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参会
瑶姬走得很快,被捉住的楚思亦为了自己能脱身,定会咬出她女儿身的事实。
白天去找十八王爷时,瑶姬还特意弄了张狗皮膏药贴在脸上,不曾露过姿色。
如今天又黑,纵然有火把照着,只要她故意低头,便也只能看个大概。
就算十八王爷再色,也色不到她头上。
果然,瑶姬才刚刚手脚并用爬上棵粗柳树,就有几个仆从急匆匆地找过来了。
不过寻了一圈儿,也不见瑶姬踪影,那些人觉得没趣,只当楚思亦是信口开河罢了,便草草收场,回去复命。
瑶姬在树杈上稍稍松口气。
前阵子整日与郎元在猎场厮混,别的本事没学到,这爬树的手艺倒是日益娴熟。
正当她刚想下去时,旁边那棵树上,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
一晚上都没受过惊,这下可真的吓得不轻。
瑶姬险些栽倒下去,幸亏一根锡杖及时伸过,帮忙将她的身形稳住。
定睛一看,玄行这家伙不知何时,也在树梢上倚着呢。
“缘分呐。”
“嘁,晌午还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会儿又跟过来做什么”
瑶姬对他莫名消失的事很记挂,原本以为两人多少已经算了朋友了,没想到他说走就走。
自打进入这游戏后,她遇到的都是些浑人,还从未对谁有过这般放松自在的感觉。
玄行从怀中掏出个纸包,隔空扔给她。
这准头可比楚思亦强多了,瑶姬靠住树杈后,狐疑地打开看,发现都是些五彩的小糖块。
“怎么,几颗糖就想哄人”她塞了颗进嘴里,将方才酒中那股子怪味驱散。
水果味的,还不错。
“那必然不会,这不还有呢么。”玄行又陆续从袖子里掏出了些零碎,都是哄小孩子用的东西。
最后越来越离谱,甚至连拨浪鼓都弄出来了,还故意在她眼前摇了摇“如何,可开心啊”
“你这又是上哪儿要的饭呐”瑶姬满脸嫌弃。
“胡说,是花银子买的。”玄行认真纠正。
瑶姬有种不祥预感“我给你的那五十两,不会又都败光了吧”
“不会不会,多少还有些剩余”
“呸,我信你个鬼”瑶姬将剩下的糖扔还给他“你就不能长长出息,出来这么久了,何时才能买完米面”
玄行眯眼笑了,学着她的模样,可吃了颗糖,放在口中嘎嘣嘎嘣咬得脆响“我啊,原本已经看尽了这世间的热闹,觉得还不如在谷中躲清净的好,可如今不同了,我又寻到了新的趣事。”
他慢条斯理地舔着粘上糖渣的手指,像只饱餐后优雅整理仪容的猫“未尽兴前,我可不愿再回去了。”
瑶姬见那些火把已经逐渐远去,小心翼翼顺着树杈爬回地上。
玄行就灵活多了,直接从高处往下蹦,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飞扬的袈裟舞落时,还蹭到了瑶姬的小脸儿。
纵然如此,落地时仍半分声响都没有,真让人怀疑他的骨头是不是比鸟儿还轻。
“你说你,大半夜的玩跟踪,还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生怕别人发现不了是不是”
瑶姬觉得这家伙天生少根筋,袈裟就算再好看,也总得分分时候穿呐。
“夜晚风冷,我怕染风寒。”
玄行将袈裟刚想把袈裟裹得紧些,看看瑶姬,却又忽然将扣子解开了,大敞开朝她挥了挥“你冷不冷一起披”
“谢了。”
难得这家伙有照顾别人的时候,瑶姬也不跟他客气,伸手将整个袈裟都拽下来,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小尖下巴在外面。
“诶,不是说好了一起披”玄行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哪个跟你一起。”瑶姬才不管他,径自往前走。
吉祥客栈是回不去了,云灵客栈的仆从被十八王爷安排的人拦下后,肯定明白哪里出了事。
见楚思亦迟迟未归,多半会在慌乱之下,去她和玄行住过的地方蹲守。
