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吃饭
柳三走后不久，崔妈妈回报来说，弩箭和银针均已找到。银针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也就是箭毒木的剧毒，常见于军中，但在樊阳在将军府也不是什么很稀罕少见的东西。弩箭上则只喂有寻常麻药，只能让人短暂丧失活动能力。
崔妈妈说，弩箭上的麻药是小冯自己的，见血封喉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所以从这个上面，并不能看出太多的问题。再后来，崔妈妈和凤凰夏烟去过隔壁之后也回来了。凤凰说，郑初晴也在郑令明的房中，脸色有些苍白。郑令明病恹恹的不愿见人，郑令昭却不知道哪里去了，似乎没在院子里。院子里均是女眷，郑潮没有住在那里。
崔妈妈也又看过郑令明的伤口，伤口依旧触目惊心，但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据郑初晴说，卢家大公子和卢文煜都来看过，只有卢文烽依旧未现踪迹。她自己再养几天便过来找我。我叹了口气，这姑娘内功大损，只怕短时间内也甩不脱，但愿别再被傀儡妖人的事情影响才好。
凤凰倒是依旧很开心，如今左邻右舍都是她喜欢的美女姐姐，家里也比以前跟我两人相依为命时要多很多。她从小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喜欢热闹。在将军府那个把月，反而是她最憋闷的日子。凤凰说本来郑初晴留了她吃午饭的，家里的厨子小冯伤了也没人做饭了。但崔妈妈丢了好几个眼色给她，她便没答应回来了。
我刚想起来小冯在家里的重要作用，不由的大感头疼，家里女人不少，难道我又要重新亲自下厨？眼瞅着巳时已过，全家人除了小冯也均在眼前，我只好硬着头皮问道：“家里还有谁能下厨？”
凤凰和文炼两颗小脑袋一起左右张望，崔妈妈低着头，仿佛好像没听到我说话。夏烟咬了咬嘴唇，道：“奴婢跟着冯小哥也有学一点厨艺，要不……让奴婢试试？”
杨妈妈苦笑道：“老婆子常年在外面跑腿，厨房里的活撂下很多年了，如果先生不嫌弃……”
万老头则道：“咳，你这手艺，老头子我都不爱吃，怎能让先生和少爷小姐们吃？不如这样，老头子当年倒是下过几年厨……”
我尚没表态，小凤凰和文炼的眉头倒是都皱了起来，最后一齐看着没做声的崔妈妈。崔妈妈发觉大家都看着她，顿时也愣了。她那惊诧的表情仿佛在说，老娘当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一号人物，郑家的风入松郑潮都见我色变，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真的觉得我会做菜吧？你们是不是都没听过老娘的外号叫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还是我亲自来吧，杨妈妈，你去帮我买点菜回来……”
凤凰却上来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摇晃着道：“哥哥，我们下馆子去吧，我还是想去望山楼……”平日里话很少的文炼也突然道：“先生，我也好久没吃那里的带把肘子了，不如今天我请客？”
夏烟刚准备开口，我却瞧见小凤凰正在给她猛打眼色，夏烟估计也是没看明白，“啊”了一声便说不下去。那边杨妈妈立马就接着道：“是是是。先生没尝过望山楼的带把肘子吧，文炼少爷打小就喜欢吃这个，那味道可真是不一般，讲究酥而不烂，香醇味美。我看小姐应该也没吃过吧，不如咱们就一起去吧。”
凤凰也是点头如小鸡啄米，接着话说：“哥哥，哥哥，带我去吃嘛。”
他娘的，现在我也看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这死丫头吃刁了嘴，不愿意吃我做的菜了。我喝道：“你个小丫头片子，吃老子的菜从小吃到大，现在还敢嫌弃老子了！”
凤凰则低声嘀咕道：“谁叫哥哥你那么重的手，小冯哥哥现在都还醒过来呢……”昨晚惊险异常，电光火石间，我都无法判断小冯是活还是死傀儡，哪里还想着留“手”？我气的一拍桌子，刚准备骂人，便听到外面有人敲门。我只好先压了火，叫万老头去开门。
