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濒死
最终，我还是死在这里吗？
“死？对你而言，是不可能的。”
忽然，我和安妮莱斯的接吻扑了个空，头向前一倾，倒在一潭黑水上，一个黑衣男人朝我走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低头看黑衣男人的脚下，有一个无脸的男人被踩在水里，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痛苦，他的手和脚在一点一点地消失，他本人试图抵抗消失的命运，但是一切由不得他，就算挣扎得再怎么激烈，他还是化作一堆烟灰，被黑水溶解。
男人消溶后，我的耳边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我瞬间清醒过来，和安妮莱斯同时抬头，发现我们身边的空间正在支离破碎，城堡的地板和墙布变成一串串碎片悬浮，四周的空间崩塌，露出现实世界的影子，而现实世界也在破碎，我看到周怡和黑发男子在一个树林里争吵，可下一秒，一个惊悚的现象让两人停止争论。
因为两人的手脚和身体居然消失，两人的表情显得惊愕，说不出话，一旁生闷气的周甚元也同样消失，他发现自己半边躯体变成粉末。
肖恩和他同伴在回去的路上被甩出轿车，几人试图爬起来，结果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和双臂消失，肖恩一直保持笑容的脸瞬间凝固。
不止几人，这个空间可以看到世界各地的景象，我们看到建筑物变成粉末，人类在惨叫中逐个缺胳膊少腿，有的从一开始连头也不见了。
然而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可怕的是可以看到远在高天之上，那些在高维度的灵魂在尖叫和哀嚎中化为光粒，有一个特别耀眼的灵魂，突然扭头看向我，脸上居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二话不说向我们这边扑过来，但没碰到我所处的这个空间，它的身体就已经消失。
后续还有很多灵体奔向我这边，但都是来不及。
“这……这……为什么会这样？”
爱达的看着自己化作粉末的身体发出难以置信的呐喊，又看到面前碎成一地的神像，更是无法接受。
“你……你都做了什么？”
爱达转身用充满凶光的眼睛瞪我，可下一秒，她的两眼冒起火光，双目被灼烧至失明，她倒在地上哀嚎惨叫。
安妮莱斯在我怀里打了个寒噤，随后震惊地发现我俩飚出去的血液迅速回流，并被一股暖光净化后流回身体里，她的脸蛋逐渐恢复血色，当最后一滴血回来后，手腕上的血痕自动愈合。
她哑言望向我，我却比她还要震惊，伤口愈合后，黑绳化作灰烬，破碎的空间开始重建，之前灰飞烟灭的高维度光体恢复原本的样貌，他们一个个表情惊恐，看了我这边一眼，迅速调转目光跑开。
维度的屏障重新愈合，现实的世界也开始慢慢恢复，建筑物和人类由碎片重新组合，一切恢复如初，同时经历者们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继续着自己手头的事情。
肖恩也同样不记得前一秒发生的事，他的身体已经回到车上，脸上还是之前那从城堡离开时的得意笑容，周甚元还是那张苦瓜脸，周怡和黑发男子继续争吵，金发女人向两人跑来，告诉他们，刚才都发生些什么事。
爱达的身体也回来了，躺在地上的她捂着被灼烧得只剩下两颗血洞的眼窝哀嚎惨叫。
安妮莱斯让我扶她到爱达面前，我照做，带她到爱达跟前，我们看着倒在地上嚎啕大哭，嘶吼着的爱达，不知为何，心里升起一丝悲悯。
但我很快收起这份怜悯，毕竟是她自作自受，这类人不值得同情，我当时甚至想过杀了她。
我由始至终还留着一条不杀的底线，我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将它打破，可永绝后患的机会也在此一举，要是我放任她活着，我真的很害怕她还会继续整事情。