哎,兜里虽然被银子塞得鼓鼓囊囊的,眼下却连个正经的落脚地都找不到。
难不成又要露宿街头了
这种滋味,瑶姬已经有段时间没体验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你故意提前一个时辰带她来,可是还有点心软”
玄行用下颌朝火把远去的方向抬了抬,好奇问道。
“其实我之前也只是推测而已,手头也没个确凿证据,想着万一误会了人家反倒不好。”
赵郎会在子时来,十八王爷则会提前近半个时辰来此处捉人。
瑶姬早已打定主意,要在这剩余的时间里,彻底摸清楚思亦的底细。
若当真是自己想多了,便将人带到别处去,再想法子与赵郎私奔。
不料事情总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还真是有点哭笑不得。
“所以我才说那主仆俩,全都死有余辜嘛。”玄行走着走着,离瑶姬的距离逐渐近了些,似乎想跟她挤在一起取取暖“原以为你是个连这等小伎俩都看不破的庸人,晌午时还白白伤神了呢。”
“哦,那我还对不住你了”瑶姬用肘臂将他推开,没走几步,玄行却又厚着脸皮靠了过来“无妨无妨,我不跟你计较。”
两人沿着这条无名河漫无目的地走着,今夜出了这么多事儿,反正也睡不着,还不如在外面吹吹风。
反正她有袈裟取暖,冻也是冻那个臭和尚。
“你也别恼了,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也跟过来了么。”玄行总算看出来眉眼高低,又掏出拨浪鼓摇了两下。
见瑶姬想劈手夺过仍了,连忙躲开,偏要继续摇个不停,活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
“少邀功了,就算我真遇险,你也多半是躲在树上看热闹吧。”瑶姬嗤道。
谁知玄行还敢点头“那倒是真的。”
假君子易遇,真小人难求。
瑶姬倒是不烦他这种坦荡的淡薄,总比那口蜜腹剑之辈要强多了。
不过,这也归功于她近期没遇上过什么正经人,所以才显出他来。
看来以后无用的善心,真得收一收了。
不愧是地狱级别的难度,随便碰见个nc,都能扯出这么一大堆事来。
“阿瑶,想不想去千娇会耍耍”玄行终于将那恼人的拨浪鼓停了,因此瑶姬也默许他靠得稍微近一些。
“怎么,才刚得了些银两,就忍不住要挥霍”瑶姬记得他说过,康乐城是何等的销金窟。
玄行侧头盯着她的脸“方才那楚姑娘说,若你也参会,定能得个魁首当当。”
“哈,那是自然。”瑶姬对自己容貌相当有自信,忍不住又掏出刚买的小花镜照了照。
别说,她皮肤白皙,跟赤红色的袈裟还真挺搭的。
日后若是有机会换回女装,定要多穿些艳丽的衣裙。
如此绝色,整日素着着实可惜啊。
“我却不信。”玄行轻轻的一句话,瞬间让瑶姬板下了小脸。
她刚刚听见了什么
这臭和尚莫不是天生眼盲
瑶姬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比如今这副容貌更好看的女子。
质疑她什么都行,比美
她还真没有在怕的
两厢目光激战较了半天劲儿,瑶姬用手指点他“也就是没机会,若真有个名额,定让你这榆木头好好开开眼。”
“嘿,等的就是这句话。”玄行嘴角忽然扬起了极大的幅度“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别后悔啊。”
“啊我”
话还未讲完,后颈便被人重重地敲了一下。
晕过去之前,瑶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我艹你大爷。
没听见系统的嘲笑,她还活着。
这是瑶姬醒转前的第一个念头。
不过当看见风春楼老鸨那张满是谄媚的笑脸时,她的心情立刻又不美丽了。
入眼皆是熟悉的陈设,此处正是楚思亦的闺房。
“呦,姑娘您醒了啊,瞧着事儿闹的。”
老鸨摇着团扇帮她扇扇风,半点没顾忌到如今可不是什么大热天儿。
瑶姬捂着有些发痛的头坐起,发现屋内只有老鸨一人。
