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我解决了那两朵花之后,看了一眼窗外,雨已经停了。只是地上有些脏,什么玩意儿都有,就好像刚把垃圾桶推翻了一样。
因为提着自己的脑袋往外走的姿势不太好看,我把脑袋重新安在脖子上,随手把眼睛里已经枯败的两朵花丢在地上。
这两朵花真的很讨厌。
我临走就多踩了两脚。
带着镜子回到家,一看,尸体已经不见了。
镜子里空空荡荡,又变成了只能看见我自己的样子了。
我有点儿头疼,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不知道这次睡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天色很亮,往外一看,还有太阳,雨水淅淅沥沥往下浇,就像浇花一样。
我一想到浇花这个词,就忍不住干呕。
因为我实在没吃什么东西,什么也没吐出来。
我坐在阳台边上的书桌前,镜子就摆在桌子上,咳嗽了一阵,抬眼看了一眼镜子,镜子里的我,两边脸通红,我扯了阳台上的帕子,洗了一把脸。
回来再看的时候,镜子里已经没有我了。
她出现了。
不过这一次世界背景没有变化。
她好像是重生了。
但是她的脸色一点儿也不好。
也对,谁想到自己过了几天就要死了,会心情很好呢?看她和家人坐在一起的样子,我算了算时间,过不了几天,她就该完了。
就算她死之后没有记忆,她死之前应该也有。
她也在算时间,计算之后,脸色惨白。
她的眼珠转了一圈,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我想大概不会是在找我。
可是看起来真像。
她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面前是一碗饭。
边上的女人絮絮叨叨,我隐约能听见一些。
只是好像信号不太好的广播,断断续续的。
配上我看口型的本事,大概能补全意思。
要是再看看她的脸色都不用猜,我就知道那边在说什么了。
“你露出那种样子给谁看?今天是高兴的日子,哭丧一张脸干什么呢?吃饭你都不高兴,你要怎么样?你又想去睡觉,你除了吃就是睡啊!
你脑子清醒一点儿好吗?今天几号都不知道。你平时都在干什么?还好意思问,转头去看啊!我脸上又没写字,日历,不是在那挂着吗?
瞧你脸白的。也不出门,也不晒太阳。跟个鬼一样。你觉得自己看起来还像人吗?
你弟弟今天多高兴啊,你不说,帮着夸两句,说点儿好听的话,我们看你不会说话就算了。
你怎么还越发的露出这种样子来?!你是想把人气死过去,是不是?”
男人都拉了拉妻子,看了一眼这个脸色苍白的女儿,无奈又十分无所谓说:“她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高兴的日子,少说几句吧!”
女人还要再说话,瞪着眼睛,像竖起羽毛的大公鸡。眼看着这顿饭就要说过去了。
坐在一边的小弟,对母亲说:“到时候要跟夫子,怎么交代呢?”
这是为了岔开话题。
女人果然一愣,皱着眉头想办法说:“夫子那样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允许你带点儿东西吧。你要是一个人拿不动,我跟你一起去。没什么大不了的,别怕。
要是我们两个人都拿不了,让你爹和你姐一起去。你这个年纪要出门也不是不行,虽然不太远,又有夫子,可是我们不放心,还是多带点的好。
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帮不了你,你多带点儿东西也好应对。要是出去了,那些同窗照顾你,你也别吝啬,多给点儿东西,好歹关系别弄僵了。
知不知道?还有……”
女人坐在对面絮絮叨叨说着。
一家三口十分和睦。
她并不在乎别人说了什么。
她也不是很在乎别人做了什么,反正都与她无关。
但是她一想到自己之后就要死了,脸色怎么也不能好看起来。咽下喉咙里的食物,她放下筷子,离开了桌边。
女人竖起两条眉毛:“真是不知道这个样子究竟像谁?难道一家子的学问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她居然一点儿也没学到。瞧那个样子。别说她不愿意出去,就是她想出去,我还没脸待呢。”
我隐约觉得我好像快要知道她的名字。
然而她并没有在自己的东西上写名字。
也不会闲得没事儿的时候自言自语,自己喊自己的名字。所以,今天的我也依然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在屋子里翻了翻。
好一阵翻箱倒柜,虽然注意着不要把声音闹太大,可是毕竟搬东西是有声音的。外面的人在说话,在做事,一点儿也不影响,听见里面的动静。
女人大声喊:“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安静些。又在干什么?让出来不出来,让进去不进去。现在饭也不吃了,只知道甩脸色。什么东西?你是老子娘了!”
