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回门
到了大李村，周行不太记得李知安家的路，回头瞄了一眼李知安，说道：“带路。”
李知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暂时也忘了对周行的害怕，走到他前面去带路。
快到她家时，就看见张桂兰在一棵树下等着，李知安笑着跑过去，抓住她的衣角，开心的说道：“嫂子，你怎么在这儿啊？”
张桂兰被她突然的热情弄得有点懵，随后又想明白了，她们好歹也相处了将近两年，总比和周行熟悉一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知安不在，她是真的挺不习惯，而且这两天婆婆的心情不好，公爹的心情也跟着不好，每天吃饭时她都觉得憋屈。
“来了啊，饭快好了，娘叫我出来看看。”张桂兰对着周行笑了笑 “来都来，还带这么多东西，真是见外，都是一家人了。”
嘴上客气着，心里却还是有点高兴的，毕竟，回门礼回门礼，得有礼啊，再说了，光李知安的陪嫁就挺多，周行拿来的彩礼都贴进去了不说，估计婆婆还贴了一些。村里哪家嫁姑娘有这么好的嫁妆的。要是何婉是他男人的亲娘，她真的会不高兴。可是现在毕竟是隔了一层，又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张桂兰也说不出什么了。现在周行拿了东西，不说别的，她也可以跟着吃几口啊!
是以虽然周行只是敷衍地笑了笑，张桂兰也没有那么在意，接过他带的东西，热情地说道：“快进去吧，喝口水。”
周行跟在张桂兰身后进了院子里，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李家的院子。
从院子门开始，左边是一棵桃树，树旁边是栅栏围的鸡。右边是种的菜，角落里还有个茅坑。
桃树估计是晚熟的，上面结的桃子几乎都是青的。种的菜也是当季的，茄子、辣椒什么的。
看了几眼，周行就收回了视线，抿抿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知安也仔细的看了看院子，撅了撅嘴。
还是她家好！为什么不能一直住在她家呢？
进了堂屋，李德绍坐在凳子上，见他们来了，笑了笑，没开口。
李兴国站了起来，扯了一抹笑出来 “来了！”
周行依旧是敷衍地笑笑，对着李德绍喊了声“爹”，又转回来叫了声“大哥”。
李德绍点点头，没说话。
李知安直接去了厨房，张桂兰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厨房就出来了，让她们母女俩好好聊聊。进到堂屋，发现三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觉得有点不好，悄悄瞪了自己男人一眼。
客人来了也不招呼几句，连水都不知道倒一杯!
赶紧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周行 “姑爷，喝杯水吧！”
周行接过去，道了声谢，却没急着喝，摩挲着偏黄色的茶杯，看了一眼旁边桌子上的一套茶具，心里有些疑惑。
之前他看见李知安的陪嫁就觉得奇怪，一般没有人家会给女儿准备这么多陪嫁的，不过李知安是个傻子，从这一点上又说的通，现在看见那完整的一套茶具，他只在周览家看过类似的，还是周览当教书先生之后添置的，他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更何况，看多了什么桃花杏花，大妞二妞什么的，李知安这个名字，就显得很不同。
李知安她娘……是哪户地主家的女儿么？
周行记忆里只有地主家的这么讲究。
“嫂子，娘叫你去端菜。”李知安走到张桂兰身边，语气有些欢快。
张桂兰应了一声。
李家今天的菜格外丰富，一个猪肉炖粉条，一个炒白菜，一盘辣椒炒肉，炒鸡蛋，还有一条鱼，一碟花生，这就是过年的水准了。
