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卢小姐
我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尸体，足足有十五具。我和郑初晴还有左家大娘都一一辨认了尸体，没有发现林骁，也没有发现腹部受创的第五具尸体。而郑初晴遇到过的其他四具尸体都在，包括被她贯穿过肩膀的那具。每具尸体都死的不能再死了，有些甚至已经开始腐烂，但我仍旧感觉他们可能随时站起来。我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天空，朗朗白日，阳光是如此的刺眼，我却仿佛站在了幽冥，见遍了地府的恶鬼。
郑初晴看着这么多尸体，眉头就没松弛下来过，我感觉她可能想吐，因为我他妈的也想。她拉住我，问道：“你那晚都做了什么，都看到了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我跟着卢家兄弟和你郑家的姐妹追林骁，暗中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一直跟在你们身后。林骁被你刺伤逃走后，那人追着林骁走了，我跟在那人身后。那人在此处追上林骁，林骁叫他“老鬼”，应该是傀儡妖人的头领。“老鬼”正打算对林骁施加傀儡妖术，被我一剑划伤了腹部……”
郑初晴惊叫了一声：“第五具尸体就是“老鬼”？”
我沉默了一会，道：“你为什么会伏击林骁，你躲在那里多久了？”
郑初晴似乎还沉浸在那晚的惊恐之中，顿了半晌才答道：“林骁是青云余孽中，最后一个头领了，江湖和官府都对通缉他很久了。这次是族中收到了我两个姐姐传来的信息，说是林骁就藏在将军府，族中长辈就派我前来料理此事。伏击？什么伏击？”
我盯着她的眼睛道：“你攻击时才现身，我却没有感觉到你的到来，你分明早就埋伏在那里等候林骁……”
郑初晴的眼神却突然开始迷离，她声音突然放低道：“对啊，我怎么会在那里？我什么时候到的那里……我……”她的样子就像是突然失忆了一般，嘴里喃喃的，反复在念“为什么？”
我冷笑了一声道：“别装……嗯？”我突然感觉不对，郑初晴明显出现了气息不稳和神智混乱。我吃了一惊，赶紧一把按住了她的脉门，输入内力帮她平复如一团乱麻一般的内息。
我低声哄劝道：“郑姑娘，郑姑娘！好了，不要想了，管他为什么呢，咱们先回家吧。”我说了好几遍，但仍旧无法平息她的迷惘和惶惑，我只好探手绕过她的脖子按摩她耳后的昏睡穴。不一会儿，她终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脚下一软，栽倒在我身上睡着了。
左家大娘和左二姑娘都眼神灼灼的看着我，我颇有些尴尬。我叫左二过来帮我扶住了郑初晴，然后肃容对左家大娘道：“大娘，她……可能和凤凰一样，中了傀儡术。今日这事实在是蹊跷诡谲，林大叔怕是一时也找不到了。大娘带着兄弟们先回去，切记！不要告诉任何人。万一被人知道这些尸体是青云余部挖出来的，咱们就说不清了！至于这些尸体……恩……我自会想办法处理。”
左家大娘也是脸上变色，点头称是，急急忙忙的带着人走了。我只好又从左二手中接过昏睡的郑初晴，一把打横抱起，走到树林外去找孩子们和夏烟。
树林外，凤凰倒是依旧玩的很开心，捉鸟扑蝶，上蹿下跳不亦乐乎。文炼被凤凰拉着，但看上去似乎不太情愿，可能是嫌脏。凤凰看到我抱着郑初晴出来有些吃惊，道：“哥哥，郑姐姐怎么了，是不是早上没吃我给的油条，饿昏过去了？”
我很想笑，但想着林中的尸体，又实在是笑不出来。夏烟看着我的眼神颇有些古怪，但却什么话也没说。我皱着眉跟她简单解释了一下，然后把郑初晴先丢给了她。我沉吟道：“我们现在慢慢走到官道上去，然后再想办法雇辆车回家。郑姑娘若真的是中了傀儡术，那么现在就不能让她醒来，我要带回去检查一下她的经脉和内息。”
回到家中已是午后，我叫夏烟去张罗孩子们吃饭，自己去正房里照看郑初晴，她仍旧未醒。我抓住她的手腕，从手心注入内力，细细的查探了一下她的经脉和丹田，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只发现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内力却着实修为不低，郑家的内功应是有独到之处。
我暗暗思量：若是郑初晴如凤凰一般被傀儡术控制，估计查内息是没有用的，需要查的是脑子。我其实只想看看，傀儡术是否与内功有关联，目前来说我见过的活傀儡只有凤凰和她两个人。她是被我点穴睡着的而并非中术昏迷不醒，不需要我刺激就可以醒来，但是她也出现了记忆片段的缺失……
我想着入神，却忽然听到一句小声的嘀咕：“登徒子！”我一抬眼，发现郑初晴已经醒来，脸色微红，看到我看她，立马把手腕从我手中抽出。我颇感尴尬，还好她只是断片了，不是失忆了，不然醒来看到一个陌生男人抓着自己的手，只怕要报警抓色狼了……啊，不对，她这种江湖儿女，第一反应肯定是要打折对方三条腿……
我轻咳了一声，端起架子肃容道：“郑姑娘，你之前的事先不要想了，以免再出问题，内息若是乱了，会严重损坏你的修为。还有，你早些回将军府去吧，叫将军府早些给个承诺，万钧剑就会物归原主。”
