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从这天起，一连找了三天，依旧一无所获。
周瑶已经失踪了七八天了，照这样子，几乎是活不成的。于是，慢慢的，队里来帮忙的人就越来越少了。
周览还请着假，但不可能一直不去，因此，第四天的时候，他回了镇上，但这并不代表他放弃了。
回去之后，他特地拜托岳父帮忙打听周瑶的踪迹，总归他岳父这么些年，在城里还是有些人脉的。
走的时候，他见到周如沛那副快死了却始终吊着一口气的样子，平生第一次动了粗。
他打了周如沛一拳。
周览好歹是个成年男子，使了全劲儿打过去，周如沛直接被打到了地上，咳嗽几声，吐出来时，居然还带着两颗牙齿和一点血丝。
“咳咳咳——”周如沛就像是要咽气了似的，跟个老风箱一样哗啦啦喘着气。
“为什么，为什么我娘这么年轻就去了，瑶瑶还那么小就走丢了，而你还活地好好的？为什么？!你说啊!”
周览不顾形象地朝着他大声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都暴起，整个人不停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这些天找周瑶，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安心，就担心周瑶出什么事。可是找了这么久，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代表什么意思，他都不愿意深想。可是周如沛呢，自己女儿丢了，他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整天呆在这个屋子里，不是喝酒就是发疯，偏偏还吊着口气。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不回来，那我娘还像以前一样，不用这么大年纪还要生孩子，要不是那留下了病根儿，她至于走这么早吗？！如果不是你，什么都不管，瑶瑶至于走丢吗？!都是你，你就死祸害!你才是最该死的人！”周览几乎已经失去理智了。
秀芝对于周行来说，不是个好母亲，可是她对周览是真的好，她把她所有能给的全部都给了周览，在周览眼里，秀芝就是最好的母亲。
在他的世界里，就只有母亲的身影，他连他爹是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也许从前某一刻羡慕过那些有父亲的孩子，但他从来不后悔有秀芝这样的母亲。
后来周瑶出生了，对于这个和秀芝长得很像的一个人，他不自觉的就会多喜欢一些，有什么东西，买给周清芸的时候，一定会记得给周瑶也带一份。这种感觉就像当年秀芝爱他一样，他来爱秀芝的孩子。
可是呢，他娘，不过四十来岁就死了，他妹妹，才七八岁的年纪就丢了，不过一夕之间，他就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两个家人。而那个罪魁祸首，却依旧好好的，标榜着喜欢秀芝的旗号苟且偷生的活着。这样的人，怎么配活着？！
“你不是说你喜欢秀芝么，那你去死啊，你去陪她啊!你还活着干什么？!”
愤怒燃烧着周览的理智，恶毒的话就这样从他的嘴里蹦出来，往日清俊的脸居然有几分狰狞。
周如沛倒在地上慢慢喘着气，听到周览最后一句话，愣愣抬起头来。
他已经瘦的皮包骨了，整个人就像个骷髅一样，就剩个骨架子了。瘦的这么狠，使他那双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此时，那双无神的大眼睛直愣愣盯着周览，看的人毛骨悚然。
这样的眼睛使周览清醒了一些，他偏过头去，不愿再看。
”你说的对，我……我害死了秀芝，我还害……害了瑶瑶，我该死，该死……”周如沛像是清醒了一些，嘴里一直念叨着“该死”，说着，他看向脚边上的玻璃片。
他伸出手，慢慢凑过去，想要拿起那块玻璃片。多日不曾进食，他几乎没有力气了，整个人颤颤巍巍的。
他害死了秀芝……
但是秀芝休想去找周如铭团聚!
想着，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拼尽最后一份力气拿起了那片玻璃就要往脖子上划去。
周览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阻拦。但当周如沛将玻璃放在脖子上时，他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留在这儿也没有用了，所以他准备回镇上去。
屋里面，周如雷已经用玻璃片割了条口子，正要使劲儿时，却突然想起了秀芝临死前地画面。
当时，秀芝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她还是勉强撑起身子，用那微弱地声音告诉他：必须把周瑶好好抚养长大，必须看着周览日子幸福美满……
她说：如果你能的话，我就忘了之前的种种……
蓦地，周如沛的眼泪像一条线一样划过，手中的碎片“啪”地落到了地上。
他猛地抱住那个脏兮兮、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枕头，将短短几天几乎全白的脑袋埋进去。
没一会儿，就发出了爆哭声。
“秀芝！秀芝！呜呜呜……瑶瑶……”男人沙哑的声音从枕头里面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听得人心里不舒服。
屋外靠墙喘息的周览听见了他的爆哭声，猛地吐了口气，然后仰起头，整个人倚靠在墙上，眼角有一滴泪悄悄滑落。
……
今年周家的年，过的可以说是一片惨淡，因为秀芝死了的缘故，门口也不能贴红的的对联，也不能去别人家串门。再加上周瑶丢了，到现在都没有找回来，所以每个人的心情都算不上好。
过了年，每个人又得参加农活，开始一天天上工了。
日复一日地上工，早已泯灭了大部分社员的热情。本来都说地属于公家，他们给公家干活，然后发工分，可是这几年分的工分，一年比一年差，就比起之前自己种自己的地还要差。这样，谁还拿的出热情来干活呢？
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周行现在上工也不积极了，每天最多就上半天工，几乎就呆在家里，宁愿躺着睡觉都不愿意干活。
也就有的时候李知安去上工，他跟着去了几次，那之后，就没出过门了。
记得那天，李知安在家呆腻了，就想出去干干活，哪知道正在睡觉的周行“噌”的一下跳起来，看着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李知安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但还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于是，他俩再加上周景琛，一家三口就这么出了门。
路过秀芝家门口时，李知安好奇的往里面看了一眼，一个有些瘦削的男人背对着他们，正在院子里洗着什么东西。
