片剑幕，几乎无法再看清楚他的剑锋。我蓦然一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神锋无影？
忽听得那个为首的黑衣人喝道：“变阵！”三个持剑的黑衣人突然后退，四个持刀者刀法暴涨，只听得连续数声响亮的金铁之音，方进的身法为之一滞。那三个持剑者却开始朝着方进频频扬手丢暗器。我夜色之中看不清楚丢的到底是什么，但这分明是有套路有讲究的围剿战术。只听得方进又一阵急舞，但却不不住的被持刀的黑衣人干扰。我大惊失色，不敢再观望，当即从房顶掠下，直接抽剑攻向为首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