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蚊虫?”桃剑舒回忆了一下,“昨夜歇下的时候是开了窗,倒是没注意有没有虫子进来。”
她有些不解,“苏师兄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无事。”只见苏枕玉眼眸沉了一下,随即偏开落在桃剑舒颈上的目光,道:“师妹身上,似乎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
“有吗?”桃剑舒第一反应便是抬起双手看向腕间,却都一切正常。
说起来,因着仙盟大会众宗门汇集的缘故,先前在沉剑宗修习的别宗弟子——譬如桃剑舒、梁凤霖这样的——都换回了自家的弟子服。
清松门并不需要使剑,甚至在大部分情况下都不需要武器,因此弟子服不像沉剑宗那样紧腰窄袖以轻便为主。相反,门中服饰形制繁复且宽大,包裹得很严实,又不失华美。
桃剑舒此时露在外边的除了双手之外,便也只有脸和脖子了。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脖颈,既不觉得有什么疙瘩,也没觉出不适来。
正疑惑,身边有个沉剑宗弟子经过,桃剑舒把人叫住,“你等一下。”
那弟子认出是桃剑舒,还愣了一下,只是紧接着便听她道:“借你剑一用。”
话落,就见桃剑舒把手按在他腰间剑柄上一抽,“锵”的一声,利剑便脱鞘而出,在烈日下淬了一层光。
她这举动将那弟子吓了一跳,还以为桃掌门来了,桃剑舒有了靠山想做出什么报复沉剑宗的事情来。
便是身边的苏枕玉,惯常波澜不惊的眼眸也骤然缩了一下。
“你别抖啊,我真的就是借用一下而已。”看着旁边裤脚筛糠的弟子,桃剑舒如是无辜道。
说完,她将目光落在剑身之上。
剑身平整光滑,虽不如镜子好用,到底还是能映出大致的模样来。桃剑舒看了一会儿,又偏偏脑袋,才终于发现了苏枕玉所说的痕迹。
第一眼瞥到时,桃剑舒自己都吓了一跳——她昨夜真的没去哪里风流吧?
按着陡然涌出的尴尬和惊恐,她耐着性子再细细去看。
只见侧颈上靠近耳垂下的位置布了一块斑驳红痕,形状细长,似乎还有鳞片的印记……
桃剑舒了然,这就是被喻闻铮缠出来的啊!那么一条小蛇在脖子上爬了那么久,不红才怪。
长长舒了一口气,桃剑舒将长剑插回弟子腰间剑鞘中,“多谢了。”
那弟子如蒙大赦,慌慌张张跑了。
桃剑舒呆了片刻,自语道:“我至于那么恐怖吗……”
虽然清松门的松徽玄衣确实有点魔女那味儿,倒也不必如此夸张。
正想着,忽听苏枕玉道:“师妹方才那一下,倒是将师兄也吓了一跳。”
虽是这样说,可桃剑舒看苏枕玉一点也没有被吓到的意思,仍旧噙着温和笑意。
“险些以为师妹是厌恶我了。”
苏枕玉这样的人,也会怕被人厌恶?
桃剑舒如此想着,有些想不通自己拔剑为什么会叫苏枕玉联想到那个方向去。
她只当对方在开玩笑,虚咳了几声笑道:“怎么会呢,师兄多虑了。”
话落,她才想起来一开始的话题,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应当是被蚊子咬了,多谢师兄提醒。”
“是吗。”苏枕玉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如是道。
桃剑舒疑心自己扯谎扯得太明显,只是当她去瞄苏枕玉的神色时,对方的目光也只是淡淡落在她颈上,无波无澜,叫人猜不出情绪。
也说不清是尴尬更多些,还是心虚作怪,桃剑舒只觉在苏枕玉面前不自在极了,连带胸口都发闷。
她瞥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踏云阁众弟子,深吸一口气道:“苏师兄正忙吧?那我就不打扰师兄了,师兄再见!”
快速说完,也不等苏枕玉反应,脚底踩了风火轮似的就溜远了。
苏枕玉看着桃剑舒渐远的背影,袖底持萧的手摩挲了下,另一手抬起,亦抚上了自己墨发下的后颈。
念着喻闻铮不在乌雪居的事被覃靖渠发现,桃剑舒打算直接去找桃秉渊。
她一个人或许帮不了喻闻铮,可要是能成功忽悠她爹,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回房一趟。
脖子上的红痕太明显了,要是不涂点粉遮一下,怕是还没开口跟她爹撒娇,就得被质问自己和谁坠入爱河了。
桃剑舒边想着,边加快脚步往回走。
只是才走了一盏茶不到,她便有些气短了。
也不知道是烈日太刺的缘故还是什么,桃剑舒总觉得眼前的景物都在蒸着气,被蒙了一层透明的光波似的。
走着走着,便见一个穿戴十分花哨的身影进入视野。
那身影对上她,先是一愣,随即便撇下身后数十名跟随者,快速奔了过来。
“桃剑舒,这身真不赖!真没想到,你穿这个还挺好看……”
梁凤霖又是惊叹又是唏嘘,桃剑舒倒想商业回夸一下,只是她还未开口,便觉梁凤霖的声音愈来愈模糊,再下一瞬,竟是直直晕了过去。
“舒儿,舒儿?”