她往旁边看了看，周行抱着儿子，眼睛目视着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地往前走。
李知安撇撇嘴也就收回了视线。在她没看见的地方，周行偷偷往回瞟了一眼。
到了干活的地方，李知安将儿子放在地上垫的旧布上，然后就和周行一起去干活了。
她自从怀周景琛之后就再也没下过地了，干了一会儿，整个人都累的不行，一边的周行淡淡瞥了她一眼，说道：“去歇会儿。”
实在是有些累，李知安就没有强撑，走到儿子身边坐下。周行也放下了工具，坐到了娘俩的身边。
“琛琛看，这是什么啊，是不是花花？红色的花花哦，好不好看啊？”李知安从旁边摘下一朵野花，然后递到周景琛面前。
哪知道对方只是默默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低头玩起自己的手指。
“咦，琛琛不喜欢花啊!那琛琛喜欢什么呢，喜欢草吗，喜欢天上的云云吗？”李知安说了好多话，可是周景琛依旧一点反应都没有，一直低着头，像是自己的手指多么好玩似的。
“奇怪，曼曼小的时候就喜欢花啊，她还喜欢我给她编的花环呢，戴在头上可好看了，就像画报上的漂亮姑娘似的。琛琛真的不喜欢吗？”李知安依然努力跟自己儿子说话，可是对方依旧不理她。
“哦，我知道了，花是小女孩喜欢的，琛琛是个男孩！那这样吧，我教你叫‘娘’吧，跟着我念……”
李知安说着，周景琛终于抬起了头，她以为儿子终于要理她了，结果对方只是对着她张开了嘴巴，露出了两个米粒般的牙齿，然后缓缓打了个哈欠。
李知安“……”
也是怪了，这个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整天看着就没精神一样，最喜欢的就是睡觉，除了李知安抱着他的时候要精神一点，其他人抱着他，他完全是理都不理。不说周家人，在整个队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就没有这样的！
坐在一边的周行默默看着这娘俩的互动，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他儿子会不会是耳朵或者嘴巴有问题？是之前发烧烧坏了吗？
不怪周行乱想，实在是这孩子太过特殊，队里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就没有这样安静的。
于是，等回去了，趁李知安去做饭，他将儿子放在床上被对着门口坐着，自己则推到门口站好。
一般的这么大的孩子，见自己熟悉的人不见了，肯定会哭，可周景琛只是看了周行一眼就没再管他，依旧玩起自己的手指。
周行靠在门框上，心里有些复杂。
但愿没有事……
想着，他抬起双手，举到自己面前。“啪啪”他拍了拍巴掌，故意弄出点声响。可是床上的周景琛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坐着、低头。
周行的心猛地一跳，他想了想，又拍了拍巴掌，可是周景琛依旧没有反应。
不会……
周行不禁摇摇头，想甩掉心里不好的猜测。这一次，他直接喊了周景琛的名字。
“周景琛!”
这一次，周景琛终于回头了，小小的、肉肉的脸蛋面对着他，眼睛里却有几分生无可恋。
“嗯？”周行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见了自己儿子的这个眼神。
怎么回事，是在鄙视我吗？
周行默默看了儿子好一会儿，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坐在床上，然后将儿子放在自己的腿上。
没事就行，还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他仔细端详着儿子的脸，可以说，周景琛跟李知安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圆溜溜的，显得有几分柔和。只不过，李知安的性格比较温和，所以显得好欺负的样子，而周景琛，眼里总有几分无可奈何，看着有点违和。
“啧!”
这么小的孩子，跟个人精儿似的，居然会露出大人的神色来。周行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索性这些也不怎么重要，也不用过多在意。
……
今年劳动节的时候，队里放了一天假，原本这时候应该有大把人去供销社里买东西的，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起聚在稻场上，一个个喜气洋洋的。
周行正好跟着李知安去塘边洗衣服，听着那边的说话声抬起头看了一眼。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见稻场前立了根杆子，杆子上还挂着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跟山上开的紫色的喇叭花形状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周行有些好奇的盯了会儿，这才收回视线。
李知安正低头专心洗着衣服，周行愣愣看了眼她的侧脸，没有说话。
“喂喂喂……”
突然，那个奇怪的东西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来，下一刻，稻场上就传来了人们的欢呼声。
“那个是干什么的？”李知安也抬头看去。
“不知道，可能是队里要用的吧。”
“那个里面的声音好大啊，说点什么，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吧。”
“应该是的。”对于这个东西，周行显得有点兴致缺缺，反正又不是他家的，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而李知安也只是看个新奇而已，没一会儿她就像是看够了，收回视线，继续洗衣服。
在洗到周行的内裤时，她顿了顿，然后像是极不情愿的说道；“你的这个都破了，我……我给你重新做一个吧。”
闻言，周行看向她手里的那条内裤，裆部已经有了好几个洞了，瞧着跟个破布差不多。
这条内裤他差不多穿了快五年多了，之前不是不想换，可买成品又舍不得，自己又不会做，索性将就穿着，反正穿在里面别人又看不见。现在，李知安主动开口，他也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这还是李知安第一次主动提起给他做衣服。虽然之前她给他做了身衣裳，但那还是何婉叫她做的。
尽管要换掉它，李知安还是认真将内裤洗干净。
看着白嫩的手紧握着他的内裤，周行呼吸一顿，感觉身体有些热了起来。
他们有多久没交流了？好像自从他娘……
想起了什么，周行一瞬间冷静下来，但他还是转头，没有再看李知安。
他也不清楚爹娘死了多久才可以行房，但他觉得，还是等些时间吧，万一有些忌讳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