看着这些菜，李知安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肉前天她吃过，可是这个时候，谁会嫌肉多呢，更何况，吃了几顿周行做的饭，她格外的想念娘做的饭。
就三天也瞧不出来李知安瘦没瘦，但何婉依旧很心疼她，等众人都拿起筷子时，她也赶紧夹了一块瘦肉给李知安。
她知道李知安有点挑嘴，只爱吃瘦肉。
又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挑了刺之后才给李知安。
以前她总是想办法让李知安吃鱼，不过是因为那一句吃了鱼聪明，而李知安本身也喜欢吃鱼。
“姑爷，这鱼是今天早上兴国在村子里的一个沟里抓的，你尝尝！”
见何婉一心给李知安夹菜，自己男人又不是能说的，也不指望公爹招呼周行，她就时不时招呼周行几句。
不过她更多时候也是顾着自己吃饭，毕竟她好久没见过这么多肉了。
周行也不怎么想喝酒，他一会儿还有事，现在见李家人都专注吃菜，有些松了口气。
饭后，何婉就带着李知安回屋了，张桂兰去洗碗，李德绍干了一上午活儿有些累就先去休息了，就剩下李兴国和周行，也懒得和他大眼瞪小眼，周行就说他去转转，李兴国求之不得，赶紧答应了，随后自己也回房了。
周行出院子以后，往周围看了看，没什么人，这才径直往外走去。
……
何婉正在李知安屋里和她聊天，她嫁出去后，没有人要住就空着，今天早上何婉特地打扫了一下。
“安安，这两天周行是和你一个被窝吗？”何婉边缝一个被套，边说道。
这被套是准备做喜被还给张桂兰娘家的。
李知安先是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昨天我是在地上睡得。”李知安撅撅嘴，地上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舒服，不过，她也不想跟周行那个邋遢鬼躺在一起。
何婉手一顿，看了一眼李知安，心里还是有点庆幸的。李知安现在照顾自己都够呛，要是怀孕了怎么照顾孩子？那周行现在也才二十出头，哪定的下来，怎么养家。
又想起周行家只有一间屋子睡觉，心里叹了口气，只希望他心里有数，别现在弄出孩子来才好。
不过，两个人孤男寡女的，血气方刚的年纪，要是发生什么也正常，于是她又叮嘱道：“娘说了的，周行要是和你一个被窝可别不让啊!”
顺从一些，至少不会受伤或者留下阴影什么的。
李知安心里不高兴，但是想到好不容易才见到娘，就说到：“我们不说周行。娘，我跟你说啊，你说的是对的，我去问路，她们真的告诉我了！”
想起这个，她又笑了起来，觉得高兴极了。
“是啊，你说话客气一些，别人大多不会为难你的，世上本来就好人多一些。不过，安安，你不能太相信别人了，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骗子也很多的。”
李知安认真地点头，她最听娘的话了，世界上就是好人最多，没错，她只遇见了周行一个坏人!
接下来，李知安就跟何婉讲起了周行的“恶行”。
何婉忽略掉那一点心疼，心里有些庆幸，她想的没错，周行不会纵着李知安，那么她就必须自己学会，这样最终还是对她是有好处的。
不过她也知道，女儿这么说，是想让她安慰，然后一起骂周行。对于李知安这孩子心性，何婉是既无奈又纵容，于是她还是顺着安慰了几句。
“这周行是坏，所以啊，安安，没事你就别理他，他叫你干些什么，你就去做，不会就去问别人，知道吗。娘相信，我家安安这么聪明，学什么学不会？”
李知安重点放在最后一句话，有些得意的笑了笑，她就说，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是傻子，周行就是坏蛋！
“安安，你月事来了没有？”何婉突然想起来了这两天李知安的月事就该来了，她不在身边，少不得叮嘱。
“娘给你做的月事带你可收好了，记得勤换，别弄身上了。娘不在身边，你可不许胡闹。”看了一眼李知安，她又说道：“要是身上来了，可别让周行碰你啊!”