刚睁开眼,桃剑舒便见一张满是焦急的脸正眼含欣喜地看着自己,嘴唇与胡子一动一动,也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被青华姑姑扶着坐起,又喝了她爹喂到嘴边的水,桃剑舒缓了好一会儿,才扶着脑袋问:“爹,我这是怎么了?”
眼前的帐幔与陈设俱是陌生,显然并不是自己的房间。
“爹还想问问你呢,怎么一天不看着,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你知不知道自己灵力少了近四成?”
“要不是御灵宗那姓梁的小子将你抱回来,爹都不敢想会怎么样。”桃秉渊说起这个,难得板下了脸,“舒儿,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桃剑舒一看她爹摆出凶神恶煞的一张脸,便又头疼起来,“爹,你多虑了,有你和姑姑在,谁敢欺负我?”
那和单挑□□有什么区别?毕竟依桃剑舒最近的了解,有不少宗门私下可是把清松门叫做野人门。
“你还想瞒着爹……”
“好了师兄,舒儿才醒,你问她这么多做什么?”青华皱着眉打断桃秉渊,在床榻边坐下,对桃剑舒叹道:“还好你醒了,要是再晚些,仙盟大会可就要被你爹给搅砸了。”
“仙盟大会?”桃剑舒眼皮子一跳,“姑姑,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巳时,各宗门就等着你爹了。”青华道,说着飞了桃秉渊一记眼刀,“师兄,你还不赶紧过去?”
“哼,若是舒儿真有个什么好歹,大会不大会的干我什么屁事。”桃秉渊拂袖如是道,到底是起了身,“舒儿,你好生休息,爹先去应付那帮老东西。”
说罢,便出了房门,对着来催了好几次,此时战战兢兢等着的弟子冷声道:“走吧。”
望着桃秉渊离房的背影,桃剑舒却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这是……睡过了一天?
“舒儿,舒儿?”青华的声音将她拉离思绪,“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桃剑舒愣愣摇了摇头,倏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姑姑,我脖子上的东西……”
你和爹都看到了?
只是她还未问出后半句,便见青华露出疑惑的神情来,“脖子上什么?让姑姑看看,没有东西啊。”
闻言,桃剑舒松了一口气,可不免又有些疑惑——
那痕迹,那么快便消了?
一个时辰后,留仙台。
众掌门与宗主聚在最中心的高台上议事,其余人分散于四周,场面很是壮观。
“桃剑舒,你怎么来了?”好巧不巧,御灵宗与清松门挨在一处,她刚一到地方,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其实青华姑姑也觉得她体虚,并不想让她这么早过来,只是桃剑舒挂念着喻闻铮,软磨硬泡了好一番,这才跟着到留仙台了。
“你昨日是怎么了?吓我一跳。”梁凤霖说着,别别扭扭问了一句:“你好点没?”
“没事了。”桃剑舒点了点头,看着高台之上问:“开始多久了?”
“还没开始。”梁凤霖压低了声音,凑在她耳边道:“那个喻闻铮没来,都等着呢。”
桃剑舒闻言一愣,但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毕竟以铮铮眼下的状态,出现在这群对他大有成见的正派跟前,无异于鸟入樊笼。
她目光在高台上搜寻,触到覃靖渠那张黑如木炭一般的脸,忍不住舒了一口气。
想来铮铮还没落在他手上。
思忖间,只见高台上的那些个掌门一个接一个起了身,往台下来了。
“看来那个人不在,这大会多半要从弟子们切磋开始了。”梁凤霖在一旁道。
桃剑舒不语,打算等她爹来了再好好问问。
只是出乎意料,先来到她跟前的不是桃秉渊,是苏枕玉。
“剑舒师妹,听闻你身子有些不适,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苏师兄挂心。”桃剑舒道。
梁凤霖见状,轻嗤了一声。
他怎么看这个苏枕玉都不太顺眼。
这么殷勤,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然而下一瞬,就见苏枕玉做出一个更叫他不爽的举动来。
“这是阁中自己制的丹药,于养护丹田有裨益,师妹若是不嫌弃,可以回去试一试。”说着,苏枕玉将一个精致的玉盒递了过来。
单看那盒子便很贵重,桃剑舒忙推拒道:“苏师兄不必了,我好的差不多了,真的不用……”
苏枕玉垂了眼眸,“师妹当真要与我如此生分么?”
桃剑舒一怔,想起自己与他在仙市中的交谈来,推着玉盒的手松了松,有些动摇。
然而就在这时,留仙台高处一道流光萦起,缓缓现出一顶华丽的肩舆来,伴着那流光,似有珠串声叮咚做响。
“苏阁主是听不懂话么?她说——她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