进来的却是隔壁的薛震，就是昨天白天引我们进门的那个青年汉子，一进来行过礼后，他便笑着道：“我家小姐想请李先生今晚带着少爷小姐们一起去望山楼，小姐摆了一桌宴席相候。”
我和凤凰顿时面面相觑，下一秒钟便见凤凰蹦了起来，我赶忙一把扯住她，喝道：“跳什么跳，江小姐的请的是晚饭！”凤凰又立马蔫了下来。薛震看的一愣一愣的，不由笑道：“凤凰小姐这是怎么了？”
凤凰嘟囔着嘴道：“哥哥昨晚把小冯哥哥的手打断了，小冯哥哥现在也没醒过来。我们现在没人做饭了……”
文炼则补了一句道：“小冯哥哥是家里的厨子。”我朝着俩孩子一人瞪了一眼。凤凰哼的一声撅起了嘴，文炼则抿住了嘴巴不说话了。
薛震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道：“既如此，我便代我家小姐邀请诸位现在便去隔壁用午饭，我“陌上芳菲”的厨子也不错的。”
我还没答话，却见凤凰又蹦了起来，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代我家先生答应了，等会就过去！”
我顿时目瞪口呆，气得又拍了一巴掌桌子。薛震也是人精，立马长身一揖，口中称道：“那小人就恭候各位大驾了！”然后一溜烟的跑了。我急着喊了他两声，他也没回头。
我咬牙切齿猛的一回头，却见凤凰也是毫不犹豫，一个飞身扑到了我怀里开始扭来扭去的撒娇：“哥哥，哥哥~咱们就去嘛，我可喜欢江姐姐了，去看看陌上芳菲的伙食怎么样也不错呀，反正你答都答应了……”
我怒道：“什么叫我答都答应了？”然后呼的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小屁股上，凤凰雪雪呼痛，随即呜呜的开始抽泣，低着脑袋在我脖子上蹭啊蹭。我肩膀上也不知道是被眼泪还是口水鼻涕给蹭湿了一大块，我顿时被弄的有些哭笑不得，文炼有些目瞪口呆，夏烟却噗嗤笑出了声。
杨妈妈也笑嘻嘻的上来道：“大家既是邻居，一起吃个饭也无妨，先生何必和小姐怄气？老婆子这便带文炼少爷下去收拾收拾了。”
我暗想，郑十三现在也是邻居，你们咋就不想留在那边吃饭呢？我叹了口气，把凤凰丢给了夏烟，让她带凤凰去洗脸换衣服。凤凰瞬间就破涕为笑，笑嘻嘻的跟着夏烟下去了。
万老头则笑着行礼道：“老头子就不去了，在家里看着小冯兄弟。”
我嗯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一直含着笑的崔妈妈。崔妈妈见我看她，也明白我的意思，点头低声道：“有老婆子在，先生和少爷小姐放心吃便是。”
我牵着凤凰，不对，是凤凰一路拽着我，别别扭扭的到了隔壁门口。我回头看文炼，这小子也是一脸期待之色，我暗笑毕竟是小孩子，只要是出门，哪怕只是隔壁也那么高兴。那边薛震在相候，笑道：“小姐听闻先生和少爷小姐要来，喜出望外。只不过现下小姐正在会客，便请先生和文炼少爷、凤凰小姐先去院中稍候片刻。”
薛震叫了丫鬟过来，引我们进去，又道：“夏烟姑娘和两位妈妈这边请。”我立马摇头道：“夏烟跟我进去，不然凤凰又吃的乱七八糟的。”薛震只愣了一下，便笑着应了。两位妈妈也并无二话，我依稀能看到偏厅中胡百臂的衣角。陌上芳菲我昨日就发觉主仆分明，不可能像我家那样随意一起坐，崔妈妈也想必知道这一点，文炼必然是跟着我的。即便如此她也能保证我们用餐安全，也不知道她是自信自己的手段呢？还是因为相信胡百臂？
其实放夏烟跟他们一起去也不错，她可以帮我看看崔妈妈到底和胡百臂有啥瓜葛，但我不想让她觉得她是我家的仆妇。我们四人便在江浸月那小小楼里坐了，那个叫凌音的丫鬟陪着端茶倒水。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便见江浸月急急从外面进来了，只见她轻施薄粉，穿着一件粉色的裙子，满脸含笑的道：“李公子久等了。”说完还朝着小凤凰眨了几下眼睛
我看凤凰兴奋的又要蹦起来，一把按住她，带着孩子们一齐施礼道：“真是惭愧，又叨扰小姐了。”
江浸月笑道：“李公子真是客气了。这位小公子便是先生的高徒文炼公子吧？”