我被吵得脸色不太好。
她的脸色越发差了,四肢在隐约发抖,几乎是跪在地上找东西,可是没有找到,她好像看不见了,她闭着眼睛蹲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墙,一只手还拉着边上的东西。
那东西看起来很脆弱。
她比那东西还脆。
我想她大概不能找到想要的。
也许应该委曲求全了。
不过她外面的人是真的吵闹。
只可惜那个时候大概没有耳塞。
就算有她哪里来的钱?
我透过镜子打量她的眼睛,她确实是不怎么看得见了。那种看不见还是一阵一阵的,她的眼睛明明两颗珠子都在,可我看着,她竟然像比我还糟糕。
要知道,我可是刚刚把头拆下来又装上去,把眼睛挖了,又按回去的呀!
得亏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换成别人的,我还不敢这样干呢。更何况别人未必愿意把身体给我,要是弄坏了东西都要赔,要是弄坏了身体,我拿什么去赔呢?
她的状态真是太糟糕了。情绪也不太稳定。身体本来就不好,虽然没有大喜,大悲的情绪那是一阵一阵的。没有人能不对自己的死亡地产生恐惧。
如果有,一定是她不记得。
但是她记得。
所以恐惧实在是不足为奇。
只不过她好像要被恐惧控制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扶着墙,往床上去。
直接倒在床上,整个人团成一团,还记得勉强要给自己盖被子。身上出了大汗,头发湿漉漉的,好像刚洗过,衣服都湿透了,前面不太看的出来,她一翻身,后背的布料好像可以拧出水。
那个样子,她就好像把自己泡在了汗水里。
我等了一会儿,她缓过来了。
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坐了一会儿,行动非常缓慢,跟健康的人完全不一样,闭眼的时间也比一般人长些。
我看手里还拿着帕子,拿着镜子,顺手又要去接水洗脸。忽然听见她问了一句。
很小声的一句自言自语。
那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如果她不是撞了鬼了,就是在自言自语了。可是她问的不像是自己。
她说,你在吗?
我以为她在问屋子里的鬼。
我有点儿震惊,转头去看镜子,可是镜子里明明白白,只有她一个人。如果有鬼,我不应该看不见。她都能看见,我不可能看不见。
就算我跟她不一样,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可能她比我强啊!我看了一遍,是真的没有。那她问的人是谁?屋子外面有人吗?谁在等她问话?
我调整了一下镜子的角度。
里面外面都没有人,除了她之外。
那一家三口都已经去收拾东西了,根本不在院子里,也不在隔壁。虽然说话,声音也没有很大。就算偶尔提起她,那个女人说不了两句就会被身边的人阻止。
也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她问的是我吗?
可我不在那里。
我又不在她的屋子里,又不在她的院子里,就算她问了,她为什么觉得我会听着会回答?而且我就算回答了,我看她也听不见。
如果不从想法的角度来看,按照因果关系说,我看了她这么久,我们之间少不得有点儿关联。但是因为我们根本没有实质性见过面,接触过,这种关联也非常浅。
浅到什么程度呢?咬一口刚煮好的莲藕,比藕丝还细。据我所知,连擦肩而过都没有的陌生人之间关系是最浅的。
我跟她的关系比这还要浅。
然而她居然能发现我。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哪里呢?镜子吗?我的目光落在面前的镜子上。这面镜子居然颤抖了一下。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因为按理说,一面镜子是不可能颤抖的。而我确实看见了。这镜子颤抖起来的弧度也非常微小。对人类来说,肉眼不可见。
可我不是人类。也就是说这面镜子可能真的有问题。我用了那么多的镜子,打碎了那么多的镜子,这面镜子要是有自己的意识,怎么看都不对劲呢。
于是我试图把这面镜子打碎,换一个新的。
我知道哪里有新的镜子,最近的地方就是隔壁。我去过,这附近都是居民楼,既然是居住区,不可能没有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