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护法（上）
崔妈妈不过片刻后就回到了房间里，也没见她拿什么东西。她面色如常，仿佛刚才就是去上了个茅房。前院依旧乱糟糟的，我腹诽了几句，也没太在意。
我调息完毕后，便开始给夏烟冲穴通脉。崔妈妈一边用药水涂抹揉按，一边施以银针，我再小心翼翼的运功冲击，极是耗费功夫。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暗觉大功将成，却发觉力有不继，而门外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疲惫如潮水一般向我涌来，我有些精神涣散，勉力凝神静听居然也听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在吵闹。又过了一会儿，竟然开始有刀兵之声。我吃了一惊，手下一缓，开口叫道：“郑姑娘，出了什么事？”
郑初晴立即出声道：“前院的人换了一波，这次来的是天门派的人，强行闯门，万当家的正在和他们动手。”
我心里陡然一惊，天门派和我算是有过节，上门肯定不是来斗嘴的，只不过怎么这么巧？我问道：“天门派来了哪几位？”
郑初晴道：“上次来的都在，还有一个中年人，不认识。”
我犹豫道：“那你……能应付的了么？”
郑初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知道。”
我奇道：“你不是见过我和他们比武么？我觉得你没问题啊。”
郑初晴道：“天门双壁若一起上，我没把握。你上次和他们打的太快，我可没这功夫。”
我不由语塞。崔妈妈突然开口道：“要不老婆子出去……。”
我立即道：“不行，妈妈不在我不敢发力。”
郑初晴道：“你们抓紧，我会尽力。”
我心里暗暗着急，我功力和精神损耗极大，夏烟穴道最后这一点点阻碍迟迟不能冲破，正是我力竭的征兆。我无论是咬牙继续还是停手休息，只怕也难应对门外诸敌。崔妈妈年事已高，折腾了这么久，只怕精力也已不济。
前院的打斗声已经停了，过了片刻，我便听到郑初晴走到了院子里，外面脚步杂乱，进来了好几个人。郑初晴冷冷的开口道：“你们想干什么。”
有人“咦”了一声，笑道：“想不到这李老实后院竟然还有这等丽色。”这声音听上去有些年纪，我也未曾听过，估摸就是刚才说的那个中年人。
我依稀听到有人小声的在说话，郑初晴却没有出声。过了片刻，那个声音便道：“啊，姑娘姓郑？可是出自兴阳郑家？”
郑初晴简单的答道：“正是。”
又有人“咦”了一声，听着像是长须的当阳子，他道：“莫非姑娘就是郑家十三小姐？人称……”
郑初晴打断道：“是又如何。”
当阳子啧啧两声，道：“这就奇了怪了，这李老实不就是夺你万钧剑之人么，十三小姐为何在此？”
郑初晴道：“与你无关。你们要干什么？”
那个中年人道：“这小丫头说话也忒无礼……”
当阳子道：“既是如此，那姑娘也莫管我们要干什么，我们搜！”
只听得唰的一声剑响，当阳子喝道：“郑姑娘！你待如何？”
郑初晴道：“你们若是来找李老实比武，还请先候着。”
当阳子道：“是又如何？与你何干？”
郑初晴道：“李老实夺我家家传宝剑，辱我太甚，我今日便是来找他报仇雪耻的。我来此处已经候了他多时，凡事都讲先来后到，你们若要比武，也得先等我比完再说。”
玄机子一声嗤笑，道：“郑姑娘真是会说笑，上回便见你在他家做客观战，哪有一点要雪耻的样子？我看，是姑娘看上了那小子了吧！”
郑初晴道：“上次让诸位抢了先与他比试，我便安坐在一旁观战。今日既然是我抢了先，就请诸位也先在一旁等候观战。”
我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小娘们平日总是在给我装冰霜美人儿，没想到一本正经的，还挺能掰扯。我也明白她是在给我争取时间，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顿时有些彷徨无计。
