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76章
“夫人, 今晚或可除去施壑带来的女子。”被姜慎派去调查那晚出现在慕秋灵住处的神秘人的成观已经归来。
见姜慎沉思，成观继续提议，“这样一来, 谢辞身边的那个女人就撇清不了干系, 再扇点风点把火，那些想扶持谢辞的老骨头也得掂量掂量。”
他觉得这个方法很是可行，可姜慎听了摇头否定了。
“无关痛痒。”姜慎捻了捻指尖，“不能一击致命，就会沦为跳梁小丑, 薛简良今儿闹的这一出。”
说到这里姜慎忽然笑了一声, 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对那些看不惯她的人来说，就因为她憎恶谢辞，理所应当一切都是她授意的。
成观叹了一口气, “我们查到的事真的不告诉家主吗？”
“告诉了又有什么用？”姜慎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暂且不要打草惊蛇, 魔族选择在这个时候来，如果不是冲着天洗池, 便是想借天洗池做文章。”
姜慎手靠在软椅的扶手上, “荒蛮之地, 上不得台面, 能无声无息混进来, 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有时你以为的敌人恰恰会成为最大的助力，荒蛮之地，上不得台面，能无声无息混进来，定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在把这些人揪出来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姜姜慎疲惫地摆了摆手，”好好敲打敲打施家那小子，在进天洗池前我不希望再横生枝节。”
太邺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属下明白该怎么做。”成观退了下去。
待成观刚刚走出院子，就与刚来的慕倾燃擦肩而过。
姜慎用手轻轻撑着头，沉思的眼神在看到慕倾燃时柔和了下来。
她招了招手，让慕倾燃坐下。
“我找你来是为了天洗池的事。”姜慎望着坐得端正的慕倾燃，“我不打算带秋灵去了。”
慕倾燃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是因为今日秋灵去找了谢辞吗？”
姜慎眼含欣慰，“你现在看事情倒不像以前那样简单了，秋灵虽然骄纵了些，但到底年纪小，我担心会被谢辞利用。”
“可天洗池历练对秋灵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姜慎摇头，“谢辞清楚太邺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当初拒绝裁决司邀约，可现在却改变了主意，必有所图，他来太邺的目的不会那么简单。”
“既然谢辞有所图谋，不如将计就计。”慕倾燃低头看着指节被自己捏得微微泛白，松开了手，“他来太邺如果不是为了天洗池，那只能是为了报仇，他接近秋灵，我们便可以以此为引，引君入瓮。”
姜慎深深看了慕倾燃一眼，“这件事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是娘把他们保护得太好了。”慕倾燃再开口语气中便带了刺。
姜慎渐冷的眼神带上了薄怒，“我从小到大教过你多少次，你是兄长，做什么事都不能不顾弟弟妹妹的安危，万一出了意外呢？万一谢辞借秋灵找到了宸儿，就是将他们置于险境，他们承受得起吗？”
慕倾燃猛然起身，在魔域里任人宰割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娘就没有担心过我是否承受得起？就不怕我会死在谢辞手里？”
姜慎眼神已由原来的生气转变成了不可置信。
慕倾燃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娘，我身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倾燃！”
姜慎看着慕倾燃消失在视野中，不知什么时候，他们间好像已经生出了似有似无隔阂。
有极短的一瞬间，忽然从脚底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姜慎眼底清明，起身拢好衣袖从容往外走去。
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有任何意外。
姜慎一路走向会客厅，路上的守卫已经尽数安排好，到会客厅时，已有人候在那里。
“阿慎。”薛简良看见姜慎眼神亮了起来，不过在对上对方冷下的脸色时改了口，“慕夫人。”
姜慎立在门口开门见山表面了自己的不满，“为何针对谢辞？”
周围都是她的人，完全不用顾忌太多。
薛简良走向姜慎，“慕夫人，我只是看不惯慕子霁过河拆桥，当初若不是你和姜老先生，慕子霁他如何能活到今日，又如何能坐上家主的位置？”
姜慎退了两步，目光藏着几分锐利。
姜慎的疏离让薛简良不禁流露出几分苦涩，“慕子霁当初是怎么护着谢家那个女人的，你没忘记吧，当初他那般对你，现在以为自己实力已成气候，不需要你的助力，便想将谢辞名正言顺接回来，他可曾有考虑过你半分？”
“当真只是如此？”姜慎凝视薛简良的眼神没有一点动容。
“我也是为你着想，谢辞若是真的回了太邺，必会威胁到二位公子，谢辞的身世被揭晓，对你有利无害。”
“为我着想，那为何应允薛瑶与谢辞的婚事？”
