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第81章
林意闭着眼睛, 身体变得更加灵敏，在彻底没入漩涡的一瞬，她感觉着有无数道力量在撕扯着她，随时仿佛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
几乎在同时, 一股温柔且熟悉的灵力将她纳入其中, 抵御着漩涡里暴戾的波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 昏暗的光线划破了混沌。
林意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眼仍是一片灰蒙蒙。
随着两人渐渐脱离了漩涡的范围，林意看清了漩涡的全貌。
巨大的漩涡几乎布满了整个天空, 像一只巨大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耳边传来一阵低沉的闷哼, 林意的目光连忙回到谢辞身上。
谢辞脸色有些苍白, 他沉默着对林意摇了摇头, 示意她不要出声。
谢辞收了破月，两人脱离了漩涡。
林意扭头，疾风吹起鬓角的碎发。
入眼是一片葱郁的密林，树可参天，树冠大且密，纵横相连，像一张巨大的网。
而他们就像即将落网的飞虫。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茂密的树林吞没, 一落地，林意就感觉到了谢辞的疲惫，就着环抱他的姿势支撑着他。
谢辞脸上浮现出一个苍白的笑，气息也有些许虚弱。
两人对视一眼, 谢辞任由林意扶着自己在最近的一棵树旁坐下。
“不用担心, 他们暂时不会追来。”说完，谢辞就闭目调息。
闻言，林意抬起头, 透过交错重叠的枝叶只能看见流动的灰色的天空。
仿佛触手可及，压在地面上，让她感觉到无尽的压抑。
那个漩涡还在。
他们既然不会追来，那只能说明他们忌惮这个漩涡，想到这里，林意不由越发担心起谢辞。
唯一让她能够稍有慰藉的是尽管此时谢辞虚弱，但他体内的怨念和心魔也偃旗息鼓，没有要趁机作乱的迹象。
林意小心翼翼坐在谢辞身边，谨慎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除了草木高大些，目前看起来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危险。
可刚等她稍有放松，心里忽然一凛。
好像也有什么反过来在观察着她。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发毛，她僵硬地打量着周围，一切如常。
林意屏住呼吸，手摸进了谢辞的袖子里，刚好谢辞睁开了双眼，把青龙放了出来，又重新开始调息。
林意带着青龙在树的周围走了一圈，“你有什么发现吗？”
青龙给了否定的答案。
什么也没有。
林意沉默了。
既然谢辞和青龙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那她更不可能发现的了，大概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林意重新回到谢辞的身边坐下，但那种被窥视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镜月果的力量悄然散开，将他们笼罩在其中，最大限度将他们存在的痕迹掩盖。
那种感觉消失了，但却像一块沉重的石头牢牢压在了林意心底。
保险起见，林意在树的周围创造了一个小幻境，彻底将他们隐藏在其中。
休息了一会儿，豆大的雨珠从树下滴落。
谢辞周身有灵力流转，雨水无法靠近两人。
林意无聊伸手接了一滴，掌心里的雨珠晶莹剔透，散发着树木的清香。
起初林意没有将此事放在心里，但随着雨越下越大，林意拧紧了眉。
左右四周，目光能够看到的地面都是干燥的，唯独只有他们在的这一小块地在下雨。
太过反常。
同时，视野中出现了一头约莫有一间屋子大小的妖兽。
妖兽形似犀牛，通体青色，身上披着一层坚硬的鳞片，散发出的威压一看就不好惹。
雨骤然停了。
林意看着那头悠然的妖兽庞大的身躯忽然腾空，一声哀嚎后被撕成了碎片。
林意瞪大了眼睛。
那只妖兽被撕碎后并没有在炸开，反而像是被困在了什么里面，被扭曲成了某种不可言状的形状。
随着妖兽的灵力被吸收，猎手露出了庐山真面目。
林意怔在原地，一时难以形容心里的震惊。
那是一只几乎透明的庞然大物，看起来有些类似用触手在地上行走的章鱼，但更准确地来说，更像是一个轮廓任意变化的水泡带了无数只脚。
因为吸收了妖兽的灵力，“大水泡”染上了一点点青色，依稀可见随着它吸收妖兽的动作移动的内脏。
“大水泡”慢慢移动手脚，高大的身躯很轻易就将离它最近的一棵巨树覆盖在了身体下面，水泡盖住树冠，数不清的脚垂了下来，咋一看像是半透明的幕帘，还有几分朦胧之感。
食饱餍足的“大水泡”的身躯渐渐消失，林意知道它没走。
林意一下似乎明白了刚刚下的雨是怎么回事，刚刚接过雨水的手掌心朝下使劲在地上蹭了蹭。
“嘎嘎嘎！”青龙放肆地笑了起来。
