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醉时揽月自欢,醒时畅所欲言
深夜,蒙国丞相府。
戒备森严的庭院中,隐约传来几声似有若无的咳嗽。
声音在空气中波延开来,传至门外妇人耳中。
“老爷这病,拖得够久了。”她目光穿过纱窗,飘到屋内床上睡着的人身上。
她转过身,淡淡问:“要你找的人找到没有?”
身边一名仆从走上前来,恭敬回道:“回夫人,人已经找到了,就在阳城。”
“嗯,做得不错。”她脸色稍微缓和了点,从袖子里拿出一锭金子放到他手上,“让几个人将她捉来,当心着别把人弄死了。若办得好,我重重有赏。”
侍从拿起金子,咧嘴一笑,“多谢夫人,这事,我定会办妥。”
“去吧。”
侍从退下。
一名侍女走上来为她披上狐裘,劝道:“夫人,老爷定会好的。这里不可久待,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一阵风吹来,妇人打了个寒噤。
她搂紧身上披的狐裘,忌惮地望着屋中的人。她似是想起什么,叮嘱道:“昨日死的那名侍女,记得埋得深些。”
“我已让人将她扔进深坑填埋,夫人不必担心。”
“如此便好”
此时白扇院内,一切风平浪静。天上一片昏暗,蜻蜓低飞,大雨将至。
她正在收昨日昨日采来的药材。这批药材品相都不错,应当能够配出不错的药来。若是不小心被雨淋到,估计她一个月的活就算白费了。
“萧宁辞,你帮我”她转过头,叫了声萧宁辞,恍然发觉他今日一早便和庚言去了市集里,要等到傍晚才能回来。
他在这里待了太久,叫他的名字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不过依他的身份,想来不久就是要离开的吧。想到这里,白扇心中渐渐涌起一丝伤感。
就在这时,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扇往天上望了眼,心下奇怪。他们才去一个半时辰,为何这么快就会来了?但也没有多想什么,而是打开门。
“萧宁辞,你们怎么这么快救。”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一块帕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她的嘴。
白扇挣扎片刻,立即被药粉迷晕倒在地上。
“快,快走!”两个劫匪抱起白扇,往周围迅速一望,见无人看见,匆匆闪进山林中。
几乎就在同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一群劫匪在丛林中东躲西躲,被淋成了彻头彻尾的落汤鸡。
“大哥,这雨太大了,咱们避避雨吧!”
“躲躲躲,躲什么躲!”他蹬着身边的小弟,语气不悦,“等会儿将人送到驿站了,咱想怎么躲就怎么躲!这一趟,可抵得上咱们三个月饭钱!”
“是是是。”他急忙点头,看到白扇脸上全是雨水,将身上的外袍盖在她身上。
“你说这雇主到底什么意思,又要我们劫了她,又要我们完好无损地送过去。这些达官贵人,可真是讲究!”
另外一个人哼了声,“说不定是要抬了去做小妾的,这我见犹怜的模样。啧啧,依我看,乐一楼的花魁也是比得过的。”
“行了,你们两个都住嘴。”老大抹了把脸上的水,“贵人的事我们少管,管好自己便是!这一趟要是成了,别说乐一阁的花魁,便是倚江栏的明月姑娘,我都让你们见一见!”
其余两人一听,当即来了兴致,纷纷问:“老大,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他指着白扇,“都给我快些走,别耽误了贵人们的事!”
三人加快步子,越过丛林来到大道上。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几人匆忙将白扇放上去。
“嘚嘚嘚”马车声渐渐飘远。
萧宁辞和庚言撑着伞,同那辆马车擦肩而过。
“咦,这马车真奇怪,车轮上竟没有粘一点儿泥巴。”庚言转着伞,有一搭没一搭道。
这雨下了有一会,加上山中道路泥泞不堪,按道理这马车应当有泥才对。
萧宁辞撑着伞,透过重重雨帘投向远处,山中云雾迷离,绿影深深。
他敛下眼,说道:“先回去。”
两人加快步子回到小院中,远远的,便看见院中大门敞开着。
萧宁辞心中骤然一沉。
“这门怎么开着?”庚言匆匆几步走到院子中叫着白扇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应答。
“不会是出去了吧?要不要去找周阿婆问问?”
萧宁辞目光一低,触及到栏杆上被淋湿的药材,心中的猜测被印证。
他沉声道:“不,去追那辆车。”
好在今日下雨,马车并未走得太快,加上萧宁辞轻功极佳,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赶上了那群劫匪。
前面便是阳城城门,趁着天还早,城门未关,必须要先出去。
萧宁辞隐匿在车尾,几乎没花什么功夫便混出了城门。
马车一路向北,往出阳城后的第一家驿馆疾驰而去。
萧宁辞不近不远地跟在后面,隔着一段距离,便看见马车停在驿馆旁,从中走下三个男人。
其中一人站在驿馆外,跟那三人说了几句,又从怀中掏出一袋东西递给他们。
那三人行了个礼,面露喜色匆匆而去。
“大哥,怎么多金子,咱们今天可发了!”三个人围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盯着袋子中的金子,其中一人还拿出来咬了咬。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竟然这么有钱。”
“听说是京城里来的,管它呢!咱们今儿个就去倚江栏坐坐,听听小曲儿,省的他们总骂我们是土包子!”
