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麻烦
我拿起万钧剑，静静的看了半晌。这剑剑鞘乌黑，似有焦痕，剑鞘面上却依稀能看到淡金色的“万钧”二字。我拔剑出鞘，顿时感觉到华光扑面，剑锋隐隐都透出一层青气，真的不愧是武林中罕见的神兵。传闻中这剑削铁如泥，无坚不摧，我下意识的用手轻轻的握住了剑刃，慢慢的捋了一遍，竟然心底微有凉意。
今日领回来两个麻烦，卢文炼反而是更小的那一个，手中的这把剑才是个大麻烦。郑家失了至宝，必然会来讨要，也终归是要还给他们。但郑家这次还大大的丢了颜面，这事就只怕难以善了。郑初晴已经被我击败，郑潮也不是我的对手，那下一个来的郑家人会是谁呢？
我想起一些曾经无意中听到的江湖传闻，心中模模糊糊的产生了一个判断。我沉思了半晌，一时不得其解，便出声唤了夏烟进来。夏烟进来见我拿着万钧剑，脸上顿时也带了忧色。我先问了几句文炼的安置，然后又问道：“郑家的事，你可了解一些？”
夏烟摇了摇头，道：“奴婢只是一个小丫鬟，成日里也只跟着夫人，崔家和卢家的事可能还知道一些，夫人那边鲜少提及郑家。”
我点了点头，心想确实如此，一时也无法可想，若是手里也有崔氏那样的情报机构就好了。夏烟见我有些苦恼，想了想道：“奴婢虽然不知道郑家的事，但是夫人那边，想必是无虞的。”
我嗯了一声，崔氏安全那是最好，我还有很多问题想问她，我对夏烟道：“你且说说为何无虞。”
夏烟道：“崔家常年有子弟在军中效力，为国捐躯不在少数，所以在几大世家中，最是重视人命。若无重大罪过，鲜少会处死自家子弟。更何况杨妈妈之前告诉我，夫人今日之不适，极有可能是有了身孕……”
嗯？？我吓了一跳，拍案怒道：“这杨婆子好不晓事！怎么不早说！我再晚片刻出手，只怕夫人不但要落败还极有可能受伤！”
夏烟却被我的怒气吓了一跳，声音都小了几分，道：“杨妈妈说夫人有身孕一事只是猜测，时日尚浅，夫人自己都未必知道……所以她也不敢乱说。”
我压了压火，道：“夫人既有些异常，她就应该早说她的猜测。”我说完这句突然醒悟，崔氏平时手段颇多，杨婆子估计最初也跟我猜测的一样，以为她是在诱敌以便擒贼擒王，怕猜错了坏了崔夫人的大事，所以不敢乱说。
夏烟小声道：“杨妈妈说，先生是青年男子，这些事不便和您说……”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啥事不便？”
夏烟有些害羞，道：“杨妈妈说，夫人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十数日……只是最近夫人最近太忙，她自己也没注意到。”
我顿时语塞，不由的有些讪讪。一时屋里无人说话，我看着夏烟越来越红的脸蛋，有些头大。只得咳了一声道：“没出事就好，若是崔夫人有了身孕，崔家会如何处置她？”
夏烟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只是崔家向来重视子嗣，夫人若进不了卢家的门，那她还是崔家的人，有了身孕也是崔家的血脉。”我松了一口气。崔家既然有如此原则，崔夫人若有身孕，反倒是多了一层保护。但未婚生子这种丑事，在大家族中，只怕都是很难善了的。不过我记得崔夫人说过，她虽父亲早亡，但也是在长辈的护佑下长大，她此时敢回崔家，应该是有护住自己的把握。
只是……崔家倒也罢了，接下来出马的必然是郑家，我护了一个卢家的私生子就呆在卢家的地盘上，无论郑家做事是什么风格，看在卢家的面子上，应该还是会留有余地吧。我不惧正面比武，若是郑家玩阴的怎么办，家里的可全是孩子。我……若是不夺剑呢？只击败郑初晴就带文炼走，后续的麻烦能够避免么？
我一边沉思，一边下意识的又拿起万钧剑放在手心摩挲，过了半晌才发现夏烟仍在一旁相陪。我不由笑道：“好了，没事了，你去帮我看着两个孩子吧。”夏烟点头称是，正要退下，我突然又想起从前的一桩计划来，问她道：“现在家里孩子多了，你顾不顾得过来？咱们需不需要再买点人回来？”
夏烟犹豫了片刻，道：“奴婢只怕伺候不好小姐和少爷。”
我点了点头，道：“恩，郑家近日可能会来找我们麻烦，你先对付几日，等事情过去了，你自去找个牙婆来买人。”
夺取万钧剑，用来换取郑家对卢文炼的撤手，这个点子我刚开始想到之时是相当兴奋的。不过这会儿剑也品鉴过了，心里的那点得意也过去了，我终于有些忐忑了起来，总觉得似乎郑家的人马上就要过来找麻烦了，结果候了一整天也没任何动静。
