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朴素的木匣被放到了林意面前, 木匣上只有原木上带着的木纹，看起来平平无奇。
林意鼻尖动了动, 但不周破障丹所有的气息都被谢辞封印在木匣中，在她看来并无什么不同。
她扭头想要询问谢辞，却见谢辞正凝视着自己，似乎在沉思些什么。
不等她说话，谢辞俯身轻轻摸了摸她头顶翘起的一缕呆毛，却一言不发。
林意眼神随着谢辞而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刻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就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让她莫名地有些慌张。
刚想开口询问, 谢辞已经朝外走去，林意爪子轻轻抬起, 跟了上去。
林意迈出去的爪子跨过门槛, 一时却没有落下去。
眼前的人只是立在了院中，阳光将他的影子拉长落在了台阶上, 林意不知道为什么，从挺直的腰背中看出了一丝孤寂。
刚刚生出的那种情绪又萦绕在了心头, 她压下了心中异样的感觉小跑了几步, 坐到了谢辞的脚边。
“仙君？”她仰起头小心翼翼地唤道。
谢辞垂眸。
林意这时才发现谢辞的眼眸黑的惊人，其中暗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去把不周破障丹带上。”谢辞声调平缓。
甚至比平时还要柔和一些。
林意动了动，还是回去把木匣带了出来。
等她再出来，谢辞已经在院中的小亭子了入定, 阳光透过飞檐谢谢落在庭中。
谢辞那张出尘绝逸的脸一边在阳光的辉映中，一边隐藏在阴影里。
林意怕惊扰到他，放缓了脚步。
放下了木匣，林意想了想, 在谢辞身旁圈成一个圆缩了起来。
谢辞修炼，她也会在镜中世界修炼。
练习制造幻境枯燥无比，林意每一天都在重复那些东西，深深印在了脑海中，甚至快成了她的本能。
她想到了刚才在院子里看到了那一幕，在自己面前制造了一个谢辞。
不同以前制造出的呆板，这一次她看着亲手制造出的谢辞，眉眼中又是那种她无法看透的情绪，比任何一次都要生动真实。
却没来由的感到了一阵烦躁，她亲手摧毁了幻境。
又重复练习了一会儿梦魇之地的幻境，在那里经历的幻境足够她参悟很长的时间。
不多时她感觉到了谢辞起身，她赶紧从镜中世界清醒。
现在，夜幕已经拉开，山林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莺的鸣唱。
谢辞此时看上去又与刚才不太一样了，冷冽疏离，就像一块寒冰。
谢辞看了一眼林意，“时间到了。”
林意推了推木匣。
“带上。”谢辞嘱咐道，并不准备在此处揭秘。
林意的心砰砰跳了几下，想要衔住木匣都没有成功，她感觉到谢辞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最后张大了嘴巴一口咬住了木匣。
谢辞抱起林意，祭出飞剑。
夜风吹在身上，林意爪子搭在谢辞肩膀上，往后看着淮宁峰。
没有点灯，小院子很快隐在了苍郁的山林中消失不见，也像是被黑夜吞没。
林意回头，看着脚下熟悉的方向，她认得这是去主峰。
可这么晚了，去主峰干什么？
她缩了缩身子，“仙君，我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谢辞手拂过，替林意挡去了夜风的侵袭，却未曾开口回答。
御剑飞入主峰，谢辞却没有停下的意思，朝着深处继续去了。
七元宗主峰为防外敌侵入，上空布满结界，而谢辞到了一处小院外，也未有一人发现他的踪迹。
谢辞并未掩饰自己的气息，一进入院子，董阳舒就知道有人过来了。
董阳舒推开门，看着抱着林意的谢辞眼神微微诧异，“谢师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今天刚好做了个决定。”谢辞朝董阳舒走了过去。
董阳舒拉开了门，点头示意谢辞进来。
“自师父过世后，你几乎不踏进这里半步。”董阳舒语气有些感慨。
谢辞嘴角微微扬起，“自师父过世后，师兄也鲜少提起师父。”
董阳舒沉默，前任宗主的死对七元宗任何人来说都不是幸事。
谢辞怀里的狐狸张大嘴巴咬着木匣的样子呆呆傻傻的，董阳舒很难忽视。
他目光落在林意身上，以及她口中衔住的木匣，随口问了一句，“大黄带了什么？”
看了看董阳舒，林意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仙君是来和董宗主对峙的？
不太对。
“师兄一会儿就知道了。”谢辞抱着林意走到了旁边的角落，然后将林意放在了地上。
他揉了揉林意的耳朵，毛茸茸的触感让他眼神变得柔和。
董阳舒静静注视着，也不催促。
“师弟做的决定是薛家提的那件事吗？”他随口问了一句。
谢辞未答，手势一转，将林意封在了结界中。
林意瞳孔骤然放大，口中衔着的木匣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同样震惊的还有董阳舒。
不过他身为一宗之主，实力并非浪得虚名，反应极快，躲开了谢辞的第一击。
但这只是开始而已。
董阳舒连开口质问谢辞的空隙都没有。
感受着谢辞周身散发着的气息，董阳舒难以维持平日里的稳重，眼中的惊骇根本无法掩饰。