好在他们都在幻境中，“大水泡”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直到谢辞调息结束，一直相安无事。
林意指了指“大水泡”蛰伏的那棵树。
“已经离开了。”谢辞起身，“我们也该走了。”
离开前，林意不由多看了一眼那棵树。
两人走了一会儿，林意不经意间发现天空上的旋涡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仙君，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林意问道。
谢辞反问，“那你呢？”
“我？”林意不解地望着谢辞。
在谢辞眼中，林意看到了他的认真，刚刚似乎并不只是随口一问。
“嗯，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林意沉默了一会儿，她在谢辞身边，已经很习惯他来做决定，对他仿佛一直都有盲目的信任，被谢辞这样一说，心里反而没有了底。
谢辞也不催她。
想了一会儿，林意将青黛与她说的话告诉了谢辞。
谢辞注视着她，等着她的答案。
“我们不能一直坐以待毙。”说出这句话后，林意仿佛能够听到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谢辞笑了，“好。”
他收了青龙，将自己的计划尽数告诉了林意。
林意细细听着，不由深深地自我怀疑，“我，真的可以吗？”
回答她的是谢辞那双魔域版的眼眸中满满的信任。
沉甸甸的，压在林意心里，却又让她满足，让她找到了丝信心。
谢辞目光落在远处连绵的山峦上，“还有时间，先解决你修炼的问题。”
林意没有灵根，所有灵力都无法长时间在她体内停留，镜月果能够吸收灵力，已经勉强算是半个灵根，剩下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让灵力回到林意体内。
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经脉。
“经脉？”林意一时有点懵。
经脉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点玄乎，甚至某种程度来说还没有灵根容易理解。
经脉能怎么修炼？
“不是不可能，只是有些许难度。”谢辞认真地看着林意，“如果能成功，你会比大部分同境界的人都强。”
林意似懂非懂，“那既然如此，为何没有人用这个法子修炼？”
“因为他们没有灵根无法从天地间吸收灵力。”
“那我现在就开始修炼？”
谢辞摇头，“在此之前，还需找一样东西。”
天洗池天灵地宝不计其数，他们并没有花费太多功夫就找到了谢辞想要找的东西。
幽深的山谷里生长的一株蓝色的树，树枝树叶大部分都是浅浅的蓝，枝干上的纹路和叶片上的叶脉是更深一点的碧蓝色。
蓝色的树旁边的巨石上盘着一条巨大的黑蛇，蛇的头部两侧长着翅膀，看起来颇有些威风。
两人的出现让黑蛇变成了攻击的姿态。
坚硬的翅膀的黑色染上了几分蓝，在日光下泛着寒光。
有灵宝的地方大概率会有妖兽守护，并非是因为妖兽有多爱护灵宝，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等着灵宝成熟。
理论上来说，寻宝的修士更像是掠夺者。
林意想试一试让黑蛇陷入幻觉，再不动声色地取走想要的东西。
本来他们也不会拿走太多。
黑蛇此刻已经朝着两人发动了攻击，林意瞳孔微缩，镜月果的力量铺天盖地朝着黑蛇而去。
令林意惊讶的是黑蛇的速度并没有因此减缓半分。
镜月果对黑蛇不起作用。
在她惊讶的时候，巨大的阴影从她头顶掠过，黑蛇巨大的身躯“砰”的一声被撞到了旁边的山崖上。
恢复了原形的青龙爪子按住黑蛇，在黑蛇痛苦的嘶吼中一口重重咬下彻底了结它。
谢辞朝着蓝色的树走去。
林意抿了抿双唇，没有说什么，在心里埋下了一个结。
两人走到蓝色的树旁边，树轻轻颤抖了两下，枝干上的纹路和叶片的叶脉流动了起来。
谢辞抽出一缕放在掌心，树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林意心中对刚刚发生的始终耿耿于怀，即便强如重云，她也能干扰片刻，可对黑蛇却没有任何影响。
一回头，黑蛇就只剩了个尾巴尖和落在地上的一对翅膀。
青龙连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给林意，砸吧砸吧就把嘴里的蛇尾吞了下去。
见林意表无表情地看着自己，青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不太好吃，肉祡，灵力还散的快。”
“仙君，方才镜月果对那条蛇不起作用。”林意及时将自己的疑虑告诉了谢辞。
谢辞多看了一眼正在给自己装黑蛇翅膀的青龙。
青龙一凛，庞大的身躯消失，又重新变回了小蛇大小。
谢辞眼中浮上一层阴云，“再试一试。”
谢辞带着林意又找了几只妖兽，再多试了几次以后，林意眉眼就没有舒展过。
镜月果隐藏的能力和她创造出的幻镜都有效，唯独不能用让妖兽产生幻觉从而扰乱控制它们。
“或许是妖兽的心智太简单没有杂念？”林意有点泄气。
谢辞摇头，觉得事情远不会这么简单。
