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一场闹剧,在鸡飞狗跳中落下了帷幕。
周泠梅再怎么可恶,她也是县令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他见陈翠发泄完怒火后,铁青着脸拖着竹清将她们赶出了门,至于会不会让邻里看笑话,事到如今,楚栋材已经不在乎了,说来说去,都因为他养出了个白眼狼!
陈翠坐在地上,拍着双腿嚎哭不止,楚栋材使了力气把她给扯了起来,“当家的,我不活了啊!早知道那个畜生会这么做,我当年就应该把他掐死在襁褓之中!”
楚栋材抹了把脸,他眼神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一旁的陆沁沁,他沉声道:“二郎,你们随我进屋里。”
陈翠发髻凌乱,包裹着长发的发巾不知道丢在了哪里,拍着双腿的双手指缝间带着血丝,看样子她对周泠梅下手很重,同理,也能看得出陈翠对周泠梅的恨意有多深。她哭的太阳穴发痛,只要一想到楚大郎为了个周泠梅连他的亲爹亲娘都不管不顾,陈翠这颗心简直凉透了,比腊月刺骨的寒风刮脸还要难受。
经过了这场争吵,楚秋韫的风寒就像是受了刺激,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觉得此刻的自己无比的清醒,脑子不再昏沉,现在容不得他多想,他得尽快处理好眼前的要事。
楚秋韫沉默地点了头,疏远地一抬手,率先对陆沁沁说道:“请。”
楚栋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长叹口气,背脊不由得压得更低。
“大郎媳妇”
陆沁沁果断地反驳道:“娘,喊我名字吧。”
陈翠颤抖着双手,沉痛地闭了闭眼睛,小心翼翼地覆在陆沁沁的手背上,哽咽道:“沁儿,你都知道了?”
陆沁沁被泪水冲洗过的眸子格外的澄澈,她紧紧地望着陈翠,苦笑道:“刚刚周姑娘全都告诉我了,我以为那些事情二郎都不知的,可是他那时的表情告诉我,他其实早就知道了,只不过一直瞒着我。爹娘,你们也是这样吧。”
楚秋韫坐在一边,余光注视着陆沁沁,在听见她的话时,垂帘掩住深思。
陈翠和楚栋材变了神色,他们不过是出门办了些事情,找些朋友筹办大郎的白事,怎么一回来就发现这个家快要散了呢?
他们二人刚到家门口,就听见了楚秋韫对周泠梅的质问,在听到真相的那一霎那,陈翠差点没有站稳脚跟,身型晃了晃,整个人就像是个被点燃的炮仗,根本不理会楚栋材的阻拦,直接踹开门去找周泠梅的麻烦。
陈翠对陆沁沁真没有什么坏心眼儿,她被陆沁沁的话给吓坏了,紧紧拽住她的手,焦急地说道:“沁儿,娘这两年来对你的好,你一丁点也没有感觉到吗?我承认,一开始确实瞒了你,可我怎么也猜不到大郎那个兔崽子会连夜离开家里去庐州,娘知道你受了不少的委屈,可是当媳妇的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陆沁沁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唇角,神色自若,只是那双一直发红的眼眶,让楚秋韫无法沉默下去,提高声量道:“娘,你别说了。嫂嫂她是无辜的,是我们在欺骗着她。娘在知道大哥欺骗你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你还能打骂一顿周姑娘,但嫂嫂呢?”
楚秋韫嗓子嘶哑,眉心隆起,眼神里满是不赞同。
错就是错了,他认。
但他绝不同意娘刚才的话,好似在劝说嫂嫂宽容大量的原谅他们,如果不原谅,她就犯了大错。
所以楚秋韫出言打断了陈翠还想说下去的冲动。
陆沁沁不着痕迹地从陈翠的手里挣脱出来,淡淡地笑着,眉眼间的从容使得她变得洒脱,“娘,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陆沁沁舍得给楚秋韫一个好脸色看,眼神里的赞扬是掩藏不住的,“谢了。”
她打算回自己的屋子,脚步刚迈出,就听见身后的惊慌声,原来是楚秋韫没能继续支撑下去,他晕了过去,陆沁沁脚步并没有因为他暂停,只说了句:“饭与药都在厨房,本打算让二郎吃的,但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走的很快,生怕会被陈翠给留下,她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照顾楚秋韫,那么大一个人亲生父母又在身边,自己干嘛要掺和进去?
