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你从哪里来？”
“我从梦里来。”
“要往哪里去？”
“要往镜里去。”
我从梦中大汗淋漓地挣扎起来。
我得承认，刚才的感觉就像是鬼压床，而且是十级厉鬼压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滋味儿。
我是唐囫囵，囫囵吞枣的囫囵。
在很久以前，我只是一个影子。
或者说只是一个别人的幻觉。
我也可以，只是在别人梦境里偶尔出现的只有轮廓的吓人的鬼怪的阴影。
这没什么，本来是这样的。
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在梦境里过得很好。
我以为我可以永远在那些虚幻的场景里世界里穿梭生活。
我本来是不觉得有什么的。
如果一切都没有变化，那我本来确实是那么想的。
最可惜，事情总有变化。
计划又赶不上变化。
虽然我总是在从前计划着干这样干那样做很多很多的事情，或者单纯的梦想。
但是我心里也清楚，计划是永远赶不上变化的，如果我的计划一成不变，那变化就会把我的计划变成一无是处的东西。
我当然不想要那样的结果。
可是为什么呢？
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总是要有那么多的变化。
所以不管从前，现在还是以后，我都是很讨厌变化的。
就是因为变化，所以我在这里。
这个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吧。
在我到达这里之前，我在梦里。
我在梦里的时候，是个蒙昧的东西，我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不知道有多少的过去，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多少的日子可以活下去。
其实那些都无所谓。
我全都可以无所谓，因为那些东西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并没什么重要的。
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只是一个没有神智，没有想法，也没有太大的欲望和渴求的东西。
有时候别人会在无意识的状态需求我。
我赶过去完成任务一样解决那些事情，然后自己离开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什么也不会带来，什么也不会带走。
如果换成漂亮一点儿的语句，也许还会很有诗情画意。
但是不管对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来说都有点儿困难，所以我就不在这里多费口舌。
最大的变化，或者说导致我现在变成这样的原因之一，可能是惊鸿一瞥吧。
那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也不能这么说。
更准确一点来说，其实是我长得像她。
我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是这样了。
因为我完完全全就是她的翻版。
其实我跟她一点儿也不像，我是说性格。
我是她的一部分，她未曾意识到的不能明了的从始至终都必须坚信根本不存在的我。
打个比方说，她的身体是她的一部分。
她的头脑，她的意志，她的精神都是她的一部分。
这当然是很正常的。
但是我跟那些东西又不太一样。
就好像你会承认，你身体的一部分是自己，而不承认，另一个站在面前的人是自己一样。
当然，现在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根本没有真正见过她。
我根本永远都不能去真正见到她。
毕竟我们根本是在两个世界的存在。
她是她，我是我。
这种时候，又必须分清楚了。
我跟她确实不一样，因为我们是独立存在的。
我们互相是单独的个体，而她对我一无所知。
我说过了，因为我是单方面见到她。
事情就是这样。
简单来说，我本来过得无忧无虑，直到某一天突然发现了自己不是自己，我就在这里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据我所知，和我以为应该就是镜子里的世界。
但我不能确定。
因为我没有证据，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完全确定这件事情。
我根本就是个影子，是个轮廓。
我是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东西。
换而言之，我只是一种概念，一种模糊的想象，你不能指望我有很强大的能力。
我从诞生之初就是这样。
不过在接触到重大变化之后，我说的就是见到她之后，我还是有点儿别的变化的。
比如说，现在的我其实比之前更脚踏实地。
物理意义上的。