但他在这些妖兽身上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好像这些妖兽天生就没有喜怒哀乐一般。
两人在附近找了一个隐蔽的山洞，谢辞在洞口布下结界便带着林意进去了。
林意找了个还算干净的石头学着谢辞平时的样子盘腿坐下。
“怎么舒服就怎么坐，不用拘泥于形式。”谢辞在林意对面盘腿坐下。
闻言，林意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半靠在洞壁上。
谢辞将如何用经脉容纳灵力的方式先细细告诉了林意，林意绷着脸，还是有些不解。
“放心，我会教你。”谢辞很有耐心，说完，将刚刚从蓝色树上取来的东西点入林意的眉心。
几乎在同时，林意感受到了一抹坚韧的力量在体内散开，像一张细而密的网在身体里铺开。
“你能感受到的就是你体内的经脉。”谢辞又取出一枚冰白色的药丸喂到林意嘴边，“这个可以护住你的心脉，我一会儿会引导你，不用害怕。”
林意在嘴里嚼了两下咽了下去，“会很危险？”
“有我在不会危险。”谢辞欲言又止，顿了顿又道，“会有些疼。”
林意神色认真，“仙君，我可以的。”
她很清楚，本来就没有灵根，想要修炼自然会要付出更多。
修炼开始。
谢辞调动起一丝温和的灵力，一点点没入林意体内，顺着林意的经脉游走，让林意更够清晰地感受到灵力的流动。
林意第一次吸收的灵力就是从谢辞那里偷来的，身体对谢辞几乎没有任何抵抗。
对林意来说，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很是奇妙。
仿佛洗精伐髓，整个人都变得透亮起来。
谢辞说的有些疼她并没有感受到，只有一点生涩感。
随着灵力逐渐填满经脉，那种生涩感渐渐转变成了堵塞的不畅。
林意只感觉呼吸越来越急促，心里闷的慌。
“忍一忍。”
听到谢辞的声音，林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灵力在经脉中流转后，最后一步就是要将灵力彻底融入经脉。
这一瞬间，林意体会到了有点疼到底是多疼。
她清晰地感受着灵力将经脉一点点撕开，然后像是针一样扎进经脉之中，然后扎根在其中。
一时间，林意感觉自己像是被撕成了无数块，痛，又不知道哪里痛，全身都在叫嚣着。
脑子一片空白，她已经无法按控制自己的身体。
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本能地变回了狐狸。
地上漂亮的衣裙里隆起的一坨，只有大大方方的狐狸脑袋露在外面，半睁着眼睛一副万念俱灰的模样。
“诶。”谢辞本来有些无奈，但看着林意的大脑壳不禁露出了点笑意。
林意眼睛抽了抽，瘫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
谢辞起身走到林意旁边，俯身揉了揉她的大脑袋，“还有力气吗？”
林意点点头，虽然身上像是被碾碎一样，但体内充沛的灵力骗不了人。
“先变回来，有人靠近这里。”谢辞说完先一步走出了山洞。
林意就着缩在衣服里的姿势变回了人形，因为来回变了两下，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林意没有想太多，一边整理一边朝着洞口走去。
还没完全走出去，林意就看到拼了命朝这边跑过来的九尾狐和他头顶上凌乱的小凤凰，而他们身后是一群穷追不舍的妖兽。
林意一急，两步就走出了洞口。
但她却看到九尾狐瞳孔骤然放大，眼神从见到救兵的惊喜飞快变成了像是见了鬼一样的惊恐。
九尾狐脚步一顿，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蹿了过去。
小凤凰发现了林意和谢辞，第一时间和九尾狐分道扬镳，但还没飞出去就被九尾狐用尾巴抓了回来。
身后的妖兽动静消失了，九尾狐僵硬地停下了脚步。
背对着谢辞和林意，爪子深深地抠在泥里，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两人。
对他来说，与谢辞和林意的重逢太令他“惊喜”。
那天，谢辞与林意被旋涡吞没，追进去的人至今都没有音讯。
虽然他坚信谢辞不会那么容易就葬身在其中，进入天洗池后，他一直在找他们，但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再见到他们时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慢吞吞从山洞里的林意衣衫不整，动作透着疲倦，可面色却无比红润。
“啾啾啾！”小凤凰扑腾地翅膀飞了出去。
九尾狐感觉得到谢辞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落在自己身上，他僵硬着身子回头，果不其然看到站在妖兽尸体旁的谢辞。
看着依旧高冷疏远的谢辞，九尾狐感觉好像已经有什么彻底在他心里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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