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变的和你一样？”
人类的少女眨了眨眼，水雾挂在眼底始终没有落下来。她喃喃的重复着男人的话，一时间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
“嗯，和我一样。”秀井拉起阿药的手，舔去了少女手腕上没清理干净的血点。
“强大，美丽，拥有永恒生命的鬼。”
“不会再被时间束缚，困于有限的寿命。也再也不会受到病痛的折磨。”男人说着手掌抚上了少女因为发热而染上红色的脸颊，柔软的肌肤上还残留着干固后变的暗红的血液。
“我可爱的小鸟，见到那位大人后你也可成为这种美丽的生物。”
“……”
美丽的生物？不要开玩笑了！
无法在阳光下行走，靠着吞噬人类才能变强，才能活下去的存在……
这样的东西哪里美丽了！
阿药的手动了动，拽紧了胸口的布料。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到底该怎么形容，既害怕又有着压不住的怒火从心脏溢出。
生老病死是人一生的重要循环。人诞生在世界上，经历一段岁月之后最终都会迎来死亡，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死亡并不可怕——父母从她记事就一直这么告诉她。
因为体质不好，阿药从出生开始就经常生病，一直到了近两年才情况才变好些。
身为医生的医城十郎自然十分清楚自家孩子的身体情况。阿药就像是一件容易留下伤痕的精美装饰品，普通的小感冒也有可能把女孩带向死亡。
还没来到这个小村子的时候医城十郎见过不少天生体弱的病人。这些人从没笑过，忧郁都要变的实质化贴在脸上了。
药很难喝，这些人每天都得吃好几种不同的药，很多时候比起病痛，这些好像永远不会减少的药更容易让人崩溃。
可是他们不能不吃。人都是怕死的，即使活着很痛苦，也没法轻易的接受死亡。
而医城十郎的想法则和大多数人不大一样。他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楚的认知，对阿药的病也是。
他知道自己治不好阿药，也知道这个病没有人知道医治方法。他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整天只能躺在病榻上，骨瘦如柴，靠着药物叼着一口气的样子。
那样比死亡还痛苦。
所以医城十郎从小就教导阿药不需要畏惧死亡。
“如果以后你的病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你感到很痛苦，痛到和家人在一起都无法缓解的程度……”
人都是怕死的，除了自己以外，身边亲近的人也会害怕。有不少人是为了家人才忍着痛苦，艰难的活着。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就按照你所想的去做吧。”
幸运的是，阿药的病并不会给她带来那种无法忍受的痛苦。现在让她痛苦的是——自己会变成和杀了父母的秀井一样的恶鬼。
男人一直不吃她不是把她当做储备粮或是随意都弄的宠物。对方真正想的是要将她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看着秀井的眼睛，阿药心里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厌恶，恶心到反胃的程度。
即使无法再和小淳见面也不想变成鬼吗？
阿药默默的向自己提问。而问题的答案很快就浮现出来——是的，即使无法再见到唯一的家人也不想变成那种恶心的生物。
想清楚之后阿药从怀里取出了之前的那把匕首，手握上刀柄的一瞬间她好像再次感受到了刀刃没入肉体的感觉。
“嗯……稍微嬉闹一下是没有问题啦，可如果太过头的话我会生气哦。”秀井看着少女手里的匕首很苦恼似的叹了口气，微微皱着眉像是在考虑如何管教太过闹腾的宠物。
而和秀井所想的不一样，对方并没有把匕首对向他。
人类少女握着匕首，没有丝毫犹豫的刺向自己的胸口。
少女纤细的手腕被男人握住，匕首的尖端没入了短短的一寸之后再也无法刺入更多。
会被已经有所防备的秀井阻止是阿药意料之中的事，但刚刚下手的时候她也是认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即使对方的动作很快刀刃尖端也依旧刺入了她的皮肤，胸口的布料被染红了一小块。
“原来是想要做这种事情啊。”秀井从阿药手里拿走了匕首，语气和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嘴角甚至还往上扬了些。看起来阿药自杀的举动并没有惹怒他反而令他心情更好了。
“嗯～看来除了脚以外，其他地方也需要注意啊。”用着格外温和的语气这么说着，秀井毫不留情的拉着少女的手臂用力一拉。。
疼痛让阿药的脸白了一瞬，她闷哼一声抬起还能动的手捂住了肩膀。
狗男人直接把她肩膀扯脱臼了。
想要防止阿药自杀或是逃跑的方法很多，比如用绳子绑起来之类的，可秀井偏偏选择了比较粗暴的做法。
看着少女带着恨意的眼神秀井有些不解，他觉得自己已经手下留情了，直接折断骨头的话比脱臼更痛。
阿药抿了抿唇，低下头不再去看正在研究从哪个角度把她的脚弄断会更痛的秀井。
原本阿药还想试试咬舌，但已经可以算是半个医生的她十分清楚这种方法并不容易。她现在已经没有一次就可以把自己的舌头咬断的力气了，既然这样不如让自己好受些。
秀井从来没有隐瞒自己怕阳光这件事，甚至坦然的和阿药说过阳光能将鬼杀死。所以阿药在试图用匕首捅自己一刀的时候就想好了……
——如果真的变成恶鬼的话，要在伤害别人之前先去晒个阳光浴。
阿药放弃了抵抗，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因为她以为自己能将秀井杀了。可是现实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一切不过是她美好的幻想。
清楚的认识到自己无法杀死恶鬼或是在对方眼皮底下逃跑之后阿药终于绝望了。
至少，她努力尝试过了，反抗过了，她努力的试着想要活下来了。
所以已经已经可以了，即使没有成功也不丢人……
明明是这么告诉着自己，可是眼泪却不争气的一直往外冒。
阿药把头垂的更低了。
如果……谁都好，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能帮帮我就好了。
求求你们帮帮我！
我不想……不想变成那种东西。
少女下意识祈祷着，不知道是向谁，也许是神明，又或者只是在单纯的安慰自己。
她祈祷着，这几天里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得到帮助，这种想法。
“炎之呼吸·一之形不知火！”
或许是某方的神明听到了她的祈祷，和少年的声音一起，黑夜里亮起了暖色的火焰，红色划破了黑暗，袭向了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