大概是听到我和安妮莱斯的脚步声，爱达连滚带爬地起身，嘶吼着命令我们不要过去，离她远点，尤其是我，还特意指名道姓，尽管已经看不到她的眼睛，我还是能从她表情变化中感受到一样我无比熟悉的情感——恐惧。
安妮莱斯没有停下脚步，爱达慌忙后退，却由于双目失明而被台阶绊倒，一头冲撞到了柱子，磕破了脑袋。
放在某日本死神小学生侦探的世界观里，脑袋挨了这么一下，人就死定了，可现实中，人类还不至于这么脆弱，而且爱达也不是一般人。
她一个活了两千年的老妖婆，身体强度和血量都不容小觑。
别人磕破脑袋还需要恍惚一阵子才能站起来，而她撞破头后，满脸是血，还依旧从容不迫地用手摸索着附近的支撑物爬起来。
撑着血肉模糊地眼窝，试图从黑暗中收揽一丝光明，但终究还是没站稳，从阶梯上滚了下来。
随后，她不再挣扎，不再呐喊，不再癫狂，躺在地板，将狰狞的脸侧向安妮莱斯，发出痴傻的惨笑。
“我终于明白，为何你的命运多次改变，原来你早就得到了最初的命运。”
安妮莱斯不语，沉默了两秒，右手紧紧捏住我的肩膀，支撑恢复缓慢的身体向前迈出一步，另一只手摸出藏了很久的手枪，伸向失明的爱达。
尽管两只眼睛看不到东西，但爱达还有耳朵，而且听力敏锐，听到安妮莱斯拿起枪械的声音，她微微惨笑。
“我这狼狈的样子，他一定……或许我一直都是在自欺欺人，他其实从没在乎过我，是啊，他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光明。”
一波倒苦水后，爱达叫安妮莱斯快动手吧，她已经输了。
安妮莱斯点点头，松开我的肩膀，双手扶稳手枪，深吸一口气，将扳机用力扣下。
枪声响彻空间。
这段时间里，我屏住呼吸看着，知道枪膛的回声烟消云散，我才逐渐恢复原有的呼吸频率，然后注意到，安妮莱斯的那一枪打偏了。
安妮莱斯其实有点抵触枪械，她会使用，但在开枪取人性命时，会带点犹豫，我安慰她不要勉强自己。
安妮莱斯说自己并没有打偏，刚刚是有人在妨碍她。
说罢转头看向门外，我迅速跟上她的视线，将目光落到一位通体白得发亮的男子身上。
安妮莱斯朝男子举起枪，我告知安妮莱斯不要紧张，我认识这个男的，他并没恶意。
安妮莱斯说自己看得出男子的灵魂里没有恶意，但也不见得有善意，此人的灵魂里夹带着感情。
“一个人有感情不是很正常的吗？”
听到安妮莱斯说的话，男子笑着调侃。
安妮莱斯说：“如果是普通人，我还能够接受，但你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即便你借了人类的躯壳。”
“先民的后裔，我认识你们的祖先，你大可不必对我有戒心，而且我也不会对你不利，毕竟你身边的那位，不是特别好惹。”
说话间，男子把目光移向我，安妮莱斯迅速挡在我面前。
男子咧嘴笑了笑，叫安妮莱斯别慌，他只是打个招呼而已。
我轻轻地把安妮莱斯拉回身边，让男子从我们旁边经过，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对方低声道了一句：“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您。”
随后，男子便来到爱达身边，爱达微微偏过脑袋，朝男子伸出一只手，男子上前握住，接着我听见爱达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您……是您？真的是您吗？您回来了？”
“抱歉啊，玛利亚，让你受苦了。”男子用手抚摸爱达的脸，随后把手放在她的眼睛上轻轻一抚，爱达烂掉的双目瞬间恢复。
爱达惊喜自己重见光明，继而兴奋地扑向男子，紧紧将男子搂住并嚎啕大哭，告诉男子自己这两千年来多么想念他，多么渴望再见到他。
男子抚摸她的后发，笑她这么大的人还能哭得像个小孩。
爱达不在乎男子的嘲笑，也不在意一旁我和安妮莱斯的目光，拥抱男子，哭得如同一位受尽委屈的孩子。
有些好笑，又有点可悲。
任由爱达哭过好一阵子后，男子再度跟爱达讲了一声“对不起”，爱达表示没关系，说他只要能回到自己身边，她就心满意足了。