直到傍晚时分，我总算想起郑家不是卢家，并不是地头蛇。郑家老家兴阳离这里也有好几天的路程，就算郑家反应再快，来回一趟也起码是好些天以后的事了。我顿时觉得自己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好笑，索性清了清思绪，没再想此事。
晚饭之前，忽见左家二姑娘上门来找我，说是她娘带人找了一天，也没找到我说的标记的地方，问我何时方便亲自走一趟帮忙找找。我微感诧异，看着天色已晚，便约了明日一起前去寻找。左二是年轻姑娘，走夜路不便，我没有留她用晚饭。
饭后我把孩子们都叫到一起，跟卢文炼简单的讲了一些我的平日的原则，以及我对他的要求。他出身大家，平日里多有人服侍，自理能力极差。我直接道：“文炼，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小少爷了。我与你父母一样，只能护佑你一时，你这一世终究还是要靠自己自强。你以后所有的事都必须亲力亲为，有不会不懂的，问我问夏烟甚至问凤凰均可，我们可以帮你教你。夏烟也不再是崔家的丫鬟，她现在也是这个家的一员。家人之间，互助协力是可以的，我们都会帮你，但不会再有人服侍你。还有就是，你现在也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你只能按我说的做下去，活下去。你，可记住了？”
卢文炼面有难色，但终究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凤凰嘻嘻哈哈的极是开心，我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道：“从现在开始，你也一样，文炼要做的，你也全部都要做。你，可记住了？”
凤凰捂着脑袋，依旧是开开心心的答应了。她从小和我相依为命，没人服侍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我并不需要担心她。夏烟则有些不安，嗫嚅道：“老爷……奴婢只是一个下人……服侍少爷小姐都是应该的……”
我摇了摇头，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也要记好了，你是家中的一员，我平日里不愿打理那些杂事，你现在就是我的管家，莫要轻贱自己。”夏烟点了点头，眼圈却有些红了。我笑道：“好了，你带孩子们下去，教一下文炼收拾洗漱。完了来我房中，我还有事找你。”
夏烟这下不光是眼圈红了，唰的一下连脸带脖子都红了。我哑然失笑，也没解释，便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了。夏烟作为丫鬟服侍他人已经有很多年了，即便我今天说了这些，我想也不会改变她对她自己的定位和平日的行为准则。人都是需要潜移默化的，而潜移默化也是需要时间的。
我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闭目养神。我能察觉到夏烟带着两个孩子，零零碎碎的倒腾了小半个时辰。好容易等到孩子们都分别上了床，却发觉夏烟一个人又进了她自己的房间，磨磨蹭蹭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我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刻钟，方才听到夏烟过来的敲门声，夏烟在门外轻声唤道：“老爷……”
卧槽，我突然间感觉汗毛倒竖，下意识站了起来。这丫头这是要干嘛？我还没出声，夏烟便自行推门进来了，低着头，慢慢的走到我身前。只见她换了一身鹅黄的长裙，脸上似乎还上了一点妆，头上还插了几根我从未见过的簪子。灯光下看小美人儿，只映得她小脸嫣红。
夏烟见我依旧没出声，抬头飞快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咬了咬嘴唇，又复低下头，走上前来开始解我的外裳。我看得一愣一愣的，万没想到这般稚嫩的丫头竟也有那么点儿风情，只不过她颤抖的小手暴露了她的青涩和紧张。
夏烟除了我的外衣，然后……她停了下来，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我暗觉好笑，索性一动不动，继续一声不吭，倒想看看她还能做出什么来，还能做到什么地步。只见她迟疑了一会儿，忽然开始把两只手轻轻的按在了我的胸口。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这是男人按女人的位置好不好……她按着我，手上却并没有其他动作，然后就见她的头也轻轻的靠了过来，然后幽幽的又喊了一声：“老爷……”