李知安认真的点点头，表示她记住了。又拿出之前绣的花给何婉，笑道：“娘你看我绣的，好看吗？”
何婉接过去，认真的看了看，针脚很细，配的色也好看。她点点头，李知安在女红这方面还是有天分的。只是可惜了，现在的条件，也找不到什么颜色漂亮的线了。
心里叹了口气，见李知安仍期待地看着自己，何婉笑了笑 “好看，当然好看，安安这么厉害。”
听见娘地夸奖，李知安脸上地笑越来越大，感觉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何婉揪了一下她的鼻子 “这么高兴啊，傻孩子！”
“我才不是傻孩子，我是聪明的孩子，娘，你说我聪明的!”李知安撅起嘴，抱住何婉的手臂，不停的摇啊摇。
“好好好，安安是娘的乖宝贝，是最聪明的孩子!哎哟，安安可别摇了，娘的头都被你摇晕了。”何婉无奈的笑着说道。
李知安赶紧松开何婉的手，脸上笑嘻嘻的。
……
周行来到大李村村尾的这家屋子，门关得紧紧的，他直接推门进去，就看见癞子李正在烤鸡，见他来了，赶紧起身，挡住身后的鸡，脸色有些不好地问道：“周行，你来干什么！”
癞子李跟李二柱认识，经常一起打牌，周行跟他是在牌桌上认识的，没说过话。
周行突然来他家，心里虽然疑惑，但是更多地是担心这只鸡，这是他偷的，俗话说“见面分一半”他可不想分给周行。
“你今年多大了？”周行刚在李知安家吃了那么多肉，怎么会馋，只是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二十五了，怎么了？”
癞子李十几岁就开始赌钱，那个时候华国还没建立，还是长辫子当皇帝，镇上好几个赌场，每天进去的人数不胜数，后来华国建立了，赌场几乎都关了。不过，还是有人偷偷赌，也是仗着“天高皇帝远”，一次半夜癞子李赌钱的时候，正好让警察抓着了，那个时候可没有未成年的说法，直接关进去了，好几个月才放出来，这样他的名声都臭了，又把钱全赌了，没有正经女儿家愿意嫁给他，现在都是寡汉条子一个。
周行正是知道这些才来找他。
“我就问你，想要老婆不？”
癞子李点点头 “当然想了。这么说，你能给我找一个？”
村里像他这么大的，儿子都好几个了，他不也想传宗接代么！再说了，这么大个人，没有女人多憋屈，没有女人跟他，他就只能找寡妇，妓字什么的，每次都要钱要东西，要是有个老婆，不就可以把这些钱省下来拿去赌了么，而且还可以给他生儿子。
不得不说，癞子李对于赌钱还是挺专一的。
现在听周行的口气，像是有人选了，不过他可不要傻子!癞子李想起了村里的李知安。他娶婆娘要能伺候他的，不能什么都不会。
正准备说，又想起周行娶得就是李知安这个傻子，癞子李转了转眼珠，心想：万一周行真的是给他介绍老婆的呢，得罪了怎么办，就没说话了。
周行自然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小李村李梅，知道么？”
癞子李撇撇嘴，李梅么，那个表字，他当然知道了，跟好多男人有过，话说当初他也想过，不过那贱人心气高，拒绝了。
“哼，怎么不认识！”癞子李冷哼一声。
心里虽然也觉得那女人放荡，但是他也清楚那女人长得不错，心气高，以前看不上，现在又怎么会看上他。
像是知道癞子李想问什么，周行就直接说道：“那女人不知道有了谁的种，现在正到处给野种找爹呢！”
癞子李不禁有些犹豫，他这个情况，当然也不怎么看重是不是处女，只是白给别人养儿子……
“你可好好想想，错过了这村，可就……”周行没有说完，只默默的等着癞子李的回答。
他今年二十五了，再不找一个，可真的就打一辈子光棍儿了，就算李梅以前男人多，他就不信制不住她，更何况，能给他生儿子就成。可是那野种……
见癞子李还在犹豫，周行有些不耐烦 “你不说，谁知道那不是你的种？再说了，生下来就是你养，不还是得管你叫爹，谅那女人不知道也不敢说出是谁的种，你还担心什么？”
癞子李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就问道：“怎么做？”
……
周行跟癞子李说了他的计划，就赶紧赶回李家，正好他们也正在找他。
“欸，那不是姑爷么！”张桂兰先看见周行，指了指。
何婉在后面一面握着李知安的手，一面伸手理了理李知安的耳朵边的头发，温柔的说道：“安安快跟周行回去吧，娘跟你说了的，听话啊!”
李知安撅着嘴，一脸不情愿，眼睛也红了，但知道娘是认真的，也不敢反驳，只好抱住何婉。
“娘，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
“傻瓜，哪有嫁了人总是回娘家的。不过，只要你记住了路，什么时候想娘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回来。”
“都说了我不是傻子，娘，我是你的乖女儿啊！”
“是是是，乖女儿快跟周行回去吧，啊！听话。”何婉摸了摸李知安的头。
李知安又抱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慢慢走到周行跟前。
“那我们就走了。”周行扯了扯嘴角，然后转身往外走。
李知安默默跟在周行身后，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看着何婉，一双杏眼里浸满了泪，可怜兮兮的。
何婉也红了眼睛，但还是招招手 “安安，路上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