文炼这傻小子看着江浸月的眼神颇有点发直，吭吭哧哧的应道：“江姐姐好。先生并未收我为徒，只是学生罢了。”
我则对着江浸月笑道：“这你也知道？”
江浸月轻轻一哼，回到了自己的主位上，朝凤凰招手道：“小凤凰，坐到这边来。”凤凰笑嘻嘻的一跃而起，飞也似的跑离了我，生怕我又要摁住她。她跑到江浸月身边一把搂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回头得意的小眼神睨着我，还吐舌头跟我做了个鬼脸。
我不由失笑。江浸月也笑道：“李公子众目睽睽之下与郑家十三小姐比武并夺下了万钧宝剑，于是乎便陡然间名声鹊起江湖。江湖上八卦甚多，便有人追问，李公子何许人也，为何如此？”
江浸月端起茶杯，轻轻的吹了口气，然后抿了一口，姿势优美犹如画中美人一般，看得我眼神一凝。只见她又道：“然后便知李公子其实只是将军府新进来的教书先生，和郑姑娘比武是为将军之子出头，夺剑是为了逼迫郑家妥协。至于郑家和卢家俩江湖世家为何起争执……”
“呃……好了，江小姐别说了。我明白了。”我赶紧叫住江浸月，免得文炼难堪。见文炼表情有些黯然，江浸月笑道：“文炼公子喜欢吃些什么？我这里厨子会烧的菜可多了。”
凤凰则插嘴道：“我要吃肘子！文炼，上午杨妈妈说的那个叫啥肘子来着？”
文炼老老实实答道：“带把肘子。”
“对对对！就是这个！姐姐，你这里的厨子会做这个吗？”凤凰点头如小鸡啄米，一脸期待的看着江浸月。
江浸月笑吟吟的，和两个孩子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起各种吃的，文炼毕竟是孩子，一时的黯然也消失不见。我与吃这一道向来不讲究，一时竟然也插不上嘴，只好看着他们喧闹。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我身边的夏烟，她也是含着笑，专心的听着他们颇为孩子气的讨论。我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一屋子的女人和孩子，心情如水沸一般绽开，昨日的阴霾都感觉散了不少。
由于有我和文炼两个男性在，她们的便没有再提练舞的事。等到中午时分，便直接在小楼外的院子中摆了席面，凤凰和文炼要的菜都有上。入席人员便只有江浸月和我们这几个大大小小的孩子，凌音则站在江浸月身后伺候着。我没让夏烟站着，我家两个孩子都不需要丫鬟婆子伺候吃饭，她便直接挨着我坐了下来。江浸月也是什么都没说，只含笑看着小凤凰。
凤凰跟我在一起久了，从来没有什么食不言的习惯，一边啃着肘子，一边夸肘子好吃，文炼接了几句腔，看着主人不说话，顿时也拘谨了。我则颇为尴尬，凤凰这坏习惯是跟我学的，而文炼其实教养颇好，完全是被凤凰带歪的。我只好笑道：“这孩子跟我一起久了，自小没什么规矩，还请小姐见谅。”
江浸月愣了一下，忽然一下掩嘴笑了起来。我不明所以，只觉得她笑的真他娘的好看，瞬间就让我明白了“花枝乱颤”这个词的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实在太吸引我，可是又让我始终难以放松下来。只听得江浸月道：“我自小在江湖上四处奔波，哪里有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只是听说李公子是将军府的先生，怕公子笑我不懂规矩罢了。”
凤凰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露出一口小白牙，说道：“哥哥常跟我说，这些规矩都是折磨人的，他从来不叫我守。他自己也不守，经常大脚丫子……”我慌忙一把捂住了凤凰的嘴，急忙喝道：“好好吃你的肘子，别胡说八道！”
这下文炼和夏烟也都吃吃的笑了，席面上一群女人小孩均笑成一团，我则苦笑不已。江浸月侧着一对含笑的眸子看了我一小会儿，说不出是什么意思，但我却只觉得倒抽一口凉气——自己似乎极其容易在这眼神之下心神失守。等我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暗暗提醒自己要警惕，不要为色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