那边那个中年人嘿嘿笑道：“这人数番轻辱我天门派武功，我本来是想过来教训教训他的。姑娘既然非要抢先，那就让与姑娘好了。当阳，玄机，去把人给我找出来。”
又是唰的一声剑响，那中年人怒道：“郑家小姑娘！我瞧着郑家长辈的面，你这般无礼我也没跟你计较，你三番两次捣乱作甚！”
郑初晴道：“你们找谁？”
玄机子拖长了声音，道：“呵呵，你是他家什么人，我们找什么人，你管得着吗？”
郑初晴道：“我刚才都听到了，你们是要找卢将军的儿子卢文炼。”
当阳子道：“是又如何，这事与姑娘无关。”
郑初晴停顿了一下，道：“我郑家……是将军夫人的娘家，管不得此事？”
当阳子哈哈大笑：“不就是你郑家不让这孩子入族，所以才让有李老实夺剑一事，郑家还有何颜面再管此事？呃……”
郑初晴道：“对啊。道长真是明白人，正是因为李老实的夺剑，逼迫我郑家让步，郑家要不要颜面是我郑家的事，和你们天门派又有什么关系？”
我听得目瞪口呆，这小娘皮不但能扯，还特么能绕，这都居然让她把对方带坑里了。只是言语最多能拖延，却无法退敌。我心中焦急，不由有些后悔，最开始若是先冲穴就好了，先保夏烟无恙，手足经脉以后再冲也不迟。如今事已至此，想撤手虽然不至于前功尽弃，但夏烟这内伤只怕是还要拖延下去，经脉被我这样反复冲击而不冲通，人受了折磨，身体损害只怕是不小。
这边崔妈妈突然开口道：“先生，集中精力，早些突破这最后一点阻碍，莫要浪费郑姑娘和万当家两口子的努力，如今也只能相信郑姑娘了。”
我心中一凛，万老头阻挡不成之后就没了声息，十有八九是受了伤或者被制住了。两个孩子和小冯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居然还有心思听郑初晴和他们瞎扯淡。我赶紧闭目凝神，咬咬牙强行聚集自己的最后一点内息。逐渐的，外面的动静也听不见了。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我蓄起力量发动了最后一攻，陡然间感觉云开雾散，如释重负，夏烟的穴道终于被我冲开。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看崔妈妈也是一脸倦色。我猛然想起外面的情形，这才发现外面一直在打斗，金铁之声未停。我吃了一惊，问崔妈妈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崔妈妈道：“郑姑娘已经胜了两阵，但好像受了点伤。现在是郑明远在和吕瑞阳比试。”
我大为惊诧：“郑明远怎么来了？”
崔妈妈道：“不知道。郑姑娘在和玄机子比试时受了点伤，郑明远突然从隔壁过来，说是要代他姑姑接天门派的招。天门派知道他是郑家的宝贝疙瘩，有些不愿意动手，最后还是只让了武功最差的吕瑞阳先上。先生，那个中年人，好像是天门派的掌门。”
我吓了一大跳：“什么！”
崔妈妈道：“正是因为天门派来的是掌门，要端架子，所以才不好以大欺小、以众凌寡，所以才一场一场的比。不然郑姑娘根本撑不到这个时候。先生赶紧调息，郑明远这场比完了，只怕就没办法再拖下去了。”
我道：“两个孩子呢？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崔妈妈道：“无事，小冯兄弟和他们在一起，先生抓紧时间吧。”
我呼出一口气，不再多言。只是这回不比刚才能够平心静气，听着外面兵器相交之声，想着郑初晴又受了伤，心里便有些焦躁。她前些日子内伤刚愈，内功未必就完全恢复了，昨晚跟我一场剧斗，我是影响不大，但是她是尽力而为。如此这般，也不知道她伤在哪里，伤得重不重？若是不重，郑明远为什么要跑过来出头？
想到这里，我脑子里的疑问突然一个一个的冒了出来：昨天晚上江浸月还说愿意帮忙，也说过今天要上台，结果就是上午她们就出门了，我没能请到胡伯来护法，真的就那么巧？关于夏烟的疗伤步骤，如果我采取我原本的方法，冲完穴就可以停手了，手足经脉换个时间也无妨，此刻便能放心的应对外敌。但崔妈妈的提议确实是可以减少夏烟经脉承受不住的风险和痛苦，但导致了刚才不得不勉力冲穴，如今也是精疲力竭难以为继。我真的就那么倒霉？还有就是柳三不是一直有人在外面盯着吗？郑初晴已经拖了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救兵？