陈翠见她毫不留恋的背影,心中到底对陆沁沁还是有了埋怨,哀声道:“当家的,沁儿她变了啊。”
楚栋材背着儿子往屋子里赶,对于陈翠的抱怨,他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别管她了,咱们先照顾二郎吧,别的事情,过会子再说。”
“诶,好嘞,都听你的。”
当楚秋韫苏醒过来时,陈翠急忙把热在灶上的白粥给他端了过来,担忧地说道:“二郎,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坏我跟你爹了。”
楚秋韫也没料到自己这次的风寒会这么严重,之前觉得已经痊愈,结果后劲十足,竟然让他给晕了过去。
“娘,我自己来。”
“好好好。”
入口的白粥软糯,但让楚秋韫意外的是,竟然还有着微微的甜意,像是桂花蜜的香味。
他愣了愣,低眸看着这碗粥,百感交集。
不用想,就知这碗粥绝对不是娘做的,像娘是绝对不会舍得放桂花蜜的。
所以,是陆沁沁吧。
白粥含甜意,这莫非是把自己当孩童哄了不成?
楚秋韫挑了挑修眉,最终坦然的接受了心里的那个猜测。
“二郎啊,你嫂子到底该怎么办啊?你说说,她既不发火也不跟我们争吵,真让我害怕。”
楚秋韫搅了搅白粥,哑声说道:“嫂嫂想与大哥和离。”
陈翠当即反驳,呲牙咧嘴道:“不成!你大哥人都不在了,何必费这么多事还要和离?直接给她一封放妻书不就成了?”
楚秋韫觉得太阳穴又开始抽痛了,对于陈翠的冥顽不灵,楚秋韫直言说道:“说好听些那是放妻书,难听点那叫休书!你真的以为嫂嫂是不计较咱们骗她的事情么?就万事依她吧。和离书由我来写,长兄离世,我有责任安顿好他的妻子。娘,此事你不要插手。”
陈翠不敢反驳自己的这个儿子,发着牢骚说道:“就她金贵?”
“娘,大哥都这般欺骗你,你还为他打抱不平?”
陈翠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只能听着楚秋韫的声音默默擦泪。
楚秋韫眯了眯眼睛,狭长且深邃,他不在乎兄长的那些银子,他介意兄长对亲人的冷漠,他是个自私又护短的人,平时只有他负别人的份儿,没成想栽到了兄长的手上。
不过人已不在人世,这件事儿,自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但他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护着兄长了。
“大哥在庐州过的风生水起,生意兴隆,还开了个大染坊,人人都要尊称一声楚掌柜。去年,爹摔断了腿,如果不是嫂子喊来她姐夫,爹的那条腿能不能治好还是两码子事,而我,在书院里苦读,得知此事也是许久之后了。都说养儿防老,但我跟大哥根本算不上孝顺。”
楚秋韫自嘲着,也让陈翠对陆沁沁的不满消失,她回想着这两年来的相处,心里酸涩胀痛,她又不是何尝把陆沁沁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的?
“都怪我啊,养了他二十年,到最后连个外人都比不过。”
“娘,那和离书?”
陈翠咬牙,一拍大腿,说道:“写!不仅要写,我还要给你嫂子补贴银子!”
楚秋韫笑了,“我以后会好好孝顺爹娘的。”
“娘的二郎啊!”
陈翠的哭声,还有楚秋韫略显温和的安慰声,都让门外的陆沁沁听了个清楚,她抿了抿嘴,轻手轻脚地离开。
算了,明日再回娘家吧,不打扰他们了。
这日阴雨连绵,让陆沁沁苦恼的很,又觉得实在倒霉,本来是晴空万里的,但走在半路上忽然刮起了风,没多会儿天就下雨了。
她本就装着心事,想到那徐杏,她更不会有好心情。
司文殊披着蓑衣,护送着陆沁沁,马车刚到楚家门口,司文殊就叮嘱陆沁沁不要下车他去开门,所以他拍了几下门,就看见一把了油纸伞。
楚秋韫打着油纸伞出现在陆沁沁的面前,时隔几日未见,他们二人变得生分许多。
陆沁沁接过他递来的油纸伞,二人擦肩而过,宛若陌生人。
直到楚秋韫寻了个机会,避开了司文殊对她说道:“和离书我已经写好,现在交给你可好?”
陆沁沁眼神躲闪,想到自己接下来说的话,脸颊不由得发红发烫,她娇美的面容扬起尴尬的笑容,说道:“二郎,这和离书你能过段日子再给我么。”
“”
楚秋韫不禁失笑,虽然不明白为何突然改口,但他没有追问,颔首点头。
陆沁沁松了口气,见他要走,急忙说道:“你等等!”
她飞快地从屋子里抱出了一个由木头雕刻的花盆,叶子绿油油的,含苞待放,繁盛的好似不该栽种在花盆里。
“送你的。”这可是她用异能养出来的,好东西呢!给了他还觉得有些心疼呢。
不知为何,此时的灿若星眸,明亮的让楚秋韫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