这一声呼唤颇有几分缠绵之意，我心中一动，却听得夏烟继续说道：“您今天说我是家中的一员，我真的好高兴，我也有家了，我终于有家了！”
“夫人叫我去服侍小姐的时候，我只听说您武功不错，刚打败了吕家的少爷，我还以为您就是个普通的江湖人或者粗豪汉子，却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一个人。我看您对待小姐，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我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男人也能这般的温柔和耐心。”
“我后来才知道，您似乎可以对抗傀儡妖术。夫人让我多注意您的言行，他们总觉得您的出现有些突然。”
“我的武功有一些是夫人亲自教的。在我眼里，再也没有比将军和夫人武功再高的人了。那天您却一个人轻松击败了将军和夫人联手。我的天呀……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将军和夫人对你那么重视，这才明白为什么夫人一定要文炼少爷拜您为师。”
“夫人把我送给您的时候，我既难过又很开心。我其实也知道，夫人救我于水火，对我恩重如山，但夫人那里不是我的家，夫人她自己都没有家……”
“老爷，我看得出来，就算你与凤凰小姐只有两个人，但是你有家，我好羡慕小姐有家……”
“老爷，我……想一辈子都呆在这个家里，一辈子服侍您，一辈子做您的丫鬟……”
我站在窗前，月色如水一般覆在我的身上，一个如月色一般的小美人儿伏在我胸前，低低的对我倾诉，我不由的也有些醉了——这时代的姑娘也太他妈的早熟了。我仿佛感到一滴水珠撞进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夏烟童年不幸，只怕是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父母之爱，也没有感受到过家的温暖。我之前老是不能理解她的依恋，这下总算是都明白了。
我轻轻的抚上她的头顶，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忽然间心头警兆顿生。我不及细想，一把搂住夏烟的腰急急的往一旁闪避。果见有一人影忽的持剑破窗而入，一剑刺在刚才我站的地方，然后接着马不停蹄的一连串剑法攻了过来，端的是迅捷无比。
房内空间狭小，我抱着人也有些不便，好在夏烟也是晓事的，只紧紧的抱住了我，没有挣扎，还紧紧的闭住了嘴巴。我趁隙怒骂道：“郑初晴！你们郑家还要不要脸！你的五雷七杀剑就是用来偷袭的吗！”我一边骂，一边抓住机会，穿过破掉的窗户跳到了院子里。
一袭白衣的郑初晴几剑逼退了我，倒也没追赶，开始在我房中急急的搜索。我放下了夏烟身子，她却有些着急道：“老爷，两把剑都在房中，这可怎么办……”
我摇了摇头，示意无妨，叫她后退小心一点。不过片刻，便见到一个白衣姑娘拿着三把剑从窗子里跳了出来，眼神冷冷的看着我。我继续骂道：“你们郑家怎么教的姑娘，一个个的夜间穿白衣，真是不怕被人盯上！女人若是江湖失手，什么下场你们不知道吗！”
郑初晴这次倒是冷静多了，没还嘴，只说了一句：“我不服，再比！”说完就岁月扔回给了我，把她之前破窗所持的一把普通佩剑丢在了地上，只拿了万钧剑在手上。我接了岁月剑，顺手就转递给了夏烟，压着嗓子喝道：“你不服就不服，用的着大半夜的打破我家窗户打扰老子睡丫鬟吗！你们世家的教养都教到狗身上去了！”
这话一出，郑初晴和夏烟均是满脸通红，不过看起来郑初晴是气的。我这会确实是有些怒了，继续道：“你郑家还有什么高招你尽管使出来，我今天就替郑家的长辈教训教训你！省的你不知天高地厚！”
郑初晴终于再次被我彻底激怒，我这次却没等她出手，直接冲上去抢攻。郑初晴万钧剑才拔出一半，我身法如电，一掌已经到了她眼前。这下子她的剑便来不及出鞘，她只得出右手招架，我接住她的掌力，脚下一个急刹，受力顺势往怀里一带。郑初晴被我带得往前一栽，我已错身绕到她的身后，对准她的后腰就是一脚。郑初晴一声痛呼，直接被我踹得扑到在地，左手尚未出鞘的万钧剑也脱手往前飞出，刚好掉到夏烟脚下。夏烟倒也机灵，立马捡起剑，然后迅速的绕了半个圈子跑回了我的身后。
我好整以暇，接过夏烟递过来的万钧剑，拿在手上拍了两下，道：“小丫头，你还服不服？”
