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热闹
有妇人看不下去:“我说许三郎,你不是想让许酒大夫免费给你配药吧?”
许三郎抬头飞快的看了妇人一眼,又低下了头。
妇人被许三郎眼神里的肯定和鼓励气了个仰倒,实在是恶心的不轻,怒骂道:“我说你们两口子怎么成天低着头呢,这是怕人瞧见你们满脸的算计啊,是不是你今儿回家路过别人家稻田,那秧苗碰你一下,你就觉着那稻田是你的啊?真是占便宜没个够,也不怕太贪心把自己噎死。”
许三郎由着妇人骂,半点不还口,妇人骂着骂着更来气,一拳打在棉花上,但棉花里有钉子的感觉。
“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你瞅这两口子,到现在都没关心过一句自家儿子,心狠着呢,你跟他生气,你跟他生气,回头把你记恨上了,说不准能做出什么事呢。”身边人赶紧劝道。
妇人深吸几口气,平静了下来,心里对许三郎两口子忌惮起来了。
“爹你救救我,我不想死。”伤者突然满是希冀的看着许三郎。
许三郎垂着头,刚好和伤者视线对上,满眼真诚的说道:“六河,大夫说你没有性命危险。”
“爹,大夫说我要吃药,不然以后就废了,我才二十五岁,我还没娶媳妇呢。”许六河哀求。
许三郎不为所动:“可是我真的没钱,你求求大夫吧。”
“我是你儿子啊。”许六河定定看着许三郎。
许三郎竟然对着许六河温和的笑了笑:“我有三个儿子。”
许六河闭了闭眼,不再看许三郎,也没想过求自家阿娘,阿娘那个人,比阿爹心更狠:“许酒大夫,求你先给我拿药,我会还上的,你不是喜欢小五吗,我把小五抵给你。”
人群先是被父子俩的对话唬得面面相觑,乍一听到这话,一片哗然,杏花村已经有百年没有卖过女娃了,纵使日子再难,也没人走这条路。
百年前,有家重男轻女的厉害,把闺女卖到了脏地方给儿子娶媳妇儿,那闺女吃了不少苦,后来勾搭上了一个土匪二当家,那家一夜之间就被灭了门,自此后,村里就消停了。
“你是她什么人?把她抵给我?”许酒清冷的目光扫在许六河的脸上,许六河打了个哆嗦。
许六河避开许酒的目光:“我是她大哥。”
许酒似是好奇:“你们家现在你当家了?”
“我阿奶不会反对的,她不喜欢许小五的。”许六河着急的开口。
“行啊,你把她抵给我,我给你拿药。”许酒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笑着答应了下来。
门口匆匆赶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头,满脸急切的开口:“阿酒,六和他不能做主,我们家绝对不会卖人的。”
许铁柱,真有意思,在门口偷听半天,还要装作从远处赶来的样子,许酒眼神冷了下来,这家子实在是烦。
许酒收起了笑:“那就赶紧把银子给了,把人带走。”
“我不走,阿爷你救救我,我不花你的钱,你让我把小五卖了吧,阿奶她会高兴的,你不是最在意阿奶了吗?”许六河又开始求许铁柱。
许铁柱几步走到许六河面前,不顾许六河的伤势,狠狠打了一巴掌:“畜生,闭嘴。”
许六河被打的头一歪,许三郎两口子见了,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许六河已经很多年没有挨打了,这熟悉的感觉,让许六河回到了当年在胡氏手底下日日挨打的日子,整个人都抖了起来,在场的人,却没有人觉得可怜。
许铁柱生气,并不是因为在意许小五,而是许家族规,卖儿卖女是要除族的,许铁柱活的再麻木,也不想死了之后当个孤魂野鬼。
许酒看着许铁柱,他看向许三郎和许六河的眼神里,毫无温情,仿佛是碍眼的杂物一般,他已经完全变成了和胡氏一样的人。
“我这就带他走,今儿的事情,是他受了伤,糊涂了。”许铁柱转向许酒,支支吾吾:“我出来的急,没带银子,回头给你送来。”
还有人等着看诊,许酒不想在这几人身上浪费时间,点了头。
“还杵着干什么,抬上人,回家。”许铁柱朝着许三郎两口子发火,许三郎两口子战战兢兢,一人去抱腿,另一人去抱上半身。
“你们是想他死在我家院子里吗?找个门板抬回去,他要平躺的。”许酒瞧见,冷声质问。
倒不是怕许六河死了,这人死不足惜,但凡他醒了说会靠着自己还药钱,许酒也不会不管他的死活。
只是药钱还没收回来,要是这人死了,可就亏了,要是许铁柱家不给许六河拿药的话,往后的日子,许六河只会生不如死。
许铁柱带着几人回去,发生了什么乱子不提,不多时,许三郎便拿着银子过来了,脸上是肿起来的手指印,看手掌大小,应该是许铁柱动的手。
“我娘闪了腰,麻烦许酒大夫过去看看。”许三郎给了银子,小声道。
许家院子已经没人等着看诊,许酒便跑了一趟,胡氏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看到许三郎,眼里迸发出了炙热的恨意,仿佛要把人烧了一般。
许三郎走到床边跪下,开始一巴掌接着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胡氏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疯狂的快意。
笑着笑着,忽然看见门边的许酒,笑声卡在喉咙里,打了个嗝。
“是阿酒啊,你来了。”胡氏变得低眉顺眼起来,那卑微的姿态,哪有半分之前的影子。
许酒移步:“嗯,我来给你看诊。”
胡氏垂着头:“麻烦你了。”
“得扎针。”许酒检查之后,拿出了银针包。
胡氏看着泛着光的银针一阵害怕,可更害怕的,是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乖乖的配合着许酒。
“再贴几次膏药就没事了,膏药一两银子一贴,需要吗?”许酒收了针,才问胡氏。
胡氏舍不得这个银子:“不贴能好吗?”
“能,就是好的慢些,疼痛会一直持续,一个月内要卧床休息。”许酒点头。
胡氏虚弱道:“那就不贴了,能好就行。”
这人对自己也这么狠呐。
许酒也没劝,自己已经交代清楚了:“行,那我先走了。”
“阿酒等等,麻烦给我老婆子拿几贴药膏。”许铁柱叫住了许酒,递上了银子。
许酒接了银子:“叫个人跟我去家里拿。”
出了院子,还能听到院子里许六河的哀嚎声和许铁柱哄胡氏的声音,而许大郎和许二郎躲在房里,没什么动静。
这一家子,还真是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