薛简良顿了片刻，眼神落在远处，一片风平浪静，他明白姜慎会来见自己，绝对会处理好一切，“薛瑶无关紧要，资质平庸，血脉不纯，不过是看她有几分聪明，平日做事也算得体，应了她所愿也无伤大雅，左右薛家不可能留给她，谢辞也能在掌控中。”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也能帮到你。”
姜慎神色不变，话却越来越锐利，“薛简良，我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这种情深义重把戏对我没用，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最好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做一些无谓的事。”
“你是担心他们认为我是被你授意？”薛简良眼中的光黯了下去，“为了一个对你毫无情分的慕子霁，你甘愿委曲求全，可这么多年你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好奇谢辞是怎么两度从太邺逃走的吗？”
姜慎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
她缓缓说道：“薛简良，在太邺，我是主，你是客，有些话能不能说，有些事能不能，希望你心中有分寸。”
天色渐暗，门口镶嵌着晶石的灯在灵力的作用下亮了起来，姜慎望着昏黄温馨的光亮，总觉得刺目。
姜慎摆明态度变径直离开，薛简良幽然叹息一声，斜目暼了一眼地上形单影只的影子，也离开了。
影子落在微风轻抚下摇曳着的竹林上，风止，立在角落的守卫步入了竹林。
早就候在那里的黑衣少年恭敬地行了一礼，“君上。”
“有意思。”重云抬抬手，回头看着薛简良离开的身影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白舜神情凝重，“君上，姜慎已经查出了些苗头，不杀了那个叫余思的女子祸水东引吗？”
重云摇摇头，语气漫不经心，“暂且留着，还要送我们尊敬的主教大人一份大礼，至于那些小虫子，想必今日见了过后也不会继续为我所用，那便除尽了罢，刚好可以让他们忙上一阵。”
“是。”
“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白舜回道：“一切尽在掌握中，属下保证下次君上再见到那只胖狐狸时一定是活蹦乱跳的。”
重云点头，看了神情认真的白舜一眼，“薛瑶不是个善茬，多照看照看雅宁。”
“属下遵命。”
……
夜里寒风骤起，窗外树影宛若鬼魅在风中飒飒作响。
谢辞缓缓睁开了双目，黑色的眼睛沉静如水，目光没有归处。
他马上能找到他了。
轻轻抬起指尖，谢辞将夜风的寒凉挡在了窗外，随后缓缓起身。
一回头就看到了斜坐在桌前的林意，以及守在她身边的小凤凰。
一人一鸟中间还放着一只锦囊，锦囊旁边散着一堆瓜子壳，还有一小撮瓜子仁。
林意手中正拿着一颗，剥开露出了里面的瓜子仁放在那一堆里，小凤凰噼里啪啦啃着瓜子，剥出瓜子仁后也不忙着吃，有模有样地学着林意堆到了一起。
林意见谢辞没有继续修炼，拉上了锦囊，“已经够多了。”
小凤凰踢了踢爪子，把瓜子壳扔开，兴高采烈地蹦到瓜子仁堆旁，开始埋头像小鸡啄米一样啄了起来。
谢辞在林意身旁坐下，耐心地看着小凤凰一颗一颗把瓜仁吞下肚。
看着这一幕，他感觉心里忽然被某些情绪填满了。
等小凤凰吃完那一小堆瓜子，爪子勾着锦囊还想要的时候，谢辞拿过了锦囊，打开锦囊后却只倒出了一枚瓜子。
小凤凰呆呆傻傻地看着谢辞：？
“我刚才看见有个小偷偷偷吃完了。”谢辞缓缓说道。
小凤凰目光转向林意，“啾啾？”
林意又看向谢辞。
谢辞将小凤凰朝着窗外某棵树的方向送了送。
小凤凰只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眼睛一瞪，拍动翅膀晃晃悠悠朝着谢辞指的那株大树飞去。
林意看小凤凰红色的身影稳稳消失在茂密的树冠里，不由感叹，“飞得越来越好了。”
“我要出去一趟。”谢辞的声音在林意耳畔响起。
林意侧过脸，低声问着，“去哪儿？”
她看见交错的影子落在外面的空地，融在昏黄的灯光下，难得的静谧。
谢辞眼神也看向了窗外的影子，“找人。”
“是慕言宸吗？”
谢辞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否认也没有立刻应下。
林意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仙君的灵根消失也是因为慕言宸吗？”
“嗯。”
叹息声响起，谢辞的掌心轻轻碰到了林意的侧脸，他低下头将林意鬓边被夜风吹乱的发丝别到了耳后。
林意将掌心小心地覆在谢辞手上。
很多事她都猜到了一些苗头，纵使心里早有准备，但远没有亲耳听到时来的令她心惊。
“仙君果然为了把灵根给我才来太邺的。”林意声音有些发闷。
谢辞闻言却笑了起来，“你以为灵根是地里的萝卜白菜，随便挪个地方都能活？”
林意眨了眨眼睛，看见谢辞松开了手，张开手掌的瞬间，破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破月在谢辞手中渐渐变小，流光也一点点隐入剑身，最后变得与普通簪子差不多大小。
此时的破月敛去了锋芒，不再是让人望而生畏的武器，更像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谢辞挽起林意散在身后的头发，将破月稳稳没入发间。
林意偏过头，伸手碰到了破月的小剑柄，难免有些怀疑自己的头发会不会被削秃了。
“你留在这里，我很快会回来。”谢辞看着林意挽起头发的样子不禁露出浅笑。
“我不与仙君一起吗？”
谢辞摇头，“我不能让人察觉我离开过。”
林意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下头，“仙君放心。”
