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第五十八章
半个时辰后,后院正堂内,听着任秋寒讲述完了所有的经过,柳惠又是震惊,又是心疼,又是庆幸,百感交集之余,望着舒敏的眼神便也越发疼惜。
这时,就听任秋寒又道,“母亲,您与冬弥来得正好。这个月底,二十八那日,是我与敏敏的大婚之日,我本也打算让您赶来做个见证,上一封家书已经送回多日了,幸而您来得更早。”
柳惠闻言不免埋怨地瞥了任秋寒一眼,“你若是在信上说清楚,我会来得更快。”
任秋寒讪讪一笑,那时他才遇上舒敏,并不了解舒敏的感□□以及她身边人,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前,他怎敢轻易让母亲前来。
不过,这些话自然是不能明说的,便轻轻道,“是,儿子知错了。”
舒敏却是看出任秋寒心中所想,却没有点破,只默默笑了笑。她与任秋寒在经历了这些事后已渐渐能互通心意,有时候,有些事,仅仅一个眼神,便能领会对方的心思。
柳惠没有在多言,尤其是在知道任秋寒与舒敏即将大婚后,她满脑子皆是欢喜与兴奋,更是迫不及待的将昀姐儿抱在了怀里,巴不得舒敏与任秋寒能够更早一日的成婚。
亲眼见到柳惠对待舒敏与昀姐儿的态度如自己所料一般无二,任秋寒便极为放心的让她们相处在一处,他则径自前往前院正堂处理公务。
距离大婚还有半个月,这半个月内,任秋寒必须处理好府衙内的所有公务,给自己预留十日的时间大婚,以及陪新婚夫人休沐之期。
就在任秋寒一心准备着与舒敏的大婚事宜时,远在幽州的定北王萧恪也收到了来自苏州城的快马传书。
得知杨林掳劫舒敏的任务失败,并且还失去了舒敏的消息后,萧恪眸色一片阴沉。
这段时日,他似乎极为不顺,先是欲拉拢宁王的计划失败,接着他的行踪被皇帝知晓,而今掳劫舒敏一事亦没了下文。
这个女子仿若是他的克星,每每遇见她,都能让他所谋之事功败垂成。
可想到在安宁郡主生辰宴那日,他蓦然望见的那张钟灵毓秀,仙姿玉韵的脸,又想起三年前他遭受算计,被迫娶了舒晴一事,萧恪眸色幽深,心绪复杂。
这位舒二姑娘,在他未见过之前,如横亘在心头的一根刺,欲拔之后快。
可自从亲眼见过之后,便成了他看得见而得不到的水中月,镜中花。
一想到这个女子看不上他,算计他,躲避他,而今却能躲在苏州城里无拘无束,逍遥自在,萧恪的心头就好似积了一团火,急欲找个由头宣泄。
而今,他身处在这幽州边陲之地,皇帝忌惮他,朝堂之上有人算计他,就连这一小小女子也敢将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想着,萧恪眸色一沉。
不论是京城,还是苏州城,他都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思及此,他立即手书数封信件,派亲信分别发往京城与苏州府。
时光飞逝,斗转星移。
在任秋寒专心处理公务,柳惠全力准备大婚事宜,任冬弥陪着舒敏置办婚房之物,又陪着昀姐儿玩耍而感情日增之际。
在众人的期盼下,大婚之日终于到了。
清晨,一缕晨光从稀薄的云层中破空而出,倾泻一缕缕灿目的晨光之际,谢客三日的来仪阁终于开了门。
铺着红毯,挂着华灯的来仪阁内,个个收拾得精神抖擞的伙计们里里外外的忙碌着,准备着迎接即将到来的迎亲队伍。
东苑内厢,舒敏坐在梳妆台前,被碧玺与玉掌柜等人侍候着更衣梳妆。
铜镜内纤尘不染的脸略施粉黛,色若桃瓣的薄唇抹上大红唇脂,戴上金累丝凤冠,配上一身大红千鸟纹对襟凤袍,本就国色天香的脸更是艳丽无匹,色若桃夭。
碧玺望着铜镜中美得叫人不敢直视的容颜,更望见舒敏眸底洋溢的幸福之色,跟着舒敏一路而来历经风雨的碧玺也不免替舒敏感到高兴,她伏低身握住舒敏的纤纤玉手,低声道,“姑娘,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舒敏听出碧玺语气中的喟叹,玉手轻轻捏了捏碧玺的手,面上露出浅浅笑意,“你明白,我也明白。好在我是等到了,碧玺,我相信你也会有这一日。”
碧玺轻笑着摇了摇头,她虽也羡慕舒敏能与任秋寒修得正果,可她到底只是一个侍女,虽然舒敏早已将卖身契给了她,她已是自由身,可入了奴籍的人,终究不能与寻常女子一般寻个良人婚配。
所幸,碧玺也不着急,也不愿离开舒敏与昀姐儿,便轻声道,“姑娘莫替我急,我还想陪着姑娘与昀姐儿呢。”
舒敏还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嚣声,紧接着,紫檀步履匆匆的小跑进来,朝舒敏等人道,“大掌柜,外头的伙计来报,说是府衙迎亲的队伍正往这边过来了。”
玉掌柜是有家室之人,也有过成亲的经验,便道,“我们知道了,你去告诉伙计,让他们守好一些,大人的车马到来仪阁大门前便立即来报——”
“是,掌柜的——”匆匆应了声,紫婵又立即转身出去了。
玉掌柜又朝舒敏道,“大掌柜,吉时已至,咱们该遮盖头了。”
舒敏轻轻颔首,就见玉掌柜端来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掩在了舒敏的凤冠上,接着又叮嘱一些行礼前的习俗后,便让碧玺扶着舒敏坐在内间的床榻上,坐等新郎官入门。