谢辞渡劫失败是真，修为散去是真，经脉尽毁是真。
他当初带谢辞回来，谢辞的情况有多糟糕他是最清楚的，可现在，短短大半年的时间，竟然会恢复到了这种程度。
甚至比渡劫前还要可怕。
谢辞手中的破月将董阳舒逼到了死角，董阳舒用灵力凝成结界护在身前，抵挡住了谢辞的攻击。
“谢师弟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质问谢辞。
谢辞眼底藏着一抹讥诮，“我没有给你解释的义务。”
一剑落下，保护这董阳舒的结界骤然破裂，董阳舒受到反噬，连连退了几步。
他看着半开的窗，这么久了，如此大的灵力波动，外面竟然毫无动静，他猛然回头盯着谢辞。
只有一个解释。
这里的灵力波动被谢辞动了动手脚。
谢辞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欺身而上。
林意被关在角落里，急的团团转，谢辞的封印把她困住，无论她怎么撞都无法出去。
她不明白为什么谢辞会和董阳舒动手，但她看得明白谢辞每一招中藏着的杀意。
也看得到谢辞被染红的青衫。
董阳舒能当上宗主，实力绝无可能只是阿猫阿狗那么简单。
但他越狱谢辞交手，越觉得心寒。
这个谢辞根本不是他记忆中的人，更像是一个冷静的疯子，他身上的灵力充满了怨念的气息，这种气息他只在一个地方遇见过。
他没有说话的机会，谢辞一剑没入了他的心口。
董阳舒只发出了一道闷声，“你都……知道了？”
谢辞拔剑，根本不准备在他死前替他解惑，灵力没入董阳舒眉头，毁去了他的元神。
董阳舒倒下，双眸失去了最后一缕生机。
迟早都会算在他的头上，不如就坐实了“罪名”，更何况，他从始至终就没打算放过董阳舒。
谢辞目光微敛，看向了角落里的林意。
此时角落的狐狸已经僵硬在原地，林意看着谢辞朝他走来，手中的破月泛着森寒的光，剑锋上的董阳舒的心血。
林意仰头看着谢辞。
她跟在谢辞身边这么久，从未见过破月沾过血，更没见过谢辞杀人。
而她见到谢辞杀的第一个人是七元宗的宗主，还是他的师兄。
谢辞蹲了下来，视线尽量与林意平视，他一如既往地揉了揉林意的耳朵。
他的声音染上了一点沙哑，“你不是想知道不周破障丹是什么吗？打开盒子。”
林意感觉得到抚摸耳朵的那只手掌心的冰冷，她已经快不知道该思考什么了。
她爪子拨了拨木匣，封印解开。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董阳舒，死去的董阳舒双目正对着她，涣散的双目却好似在控诉，林意退了两步。
木匣里躺着的却不是那块碧蓝的晶石。
入眼是极致的红，亦如董阳舒胸口淌着的鲜血。
谢辞取过木匣走向董阳舒。
林意看到木匣中的东西仿佛活了过来，争先恐后地朝谢辞的指尖爬去。
却在谢辞将木匣丢在董阳舒身上，那些红色如水一般浸入董阳舒体内，眨眼的功夫便再不见毫分，似乎从未存在过。
这就是董阳舒给她的不周破障丹吗？
谢辞余光一直注意着林意，几乎是在同时，董阳舒眼神又恢复了清明，扭了扭脖子从地上坐了起来，除了心口的那个血窟窿，与之前所见无异。
林意瞪大的双眼，惊悚地竖起了背上的狐狸毛。
在她惊骇的时候，谢辞将她抱了起来，转身离开。
林意看着后方，董阳舒仿佛看不到他们二人存在，灵力清除了房间里的血迹，好似刚才的一切根本没发生过。
那董阳舒到底是死还是没死？
她亲眼看着他死了，此刻却又活了过来。
夜幕中阴云散去，露出了一点月影。
林意感觉自己就像是刚才噩梦中醒来，她想问谢辞，但看着他那张平静无比的脸，那种惊悚的情绪还未散去。
谢辞抱着林意，就直接从董阳舒的住处走了出去，并未御剑离开，而是转向了主峰招待外客的地方。
谢辞放下怀里的狐狸，给她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是一处还亮着灯的小院落。
“喻子明就在里面。”谢辞提醒她，“你可以去告诉他，宗主被我杀了。”
他看着林意竖起的耳朵，没忍住揉了揉，“不仅是董阳舒，镜月果是我从禁地带走的，碧雅峰两次死的弟子亦是我所杀，告诉喻子明真相以后，你可以去找九尾狐，让他送你去狐谷，百里夫妇挺喜欢你的，狐谷也的确适合你修炼。”
清冷的声音变得柔和，散在风里，让林意感觉到了一丝害怕。
她不知道为什么谢辞能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这般残忍的话。
来不及开口，她就见谢辞御剑离开。
“仙君！”林意慌了，追着谢辞离开的方向跑了起来。
甚至没时间去想谢辞的话。
谢辞听到了背后林意的声音，但依旧头也不回把她留在了主峰。
他把选择交给了林意。
想瞒住一只全心信任着他的狐狸再简单不过的事，但他不想只是这样，他不想有一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告诉林意他是如何的不堪。
他可以将自己撕碎给她看。
就算是疼，也能尽早止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辞：谢谢，我自己掉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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