我心乱如麻，感觉闷在这房间里，而外面全是被遮蔽的迷雾和危机，这份忐忑和不安让我再也无法安坐。我猛的站了起来，崔妈妈一脸惊讶道：“先生这就好了？”
我摇了摇头，道：“我坐在这里，没有办法安心调息。”
崔妈妈还想说什么，这时候异变陡生，只听得外面突然一声巨响，片刻之后便惊呼声四起，然后便是凤凰的尖叫和诸人的怒吼。我再也按捺不住，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直接冲破了房门纵到了院子里。
我一眼便惊骇欲绝的看到当阳子扣住了凤凰的脖子，他身边站着妖妖娆娆的玄机子，沉默寡言的“老武”，还有一个看上去颇有气度的中年人。文炼的房间窗户和门都破了一个大洞，文炼和小冯一脸愤怒的站在房门口，文炼怒喝道：“放开她！”。郑初晴坐在院子一侧的回廊上，左臂上有一片血迹，面色苍白。郑明远和吕瑞阳停了手，均退回了各自的阵营中。
凤凰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哥哥！”声音倒是挺响亮，当阳子手上应该没使劲，我稍稍放松了一点。
当阳子哼了一声，道：“李老实，你果然在家。怎么，不装缩头乌龟了？”
我盯着凤凰惊惶的小脸，不由的怒火中烧。我强压一口气，正想开口，却见凤凰突然对着我眨了眨左眼。我顿时愣了，但也只不过一瞬，我立马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对当阳子道：“我一直在家啊。倒是你们几个，上我家来怎么又是这般粗鲁无礼。你们又把我万当家的打伤了？”
这下当阳子愣了一下，道：“你师妹现在在我手上，你还顾得上问万老头？”
我笑了笑，道：“我担心我师妹做什么。我师妹若少了一根头发，我灭你们天门派满门，男女老幼——鸡、犬、不、留。”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轻飘飘的好似在问对方有没有吃过饭，但我感觉场面气氛顿时凝固了，没有人再出声说话。当阳子愣住了，我能看到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凤凰也惊呆了，脸上的惊惶都忘记装了。我心想，怪不得很多人都爱装逼，这份爽快简直让人身心愉悦，我身上的疲劳感觉都褪去不少。
过了数息，当阳子才缓过来，仰头开始大笑，笑了半天才发现场上所有人都挺严肃的看着他，包括他天门派的自己人。当阳子收了笑声，森然道：“李老实，你是不是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还是说，你以为你是谁，武林盟主还是九五至尊？你就不怕今天我先灭你满门？”
那个中年人却微笑着开口了：“年轻人都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真是好大的火气。李少侠，我天门派与你不过些许过节，哪有这么大仇怨？”
我也微微一笑，拱手道：“这位长者有些面生，怎么称呼？”
那中年人笑道：“老夫就是天门派当代掌门，吕岳松。少侠当着老夫的面说要灭我上下满门，可真是有意思。”
我懒洋洋的拱手道：“见过吕掌门。是李某狂妄了，只要当阳子道长放了舍妹，李某愿给诸位道歉赔罪。”
当阳子怒道：“谁想抓你妹子了，我本来只是想抓……请文炼公子，你这妹子傻乎乎的也不知道跑！”
我有些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劳烦道长松手吧，今日你们又擅闯我家的事我也不追究了。”
当阳子森然道：“你既口出狂言，我轻易放过你妹岂不是显得我天门派怕了你？你让文炼少爷过来，我便放过你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