少顷,来仪阁外的长街尽头,任秋寒一身大红对襟束腰喜服,头戴乌貌,颀长的身影坐与骏马之上,他眉眼清隽温雅,芝兰玉树,面对着过路之人的拱手道贺,一律颔首浅笑着应下。
在他身后,迎亲的队伍个个身着礼服,抬着迎亲之礼,队伍的后头,吹奏之人鸣锣吹打,好不热闹。
因着任秋寒身为苏州知府,上任以来府衙公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府衙之内恩威并施,虽短短不过两个月,却已让苏州城内外诚服,是以得知知府大人大婚,迎娶的又是闻名遐迩的来仪阁大掌柜,前来恭贺之人人山人海,不少商户豪绅更是奉上贺礼,恭贺新任知府大婚。
来仪阁大门前,任秋寒领着迎亲的队伍穿过重重人群,终于到了来仪阁大门外。
在喧闹的人声与喜乐声中,任秋寒翻身下马,轻捋衣袍抬脚上前,在闻声而来的玉掌柜的引领下入了正厅,随即穿过正堂,抬手引向内院。
须臾,挂着大红灯笼的东厢大门被推开,任秋寒熟门熟路的进了内室,一眼便看到正坐在床榻前,一身凤冠霞披的纤弱身影。
在她身旁,碧玺与紫婵一左一右恭候在侧,见他进门同时福身行礼,“见过大人——”
任秋寒轻轻颔首,目不斜视的直奔中间那道人影,待走近些后,任秋寒嗅着佳人身上传来的香粉之气,微微垂眸,却见舒敏的纤纤玉手正绞在一处,蜷起的手指不时摩挲着,泄露了佳人紧张的心绪。
任秋寒心口微动,当即蹲下身,双手握住舒敏蜷起的玉手,声音极轻地道,“敏敏,我来接你了——”
玉掌柜教过,在盖头未揭下之前,舒敏是不能开口说话的,所以即便听到任秋寒所言,她也不能回话,想了想,她轻轻应了声,“嗯——”
这一声轻咛,却如珠落玉盘,叫任秋寒心头顿时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他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盖着盖头而看不清脸的佳人,心跳声这一瞬仿若雷鸣,在心头乍然迸裂。
苦苦寻觅了许久,终于在三年之后,在这苏州城里,他寻到了值得他一生珍惜,爱重并预备与之携手共度一生的知心人。
这个人,便是舒敏。
这一刻,任秋寒的心绪剧烈起伏着,无人知晓他此刻有多大的感慨。然而身居官场数年,在外人面前,他已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深吸一口气,稍稍平稳心神后,任秋寒起身继而俯身,在舒敏耳旁轻声道,“抱紧我——”
下一瞬,他双手横抱起舒敏,调整臂间的力道,察觉到舒敏并无不适后,方抬脚大步出了厢房。
碧玺与紫婵见此一幕对视一眼,眼中闪过浅浅笑意,随即跟上任秋寒的步伐。
任秋寒步履沉稳而大步流星,众目睽睽之下抱着舒敏出了来仪阁,上了大门正中的花轿,直至舒敏落座花轿内坐稳之后,任秋寒放下轿帘,这才向周围道贺的宾客们一一拱手道谢,随即返回队伍前方,翻身上马,领着迎亲的队伍绕行至府衙。
与此同时,宁王府前院。
为了庆贺舒敏与任秋寒的大婚,安宁群主周静宜今日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并带上了贺礼,却因为打扮自己而拖得久了些。察觉时辰已不早了,周静宜着急忙慌的正欲出门之际,碰巧撞见了同样准备出门的定北王妃舒瑛。
穿戴妥当,端庄雍容的舒瑛见安宁郡主一副着急的模样,今日的穿戴又比平日里更慎重而喜庆,尤其是面上的妆容,显然是精心描摹了一番,那唇脂在日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犹如早春露珠,引人遐思,不免疑惑道,“郡主这么着急,可是要去做客?”
周静宜知晓舒瑛的身份,见到她便不得不行礼,一边道,“回王妃,今日是闵姐姐的大婚之日,”
说罢,想起舒瑛也是见过舒敏的,便又道,“就是来仪阁的大掌柜,王妃之前也是见过的,今日是她与知府大人的大婚之日,我是要去恭贺的,只是今日起晚了些,为了不失礼,我得赶紧走了。”
话落,周静宜连忙快步下了青石台阶,提着裙摆正要上马车,忽听舒瑛又道,“郡主且慢,你说的那位闵大掌柜,她与知府原先不就是夫妻吗?何以今日大婚?”
周静宜回过头来,有些无奈道,“这——我也只是知晓个大概,听说他们原先因误会错过,如今算是重修旧好,再续前缘。今日的大婚也算是个见证。”
话落,周静宜看了眼天色,见日头已高,连忙道,“我实在耽搁不得了,王妃莫怪,我先走了。”
说罢,周静宜提着裙摆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小厮随即跳上马车,驾着马车疾驰远去。
王府大门前,舒瑛望着消失在巷口尽头的马车,想起前日收到的那封信件,不由攥紧了拢在衣袖下的手。
前日,她的夫君,定北王萧恪传来密信,要她想方设法捉到舒敏,由杨林护送,与她一同前往幽州。
可是,他为何一定要她?
回想起安宁郡主生辰宴那日,她见到的那张姿容出尘,昳丽斐然的脸,舒瑛眸色一冷。
她若当真是舒敏,将她送到萧恪面前,那将会是她最大的祸患。
而她,岂能冒险?
舒瑛不敢在多想,抬脚迈下台阶,上了另一辆护卫备下的马车,须臾离开了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