三人哈哈大笑,殊不知背后一道身影越靠越近。
“别动。”
一把剑像凭空出现似的,森冷地横亘在他脖子上。
领头的身子一抖,脖子便被剑刃擦出一条血线。
“大,大人饶命,您要,要钱是吗?我,我有钱。”他颤颤巍巍举起装着金子的布袋子,递给他。
萧宁辞视线越过布袋,凝视着他的脸,眼中划过一丝狠厉,“为什么要抓那名女子。”
“我,我不知道!是别人让我抓的,说,说事成之后定有重金酬谢,我这才答应去劫人。”
另外两个人已经被吓瘫在地,他们哆嗦着腿,趁着萧宁辞审问领头人时,缓慢往别处爬。
“站住。”
一道寒冷刺骨的嗓音穿透空气,准确传到他们耳中。
两人急忙回过头,语气讨好:“大,大人您还有何事?我,我们都交待!”
“是谁要抓她?”
“我们不认识他,只,只知道是京城里的人。”
其中一人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道:“我,我刚才听他们侍女说好,好像要取出她身上的血,去,去给谁治病……”
萧宁辞剑一收,化为一道流光重新回到剑鞘中。
“滚。”
“诶诶,好。”
三人急急忙忙捡起地上的布袋,连爬带跑地迅速逃离。
夜色渐深,萧宁辞隐没在灰青色的树影中,悄无声息潜入驿馆三楼。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过勘察。
三楼空间最大且只有两个出口,安静且不易被人察觉。若是要藏人,三楼再合适不过。
入口被层层守卫着,要想毫无声息地潜入进去几乎不可能。
萧宁辞抽出剑。
这把剑,已经很久未曾见血了,今日便给它开开刃。
萧宁辞跳上三楼台阶,割断了第一名守卫的喉咙。
剑光一闪,鲜血迸溅。
三楼骚动顿起,其余藏在房中的守卫纷纷涌来。
萧宁辞擦掉脸上的血,眼中杀意渐浓。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费这么大一番周折要劫走阿瑶。
他掠上一出高台,手中剑像飘带一般割过人的喉咙,再重新回到他手中。
剑出血崩,白墙上溅起点点血迹。
如鬼魅般的,许多守卫还没反应过来,便悄无声息地死在他的剑下。
一声惊恐的吼叫在静谧的空气中炸开:“你究竟是谁,为何要闯上三楼!”
萧宁辞平生最不爱听别人讲废话,他双手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人头瞬间错位。
萧宁辞拎过一人,剑指在他的心口处,漠然道:“你们关的人在哪里。”
被剑指着的那人腿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指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含着哭声道:“就,就在那间房里!大侠饶”
他话还没说完,萧宁辞手腕一转,剑锋准确扎入他的心脏处。
剑刃血落,他双眼一翻,当即毙命。
萧宁辞一脚踏在墙壁上,借着墙壁之力,径直落到关押白扇的房间。
脚用力一踢,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一道小小的身影坐在床上,被捆得紧紧的。
听见外面的声响,白扇缓缓睁眼。她望着面前一身是血的少年,讶异地眨眨眼。
“萧宁辞,你怎么来了?”
萧宁辞走上前去,一剑挑断捆着她的绳子。看到她身上被勒红的皮肤,他目光一冷。
“萧宁辞,你别管了,赶快走。这药的药效还没过去,我就是想跑也没力气。”她推了推他,耳中听见门外越来越大的声响,心中焦急。
“走,我背你出去。”他弓起身,将白扇靠上去。
事已至此,除了跑也找不到别的办法。白扇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几包药粉。
她拍拍萧宁辞的肩,“等会儿我说的时候,你记得屏气。”
萧宁辞背着他,一脚踹开大门。
门外人蜂拥而至,手中兵器碰撞,火花四溅。
萧宁辞手里的剑就像活过来,如游鱼一般在守卫中游弋,所到之处,血光迸溅。
这时,一把剑越过他,直接朝白扇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宁辞侧过身,手臂一挡,那剑便失去掌控,从空中坠下。
他以身体挡剑,手臂上划开一条大口子,血液从中不断流出。
白扇脑袋像被一柄大锤击中,心中恼意顿起。
“萧宁辞,屏气。”
她一手捞住萧宁辞的脖子,一手甩开药包。
刹那间,药粉飞散,宛如雪落。
粉末进入他们鼻腔的那一瞬间,手中剑刃齐齐掉落,开始疯狂打起喷嚏。
“妈的,这是什么!阿嚏!”
“好像是胡椒粉,阿嚏!”
两人话音刚落,剑刃便至。
白扇冷冷挑唇:“什么胡椒粉,给姑奶奶好好闻闻,这是介根粉!”
她说完,轻声在萧宁辞耳边道:“快走,这里不能久待。”
介根粉刺鼻,能让人打喷嚏不说,更重要的是它是一种致幻的药草,能影响人的思考。
这群人现在正是嗜杀欲强的时候,不过多久,他们便会产生幻觉,进而自相残杀。
他们两人正处在中心,虽然叫他屏了气,但免不了会受其影响。
萧宁辞背着她,从二楼窗户一跃而下,径直落入驿馆后面的深林中。
守卫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向二人跳离的窗户,恨恨道:“追,快追!”
“大人,我实在太晕了”一名守卫扒着墙,不停地转圈。
“杀,杀!”几个守卫围在一起,手中剑纷飞,打得正酣。
妈的,中邪了,都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