“破月会保护你。”谢辞的话说完便准备离开。
此时，青龙早已按讷不住嗖的一下从他袖口窜了出来，“我可以留下保护大福狸！”
谢辞淡淡瞥了一眼筷子粗细的青龙，“可以，但不能乱跑。”
“我绝对不乱跑！”青龙信誓旦旦地保证。
青龙目送着谢辞的身影消失，终于是大喘了一口气。
虽然谢辞平时都收敛着气息，但对待在他身边的青龙来说心理恐惧远大于气息的影响，他总觉得什么时候谢辞饿了就会把他掏出来两口嚼来吃了。
青龙知道林意和谢辞是一伙的，但相比谢辞，林意显然算得上是个好人。
正当他准备好好向林意倒倒苦水，顺便给谢辞使点绊子的时候，他看见林意呆呆站在窗边，一点也没打算理他。
林意看着院外小径的尽头，那里刚刚好像有人经过。
从身形看，应该是个女子。
林意心里有些发憷，自己白天说的话不会就应验了吧。
短暂的时间里，林意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种应对的方法，可那个女子在走进树阴荫蔽着的视野盲区后，再也没出来过。
林意忍住了过去查看一番的冲动，她不是没有好奇心，但谢辞一走，就出现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很难不让她多想。
尤其都这一会儿了，小径拐角的地方就几步路，爬也要爬出来了。
可一转眼的功夫，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意看着重叠在一起的树影，总感觉它们随时会变成吃人的怪物，手推着窗户正打算关上，一个陌生的人影出现在院外，把她吓了一跳。
“谢夫人。”玄月冲林意笑着。
林意后退了半步，这些人走路不出声，说话不漏气，神出鬼没莫宛若鬼魅，就仿佛生怕吓不死人。
玄月脸上的笑有点僵，“小姑娘别紧张，我家主人只是请你过去一叙。”
请她？林意倒吸一口凉气，“你家主人是谁？”
“去了便知。”
林意嘴角一抽，“我不太想知道。”
这下轮到玄月嘴角一抽。
林意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朝屋内看，想着用什么法子把人打发走，同时还要让外面的那个人知道谢辞此时还待在这里。
此时玄月叹了一口气，“不用掩饰了，我知道谢辞不在。”
林意神情不变，但心里却慌了。
“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不会有人发现他离开的事情。”玄月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林意僵着身子，“不去不行？”
她指指玄月又指指自己，“毕竟孤男寡女，夜黑风高的。”
玄月笑笑，答案已经写在了表情里。
林意慢吞吞地拉上窗户往房间里面走，脑海中闪过很多种可能，但很快就推翻了。
论实力，她肯定不是外面那个人的对手，即便她能成功让对方陷入幻境，但他口中的主人如果等不到她，肯定会有所行动，到那个时候她的处境只会更被动，甚至还会拖累谢辞。
她好像去和不去，区别并不大。
快走到门口，林意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退了回去把角落里的“小兔子”抱在怀里。
这可是她和谢辞的“孩子”，单独留在这里肯定会被看出问题。
青龙也不含糊，嗖得一下蹿到了林意袖子里。
林意抱着“小兔子”出去，她感觉得到玄月落在“小兔子”的目光带了几分慈祥。
林意跟着玄月走了一截，走在前面的玄月停了下来。
“到了？”林意问道。
玄月叹了一口气，“你能不能走得稍微快一点。”
林意回答地很自然，“我只是个普通人。”
即便她是四条腿的狐狸时，那腿也短得不忍直视，怎么能和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比。
玄月没有再说什么，继续领着林意往前。
又走过一段路，林意感觉对周围的景色好像有点印象。
“主人在前面等你，你自行过去就好。”玄月退了下去。
林意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一片湖，湖边小院静静躺在昏黄的灯光中，她想起了这是哪里。
她暂时停了下来，抬起袖子，悄声对青龙嘱咐，“青龙大人，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就拜托您了。”
青龙得意地嘎嘎笑了两声，“包在本大人身上。”
可下一刻，青龙在林意袖子里低声尖叫起来。
“快快快！快把我藏起来！”
林意明明还没来得及因为要见陌生人紧张，就被青龙给弄得紧张了。
袖子都藏不住青龙，那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藏了。
但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林意一试，青龙便消失在了袖中。
青龙被放到了陌生的地方，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但在睁眼后看到眼前的一幕时险些原地自我了断。
眼前有一大堆“谢辞”，坐着的，站着的，睡着的，抱着胖狐狸的，什么姿势应有尽有，连原型都一直摆到了他看不见的尽头。
林意在确定了青龙在镜中世界能够活蹦乱跳后，这才放心地把注意力放到了亮着灯火的小木屋上。
在她看出去的同时，远处的小木屋里走出来了一个男人，男人手里提着一盏普通的灯笼走了出来，将灯笼挂在屋檐下，旁边破旧的篱笆被覆上了一层温暖。
男人抬起头发现了林意，俊雅的脸上带了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