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周泠梅的声音尖锐刺耳,楚秋韫垂眸望去陆沁沁,少见的关怀之色,但他心中更多的是哑然与愧疚,他知道自己大哥和周泠梅的私情一事,陆沁沁并不知晓,所以当这个谎言被人戳穿时,楚秋韫第一次觉得自己在陆沁沁面前没有了底气。
当年楚大郎与周泠梅的私情楚秋韫不知内情,他那时在书院几个月才能回来一次,楚秋韫在知道那件事后,也已经迟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因为陆沁沁已经嫁到了楚家,所以楚秋韫对着楚家爹娘发了一通大脾气,他想去庐州见一见楚大郎,劝他回来,可是他那时年纪尚小,根本无法找到楚大郎。他也想告诉陆沁沁真相,但楚秋韫看着楚家爹娘的无助神色后,长叹口气,最终隐瞒了此事。
归根究底,还是楚家欠了陆沁沁。
而楚秋韫对楚大郎的埋怨随着他的逝去,在陆沁沁对他的觊觎中,渐渐消散。
楚秋韫本身是不以为然的,大概在他的心中也是觉得楚大郎迟早都还会回来,与陆沁沁好好的过日子,但怎么也没有料到,他会突然离世,所以陆沁沁的安置,他必须要安排妥当,这样他才会真的无愧于心。
“啪嗒”一声,泪珠带着热度掉落在楚秋韫的手背上,打断了他的沉思。
明明是晶莹剔透的,不知为何,灼烫的好似一抹火苗,让楚秋韫变得手足无措,他慌了神。
以往,陆沁沁一向是刁蛮的,她从来都是一张笑脸,即便是那日送楚秋韫帕子时,她也是笑眸潋滟,脸上的羞色艳若朝霞,没有一丁点的矜持,所以才会让楚秋韫觉得她是个不知羞耻的放荡之人。
可是,现在的她紧紧抓着楚秋韫的手腕,力度很重,楚秋韫都能看的到她指尖发着青白色。
“嫂嫂”
陆沁沁的嗓音是动听悦耳的,像极了黄莺鸣叫,娇声脆耳。
此刻的她,声音哽咽,红通通的眼睛含着满满的委屈,整个人好似被霜打过,没有了精气神儿。
楚秋韫动了动星目,心中默默道:她原来对大哥还有感情么?所以才会哭的如此伤心。
他说不上来心口的郁气来自何处,只能找上那个周泠梅来泻火。
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他放柔了声音,低低呢喃说道:“嫂嫂别哭,等爹娘回来,我们会给你个解释的,到时你想打想骂我都可以。”
陆沁沁嗤笑道:“又不是你娶得我,何必打你骂你。”
楚秋韫很早就想过,事情瞒不住后怎么样才能让陆沁沁消气。他说道:“兄长已逝,自然由我来承担他的错。我甘愿受嫂嫂打骂,绝无怨言。”
陆沁沁看着他冷肃的模样,眼睫一眨,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眼眶里滚了出来,她松开了楚秋韫的手腕,用手帕擦拭着眼角,可是越擦越红,根本止不住泪水,看起来娇气的很,可正因为如此,才更让楚秋韫觉得她满腹委屈无处说。
陆沁沁眼帘垂下,让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懵然,这楚二郎突然又发什么神经?竟然会这么好心的待自己?总觉得有诈啊。
她刚刚那番举动,根本没有走心,远远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伤心难过。陆沁沁是故意把她的受害者情绪给发泄出来的,她就是要让楚秋韫知道欺骗一个人是一件多么自私且可怕的行为。
而且刚才的哭泣,也不是陆沁沁的演技上线,其实是原主残留的情感。
没有人真正的能够做到感同身受,当初“陆沁沁”在知道这个真相时究竟有多么的无助恐惧,除了她本人,旁人无法知晓。
这也是为什么陆沁沁落泪的原因之一。
“矫揉造作。”
总有那么些煞风景的人出现,周泠梅还在为陆沁沁刚才对她的反驳而气恼,所以在见到她垂头抹泪的姿态时,就想起了后院里她最厌恶的姨娘们,她们简直和陆沁沁一模一样,都有着一张不安于室的脸蛋儿,和会哭泣的眼睛。
楚秋韫彻底动了怒,他冷着脸,质问道:“听闻周姑娘即将出阁,那扬州知府为人和善,对周姑娘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归宿,可如今你闯门而入,招惹是非,难道就不怕此事传入知府耳中?”