郑初晴却一直没有爬起来，正趴在地上，双肩似乎正在发抖。我有些吃惊，暗想己出脚很有分寸，不至于受伤啊。我感觉不妙，不由的走了过去，刚走到她身畔，只见她捂着脸，正抽抽噎噎的哭泣。这下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哎呀，好啦好啦，小丫头别哭啦……”
这时夏烟却突然喊了一声：“老爷小心！”我楞了一下，就见郑初晴猛的爬起乘我不备一把抢过了万钧剑，然后一个滚地翻滚到一侧，立马把剑拔出了鞘，然后一脸得意又带着几分怒色看着我道：“哼！我还是不服！再比！”
我颇感颜面无光，居然中了小姑娘的计，当下也有几分恼羞成怒，只应了一声“好！”便挺身迎了上去。我手中无剑，郑初晴可算把她的五雷七杀剑使了一个痛快，这剑法端的是凶猛迅捷无比，而且仗着万钧剑是神兵，劈砍的招数也非常多，我仗着魔鬼的步伐，一一闪避。
郑初晴攻了半晌，突然一个近身，挥剑一个佯攻，身子一闪转到我的身后，我索性站在原地没动，只见她倒转剑柄，往身后朝我一刺。这招数与五雷七杀剑风格大不相同，却藏在剑法的一连串中远距离急攻之中，诡诈凶险至极！我不假思索，跟着她也是一个转身，直接伸出右手抓住了剑刃，只听得夏烟一声惊呼：“老爷！”
郑初晴尚来不及抽剑，我便接着左手一掌，击在她肩头，右手用力一扯抢过了万钧剑，然后对着郑初晴的后腰上又补上了一脚，这丫头又结结实实的扑倒在了地上，而我的右手兀自抓着万钧剑的剑刃。
夏烟吓的小脸煞白，赶紧奔来，小心翼翼的从我手上抽走万钧剑，见剑上没有血，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摊开我的掌心摸了摸问我有没有受伤，确认无虞后方才红着脸，拿着万钧剑退回原位。
郑初晴趴在地上，依旧是没有爬起来，双肩也依旧是在发抖。我虽然觉得这丫头不太可能又故技重施，但还是多了几分小心。我慢慢的踱步走到她头侧，只见这丫头这回没捂脸了，只捂着嘴，满脸都是泪水，妆都哭花了。泪水混着尘土，那小脸可真够有的瞧的。
呃……我这下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居然真的把人家小姑娘给打哭了。我本来有些心软了，但看到掉在一边的万钧剑鞘，顿时就想起刚才这姑娘三番两次偷袭，仗着剑利下手凶狠毒辣，毫不容情。若不是我早有对付她的办法，只怕要伤到她的手里，甚至可能落下残疾或者丧命。
我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拿起剑鞘就直接往她屁股上抽了一记，郑初晴顿时惨呼出声。我一边抽，一边喝道：“郑家好歹也是世家大族，就是这么没家教的！你们简直不讲武德，还他妈来骗！来偷袭！我二十三岁的……呃，下手这么狠辣，招招要命！狗屁武林世家，你们家的武林规矩都上哪去了！”
我一边打一边骂，郑初晴似乎是惊呆了，抽了几下都没反应过来，我打骂完了才想爬起来反抗。我在她腰上补了一指，她便委顿在地动不了了。我恶狠狠地凑到她惊慌中还带着几分倔强的小脸前，低声吼道：“郑家没教过你女人怎么走江湖？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若是个登徒子，你想死都做不到！”
郑初晴这才真正的被吓坏了，哇的一声开始放声大哭，一边呜咽一边道：“你还不是？”我冷冷的瞪了她一眼，道：“你再哭大点声，招来了人，那我不是也是了。你要不要继续？”郑初晴也回瞪着我，依旧哭声响亮。果然，没过多久，我就听到有人敲门，便叫同样吓呆的夏烟前去应门。
过了片刻，夏烟便来回复说，是隔壁方员外家听到这边动静不小，差人来问是怎么回事。我冷笑了一声，道：“就告诉方员外，新来的丫鬟不懂事，我正在亲自调教，叫他别管闲事！”
郑初晴抽噎着怒道：“我才不是你的丫鬟！我……”
我打断她道：“好好好，你是郑家二房大小姐，我知道啊。行，这就告诉方员外你是谁，然后我今天就先奸后杀，老子爽完了把你扒光了丢大街上去，刚好还能叫方员外做个见证……我倒要看看你郑家的脸面，要几代人才能捡的回来！”
郑初晴小脸顿时变得惨白，甚至连哭都忘了，总算是老实了，只听到一会一下的小声抽噎。我这口气也差不多出完了，把剑鞘丢给夏烟，想了想郑初晴这个样子深夜走动只怕是不太安全，若是又遇到傀儡，搞不好还得回头去救她。我对夏烟道：“把这没教养的丫头给我丢到柴房去。罢了罢了，丢客房去吧。把她的脸给我擦一擦，真是丑死了。”
我说完只见郑初晴眼中又流下两行泪水，但却是一声也不敢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