然而男子却说这句道歉不是为了迟到的道歉，而是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提前向爱达道歉。
爱达的表情懵住，还没来得及问对方原因时，她就突然双目圆睁，从男子的怀里滑落到地上。
安妮莱斯见状，立即抽出武器，问男子究竟对爱达做了什么。
男子让爱达躺平地上后缓缓起身，解释说自己没有杀爱达，只是让她老实一阵子，我说男子虽然不是杀了爱达，但封住她的魂魄也是够狠的。
男子表达自己也是无奈，毕竟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不能让爱达知道，即便爱达已经察觉到些许苗头，但只要对她的灵魂动些手脚，她也会不记得。
“当然，除了玛利亚，还有一个人需要退避一下。”
说完这句话，男子撩起袖子向安妮莱斯走来，我迅速挡在安妮莱斯跟前，用朗基奴斯之枪指向男子。
男子顿时停住脚步，冲我笑：“您认真的吗？你觉得这把枪能阻止我？”
“历史上杀过你一次，我不介意尝试第二次。不过在这次应该是杀不了你的，毕竟你现在不需要用到圣人遗骸了。”
“既然您知道，那就麻烦让一下，我不想对您出手，当然，我也没那个胆。”
“我不会让开，该滚开的人是你。”我说，“你要是敢动她一根头发，我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你后果。”
说完，我旋转枪柄，把枪头对准我自己，男子无奈叹气，把手放下。
“跟您斗太麻烦了，我不会伤害这位先民后裔，不过，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话，我希望她最好不要在场。”
我说可以，扭头跟安妮莱斯讲了两句，安妮莱斯叫我去吧，她正好要调查一下这个房间。
安妮莱斯留在房间，我和男子走到门口，我们没有关上门，还时刻留意里面的情况，确保安妮莱斯不会凑过来偷听。
“你们的人我已经救出来了。”我把填装着灵魂的银瓶丢给男子，“如此一来，我们的委托关系到此为止了。”
“谢谢，恕我当初的有眼不识泰山，让您身陷险境。”
“我既然接下委托，自然要负责到底，只是没想到这次会这么麻烦。”
“以后就不会了。”男子说，“我们刚刚已经决定，不会让您遭受任何危险。”
“什么意思？”
“我就直话直说了，我希望您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接受我们的保护。”
“为何突然提出对我进行保护？”
“我相信您早就注意到了，您已经让世界濒死了四次，虽然最后都悬崖勒马，但我们不清楚，再有下次，我们以及这个世界是否还能存在。”
“你们也会怕死？”
“谁都怕死，不管是人，还是灵，大家很难得出现在这个世上，都想有丰富多彩的一生。”
“是啊，每个人都希望有丰富多彩的一生，既然你们明白，那为何当初还要夺走别人的人生呢？”
“很抱歉，我听不懂您的意思。”
“你既然知道世界濒死四次，那你应该每一次都已经调查过了吧？”
“那是关乎世界命运和我们是否继续存在的关键，自然会调查，只可惜前三次都没发现是您。”
“没发现是自然的，毕竟我这位普通人不是你们关注的重点。”我笑着靠近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们最关注和最关心的人是谁，保持这份偏爱，继续去帮助你们的天选之子吧，至于我，不需要你们的保护。”
说完，我扭身回到房间。
男子见我要走，马上追上拦下我，大声斥责我：“您不能那么自私，您知道自己的命就是世界的命吗？您要是死了，世界也会死！所有人和我们也会死！”
我笑着告诉他，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劳他和他那些同伴费心，而且要说死亡，其实我早就已经死了。
男子一脸惊惶。
我告诉男子，世界第一次发生濒死的那个晚上，我已经死了，而杀死我的人，就是他们这些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