周泠梅指着楚秋韫,没有了理智和修养,她与那些泼妇没有区别。周泠梅咒骂道:“好你个楚二郎,如果不是看在楚郎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省得脏了我的绣鞋。我只需问你一句,楚郎是不是真的不在人世了。”
楚秋韫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以示回答。
周泠梅得到了回应,脚步踉跄,她身后的丫鬟赶忙扶住她,说道:“姑娘,小心!”
她用帕子遮脸,小声地哭了起来,随后又是笑声溢出,又哭又笑,好似真的成了个疯子。
“完了,这下子彻底完了。竹清,你说我怎么办啊,我以后没有了银子支撑,我还怎么去打点知府的下人?”
这月楚大郎的银子迟了多日,周泠梅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就派人去查了一番,最后得知他人亡的消息,周泠梅原先存着侥幸,觉得这或许是楚大郎为了和自己私奔所做的金蝉脱壳,可是她渐渐的发现了不对劲,最后为了得到一个确定,她忍不住来到了楚家。
现在银子没了,情郎也没了,再过些日子就要进知府后院成小妾,自己的命怎么能如此的苦啊!
竹清顾不得主仆尊卑,急忙捂住了周泠梅的嘴巴,惊慌地说道:“姑娘!你都说些什么话啊。”
可是为时已晚,楚秋韫察觉到了什么。
从周泠梅刚才的话里得出的结论和楚秋韫之前的猜忌重合,他拨开了云雾,找到了一个答案。
楚秋韫去庐州并不是什么线索都没有找到,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去跟爹娘解释,现如今,他总算是明白了他的亲大哥是个骨子里都透着冷血的人。
楚大郎在庐州两年,做起了布匹生意,甚至他还开了个大染坊,成了人人口中的楚掌柜。但他两年来根本没有往家里寄来任何银两,除了时常有人捎信来保平安后,再无别的消息。
楚家夫妇是地地道道的老实人,觉得儿子平安无事就行,没有想过出去寻他,只觉得他赚了大钱就一定会回来。
楚秋韫倒是一直有这个想法,可是书院离不得,又有琐事缠身。所以这庐州一行,在两年后才顺利前往。
他一直都很困惑,楚大郎赚的银子都去了哪里,为什么两年来在庐州生活的好好的,从不回家里看一看。
现在他明悟了,原来如此。
楚秋韫觉得自己就像是个被人玩弄的蠢货,他气极反笑,手掌撑着额头,眼眸里只留有冰冷彻骨的寒意。
周泠梅愣在了原地,刚才自己嘴一秃噜说出了她跟楚大郎的秘密,她知道这件事是他们做的不对,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凭什么要给楚家的人用?如果不是他们反对自己和楚大郎的亲事,也不至于让楚大郎远去庐州,自己一个官家女子愿意下嫁给楚大郎,这分明是楚家的福分,他们就该跪着迎接自己才对,他们不该拆散自己和楚郎的,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错。
周泠梅挺直了腰板,骨气的很,丝毫没有愧疚。她看着陆沁沁和楚秋韫,轻蔑地勾了勾唇角,不过一个农家子,就算察觉了什么,也不敢做什么。
“你们好自为之吧!看在楚郎的面子上,我不会对你们恩将仇报。”
“但是,楚郎生前极其厌恶陆沁沁,楚二郎,我命令你写上休书一封,将陆沁沁赶出楚家!”
周泠梅跋扈地指挥着楚秋韫,嘴脸一副傲气,硬生生的毁了她的好颜色。
陆沁沁装着委屈模样好让楚秋韫对自己愧疚,没想到周泠梅的火又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陆沁沁放下了擦着眼角的手帕,抬头冷冷地望向周泠梅,像她在末世前也是个讲道理温柔的人,但在末世后清楚的认识到了武力值的重要性,所以也学会了能动手就绝不逼逼的习惯。
这周泠梅实在是欺人太甚,既然她不要脸,那就休怪自己心狠手辣了。
陆沁沁推开楚秋韫,朝着周泠梅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绷着一张小脸,水盈盈的眸子一片冰冷。
忽然,展颜轻笑,如桃花般娇美。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厉声道:“想休我?除非你能让楚大郎亲自写休书一封,若不然,只有我休弃他的份儿,哪轮得着他放肆?还有你周姑娘,不想让我当楚大郎的正妻,干脆你去跟他配冥婚吧,正妻之位我绝对让给你。你放心,来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会给你们二位烧很多的纸钱,让你们在阴曹地府也过的风风光光!”
楚秋韫听言,薄唇轻扯下,无奈笑意浮出嘴角。
嘴巴恁的毒,看来平时跟我对呛时,还是有所收敛的。
两个都是刁蛮性子,还是陆沁沁张牙舞爪的样子看着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