“我怎么”
“嘿嘿,是玄行圣僧将您抱过来的,说姑娘您有意代替那不争气的楚丫头,竞选千娇会的魁首。”
老鸨小心留意着瑶姬的脸色,时刻提防着她何时会发怒。
瑶姬
她身上还披着那赤红色的袈裟,缝制的金线在晨曦下一晃一晃的,仿佛玄行那张欠揍的脸。
走到窗边,在老鸨担忧的目光中,瑶姬将那东西团成一团,狠狠丢出老远。
“姑娘请放心,此次参会绝不会强迫姑娘做任何不愿之事千娇会历来的规矩,参选女子只展示才能样貌即可,不用伺候男人的。”
瞧出她隐隐有发火的架势,老鸨赶忙在旁边安抚。
瑶姬也不理她,自行拉开门,在瞧见守在门口那数位大汉后,又静静将门关上了。
老鸨贱兮兮地凑到她身后,笑得比春光还灿烂几分“姑娘,既来之则安之,又何必自苦呢想来夺得魁首后的殊荣,您也听说过了,不管怎么想都是好事一桩,旁人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美差呀。”
瑶姬坐到茶几旁,抱着双臂,用下巴点点茶壶,那老鸨立即谄媚地为她亲自到了杯。
“温度正合适,您尝尝。”
茶内倒是没放药。
瑶姬润了润喉,漫不经心地拨弄茶盖“参选的女子在宫中都有文书备案,你敢私自换人,就不怕朝廷追问吗”
“呵呵,姑娘心细如发,还替老身想了这许多。”老鸨见她肯好好说话,也不曾闹腾,心中的警惕性顿时松懈了不少,也跟着坐下。
“楚丫头临走时,留下的三箱金银珠宝,足够打点一切了,不知姑娘是何籍贯”
“我若不说呢”瑶姬抬眼看她。
“也不妨事就说您是我远方亲戚,谁又敢多问怎的。”老鸨接话的速度极快,显然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瑶姬轻叹一声,放下茶盏“那秃驴呢”
“圣僧来去无踪,昨夜只是简单嘱咐了两句,便自行离去了,老身着实不知啊。”老鸨用扇子捂着嘴乐道,见瑶姬半点笑意都没有,知自己说错了花,急忙忙又收住了话头。
玄行
瑶姬眸色愈发深沉,拳慢慢紧握。
这已经大大超出开玩笑的范畴了。
想玩是么秃驴。
思绪于腹中百转千回,待浮现到面上时,又换成了淡淡的笑。
瑶姬朝老鸨勾勾手指,待她凑近后低声说道“想让我参会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哎呦,别说是一件了,就是千件百件,也没有不依的”
老鸨一听事情有门儿,乐得眼都开始放光。
经营青楼这么多年,她自然清楚强扭的瓜是什么样。
整日哭丧脸不说,还隔三差五的跟她作对,每天大小事不断,打得手都累了也不消停。
与其来硬的,还不如让那些进楼的姑娘们打心里认服。
一个猴儿一个栓法,面前这位美人明显吃软不吃硬。
若她真能诚心以风春楼的名义参会,那可真是烧高香都求不来的幸事啊。
瑶姬嘴角挂着笑,眸底却一片森然“现在就去报官,说住在泉隐寺的玄行和尚偷了你的首饰,花重金悬赏,让官府画像去各城缉拿此人。”
“啊这”老鸨有点懵了。
“我要在康乐城,也看见玄行的通缉令。”
待老鸨从衙门回来,亲自将盖上大印的通缉令摆到瑶姬面前时,她脸上才总算浮现出真正的笑意“不错,给我贴满全城。”
“贴了贴了,哎呦喂,足足喂了县太爷三百两雪花银呐,您还真舍得出钱。”
老鸨擦擦脸上的汗,她还是首次告和尚的官。
平时为了祈祷生意兴隆,老鸨也没少拜财神什么的,心中对这些神佛总归有点敬畏。
可干这窑子的生意,早已做尽了缺德事,倒也不差这一两件了。
戴好与楚思亦相近的素色面纱,瑶姬脱下男装,换上鲜丽衣裙,重新在鬓边插满钗环。
单推开门转了一圈儿,便瞧得整个客栈中的人都直了眼。
“妙啊,妙啊,得此佳人,谁还稀罕那楚丫头”
老鸨在旁边美得不行,独自乐了半晌后,方才想起问道“对了,不知姑娘诗琴书画如何啊魁首要经多方面考核的,瞧您气质非凡,想来必定”
瑶姬朝她微微笑道“客气了,小女子恰巧,一窍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