郑初晴也不知道是刚转醒反应慢还是无话可说，反正隔了半天才应了一句“好。”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又恢复成以前那冰霜小萝莉的样子，冷冷的看着我道：“你不收我为徒，我是不会罢休的。”
我倒也光棍，直接道：“行行行，你什么时候想好了来我家给我当通房，就什么时候教你武功。”
郑初晴眼神不变，脸色也不变，盯了我一会儿，又小声的念了一句：“登徒子！”说完转身便要走。我想起一事，急急道：“姑娘且慢，还有一事。今天上午树林里的事，只能由你去报官，千万不要提及我和旁人，拜托了。”
郑初晴背对着我，听到树林里的事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她微微的打了个寒颤，然后她忽然转过身来道：“我先前忘记问你了。那个你叫大娘的妇人是林骁的妹妹？”
我有些惊愕，但也忍不住心中一沉，先前一时情急把这层关系说了，也不知道要不要紧？
郑初晴见我不答，转过身来，一双美眸盯住了我道：“林骁是青云余孽，你不知道？”
我摸了摸下巴，决意装傻。我一脸困惑道：“我不知道啊。怎么，青云余孽都要灭族吗？出嫁女也不能避免是吗？”
郑初晴哼了一声，没有接话。我续道：“左家大娘是我老街坊，平日没少帮我带凤凰。不过大家虽然熟，但我是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兄长。怎么了，你是打算报官还是想自己动手？”
郑初晴面色愈发冰冷，道：“我若自己动手，你会阻拦我么？”
我挠了挠头，道：“你郑家若要动手我当然管不了，不过这样的话，小姑娘你想给我当通房的机会可就也没有了哟。”
郑初晴的冰霜脸顿时被数丝红晕破了功，她面色变幻、胸口起伏，似乎真的在犹豫纠结。我心中一动，当即便肃脸站了起来，伸手探向她的腕子，道：“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你可得小心了，这走火入魔可非同小可……”
郑初晴侧过脸去，甩开我的手出了房门，然后直接上了屋顶走了。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夏烟告诉我，官府派了人去搬回尸体，叫民众前去辨认。发现这些尸体绝大多数都是在将军府流血之夜失踪的本地平民，只有五六具无人认出。府衙和民众，为这些尸体的处理方式——火化还是掩埋，还闹了一场。最后官府妥协了，把有主的尸体都还给了民众带回去安葬了。
我点了点头，现在整个事情还没定性，估计还有不少皮要扯。左家大娘也没再来找我，我便专心在家教导两个孩子。第三天的下午，就给文炼打通了经脉，传授了内功。他年纪又小，又身体健康，过程很是顺利。只是夏烟这边无法进展，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她倒是淡定了好多，只说有朝一日，我能教会她瀑雨剑法便心满意足，她只求能好好的服侍我和凤凰。
又过了两日，早上起来，我正带着孩子们读书。夏烟忽然来报，说是将军府派人来了。我问夏烟道：“来的是谁？需不需要我亲自出去迎一下？”
夏烟道：“奴婢只确定是将军府的人，来了俩抬轿子，比将军府平日出行要低调很多，但看不出来来的是谁。奴婢看老爷还是迎一下比较好。”我点了点头，叫夏烟带着文炼避一避，我亲自带着凤凰出去看看。
我看着门口的队伍，颇有几分狐疑，两顶轿子都简陋的很，后面抬着礼物的一行人也不像是将军府人的打扮，倒像是普通民夫。我在将军府好歹也呆过一段时间，郑夫人出行也见过，那可是高调的很。将军府的流血之夜虽然还没定性，但在本地屠戮乡亲，确实也不宜招摇。只是如此一来，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招呼来人才好，只好站在门口候着。
此时主客都已经站定，一时间场面上无人出声，颇有些尴尬。我轻咳一声，正准备说几句场面话。这时前边的那抬轿子的门帘突然动了，出来了一个白衣美人儿，那秀美的娃娃脸，大大的眼睛和冷冷的眼神，还真是挺眼熟的……凤凰很是开心，上去一把牵住了那白衣小美人的手，笑嘻嘻的叫道：“哎呀，郑姐姐！又来我家吃油条啦~~~”
我一时没绷住，“噗嗤”笑出了声。郑初晴这表情也是囧囧的，想笑又不敢笑，既尴尬又无奈，小脸儿生生的憋红了。这时另外一台轿子里也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这声音既娇媚又年轻，我听了长出了一口气，暗想来的不是郑夫人就好，不然还真是有些尴尬。只是……这轿子里的又是谁？
我刚想问郑初晴，那台轿子的门帘也动了，走出来一个衣着华丽清秀可人的小姑娘，笑眼弯弯的看上去甚是可亲，但似乎比郑初晴还要稚嫩一些。那姑娘嘴角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也不怯场，上来就先给我福了一礼，道：“卢庭钰见过李先生。”
我愣了半晌，根本不认得这个姑娘是谁，一时也忘了还礼。郑初晴走了过来，靠近我冷冷的横了一眼，小声道：“登徒子，见了美貌姑娘就挪不开眼！”
我转过头去瞪了她一眼，恼火道：“胡说八道，这小姑娘到底是谁？你陪着来的也不给我介绍一下……”说完这句话，我陡然间明白了这小姑娘的身份，赶紧回了一礼，道：“呃……李老实见过卢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