精神方面我也不清楚，所以不多说。
再比如说，现在的我的重量比之前有了明显的变化。
大概就是从零到小数点前为零，小数点后无数个零加一个一的转变吧。
如果要用体重秤反正肯定是称不出来。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又没有仔细去量过。
用体重秤测量，最简单，最明显，最容易找，最便宜。
零到一的突破可是重大转变。
从无到有和从小到大完全不一样。
我的情况暂时大概就是这样。
我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距离我之前看见的那个人更近一点儿。
因为梦境要休息之后才可能出现。
但是镜子就不一样了。
众所周知，白天夜里镜子都在，白天夜里都有人照镜子，不管人睡着还是醒着，镜子总能有用，因为镜子无时无刻都摆在那里。
镜子里是一个世界，镜子外是一个世界。
我在镜子里，她在镜子外。
这个可比每天晚上模模糊糊的距离近多了。
更何况之前我那么长时间也就看见过一次。
就像外面七八十年，才看见一次扫把星。
一个正常人，按照他们的寿命来说，一个人还未必能看见一次，从生到死，未必能看见一次。
我跟他们不一样，就不比了。
因为梦境和镜子完全是两个世界，我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总是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他们在外面，从这个城市到那个城市，好歹也是要买车票，坐车，搬行李，尤其要准备钱。
我这里不用钱，也没有钱。
一般是交换，不过大部分时间也并不用交换。
毕竟谁知道你活得了多久呢？
蜉蝣朝生夕死，夏虫不可语冰。
要什么拿什么。
反正也没有什么东西是有主人的。
如果一定要说，只能是这个世界的东西。
但是世界又不会活过来，说你不能拿。
大家都随意得很。
之前的世界里并不止我一个人。
但是现在只有我。
这个世界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来的时候，也没有人告诉过我。
有些事情我知道，所以我来了。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所以我来了之后才知道。
初生牛犊不怕虎，莽就完了。
后悔的事情，让以后的自己去干吧。
我现在并不是很想后悔。
好不容易来了，事情还多着呢。
虽然说到这里之后发现，事情不太妙。
前不久，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中间过渡段，我总是能梦见当时发生的事情。
这么说不太明白。
我不太记得究竟付出代价没有。
但是我记得我从那边到这边来的时候，好像有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守在那里。
太清楚的东西，我当然不记得了。
某些比较记忆深刻的东西，我现在还记得。
天天晚上都做梦，还能不记得吗？
也不全是做梦的问题。
我在梦境里待那么久，本来做梦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做很多梦，当然更快乐了。
得偿所愿，第三件快乐的事。
三件事情加起来应该是非常非常快乐的事。
可是我怎么越想越不高兴呢？
因为都是噩梦。
换一个词形容，那是梦魇。
从前我就是梦魇里头的一份子。
别人会被我吓到，但是我没什么感觉。
后来我也不太在乎，反正天天都这样。
现在不一样了。
我现在是被吓的那一个。
梦魇不是我了。
我是被梦魇找上的那个。
这哪能高兴得起来？
反正高不高兴都要过日子，我非常头铁地天天都睡觉，越睡越困，越困越睡，梦魇更频繁了。
正常人一天睡一次。
困一点儿的人，一天睡两次。
我就不一样了，我一天睡十七八次。
医院里的医生不是都这么说吗？少量多餐。
小梦多睡呗。
只不过事情也没有向更好的方面发展就是了。
这个梦越来越真实。
毕竟是之前经历过的事情。
一般没有经历过的也不太真。
这个真实不是从梦境逐渐逼到现实面前的那种真实。
这个真实是每天都在重复发生，并且一次又一次想让我去看后续和结果的那种真实。
它已经非常真实了。
就像一直在边上虎视眈眈盯着我的危险，每天都让我去看小说，结果这本书不更新，它还逼着我去看，好像大有那种你不看完，我就不走的意思。
换一个形容，那就是达摩利斯之剑。
明晃晃，悬在头顶上，只等落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也不知道究竟会不会落下来，但是只是看着就是让人担心。
谁也不能保证。
我能怎么办？不看白不看。
反正休息时间总是有的。
只要我不闭眼，不睡觉，休息时间就出来了。
困不困都不要紧。
我又不是不睡觉就会死。
我本来就不是个人。
所以不吃东西也不会死。
本来我是想天天睡觉的。
哪一天看见那个眼熟的人了，我再过去找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