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61
一想到如此练功不仅对洛年年有好处, 对自己也有好处,程誉对待练功比洛年年还要更上心,每天雷打不动至少“帮”洛年年练功一轮。
程誉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 娇妻在怀,其乐无穷。
不仅如此,以前每日想睡两个时辰都是奢望, 现在却渐渐能陪着洛年年从天黑睡到天亮, 休息充足, 精力充沛。
武功的困境也得到解决, 对身体的掌控越来越强,最让他欣喜的是, 头不再像曾经那样没日没夜的剧烈疼痛。
程誉看向洛年年的眼神温柔如水, 坚信年年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他们是那么的契合,她是他的大福星,有了她,他不再是心无挂碍随风飘零的落叶, 而是有家有根的人。
为了维护好他的小家,程誉的事业心前所未有的爆棚, 开始着手整理手上的产业和势力,曾经为了转移注意力随意置办的产业或者随手布下的棋子, 极偶尔才会想起, 这次他全部整理出来, 一一安排调动。
虽然大多数调动都可以通过信鸽往来消息或者派忠诚的手下远程指挥, 但有些安排还是亲自去比较稳妥,程誉需要离开陈侠镇。
当他抱着洛年年提出这件事的时候,洛年年的反应是, 她终于等到了!
洛年年一骨碌爬起来,眼睛亮晶晶地问:“那我扮成什么?”
“……你想扮成什么?”
看着格外兴奋的洛年年,程誉语气迟疑。
程誉自然是舍不得丢下新婚的娇妻一个人独守空房,是准备随身带着的,这几个月他对洛婶和洛小丫的尽心安排照顾也是为了让洛年年愿意放心跟他走。
可现在,洛年年确实是愿意跟他走的,程誉却迟疑了,这个胆大包天连他都制约不住的祖宗,放出去真的好吗?
最后,在洛年年的强力要求下,她拥有了一位富贵的官家公子哥的身份。
虽然程誉总说易容主要目的是隐去身份,将自己藏于数量众多的普通人中,不适合易容出太高调的外貌。
但他经不住洛年年的撒娇,最后还是给洛年年准备了一套好模样,是个唇红齿白,阳光帅气的少年郎,就连个子都被暗藏心机的靴子提高了不少,身穿月白色丝绸长衫,手持风流潇洒的折扇。
在程誉忙着处理陈侠镇和飞影教事务时,洛年年忙着练习如何扮演好一位潇洒的公子哥,她的学习兴趣浓厚,每天花大量的时间,又有乾珠的配合,掌握速度很快,与她学习功法时慢悠悠的速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等程誉轮换着身份安排好手头的事务,回家就看到家中正在上演一出浪荡衙内调戏良家妇女的戏份,程誉当时血压就上来了,把洛年年化身的许逸扯开,沉声对春芽扮演的惊恐少女道:“出去!”
许逸和少女一起“切”了一声,许逸很不满意地抱怨:“你不能总是影响我呀,你都要害我穿帮了。”
程誉头疼:“当街调tiao戏女子有什么好练习的,难道你还真要做不成?”
许逸手中折扇一甩,潇洒的扇着风,得意极了:“那到不是,以本公子的身份样貌,不需要主动,也有的是人往上扑,我这不是提前熟悉熟悉嘛,万一到时候应对方式与身份不符,不就露馅了?”
“你怎么知道?你出过门了?”程誉黑着脸问。
许逸连忙用折扇挡住下半张脸,眼睛心虚的滴溜溜地转,轻咳两声转移话题:“那个,许兄啊,咱们何时启程,咳,我好和家中告知一声。”
“放心,不急,为兄想先领教一下外面的人是怎么往你身上扑的!”程誉黑着脸直接将人抱回卧房,逼着人坦白偷偷溜出去到底遇到了何事。
即使最后得知仅仅是许逸在酒楼吃饭时收到了一个小姑娘送来的手帕,也又气又妒,非要亲自往人身上扑了几次才放过软成一滩的人。
洛年年扶着腰去和洛婶和洛小丫道别,得知她要跟着丈夫去外地做生意,洛婶和洛小丫虽然担心,但也没办法阻拦,只能嘱咐她多多注意安全。
洛小丫如今也跟着一位女工师傅学习刺绣,还跟着一位大厨学习烹饪,一切向姐姐看齐。
洛婶前院养着一群老母鸡,两条看家护院的大黄狗,正房前的院子里还种着一小片菜地,时不时还要回西头村看看祖宅修造的进度,每日也很是忙碌。
洛年年陪着她们说了说话,看着她们平安快乐,她就放心了。
成婚两月,许山沉以巡查产业为由,带着洛年年消失在陈侠镇。
担心自己忙碌时看不住人,程誉带着洛年年抵达沉阳府府城后,重金给洛年年找了一个名医,安排洛年年去学习医术。
名医杨大夫极擅内科和妇科,为人和蔼风趣,教学的时候不是一味的只看背诵,而是寓教于实际案例,更能挑起洛年年的兴趣,让她愿意坐下来耐着性子学。
洛年年化身的许逸每天去杨大夫那里报道,跟着学习几个时辰,才会被放走。
明明是个俊俏多金的少年郎,愣是找不到放肆玩乐的机会,没能收到更多的小姑娘的手帕。
程誉就更忙了,在府城待了一个月,处理安排好事务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手里掌握着大片耕田的粮庄大老板,范执棋。
这位范执棋是一位大地主,拥有一座专属城镇,天霞镇,镇子周围的土地都是范执棋的,镇上的人也基本都是范执棋的佃农。
范执棋带着许逸前往天霞镇查看今年的作物种植情况。
洛年年看着大片农田,突然想起来,这活儿她也挺熟的呀,上个世界她和农业领域的研究人员来往也很密切,她将见过的听过的很多先进的种植技术,以及在博物馆里看过一些不那么先进的种植技术,一股脑倒给程誉。
绝大多数技术都因为代差实在太大很难实现,但是改进农具、兴修水利沟渠、沟垄复种轮作还是有可能推进的。
程誉见洛年年感兴趣,也愿意随她折腾,让田庄的管事跟着她,再调集了各种能工巧匠一起攻克,按照洛年年的描述,试图制作更好用的农具,洛年年曾经逛历史博物馆的回忆被掏出来反复琢磨,再加上工匠的手艺高超,最后还真改善了一系列农具。
新的农具能极大的提升耕作的效率,在时间和人手相同的情况下,能耕种更多的作物。
在改善农具的过程中,洛年年少不得也跟着到农田里去试验,有时遇到正在干活的农人就会随口聊几句,一次天色突变下大雨,洛年年来不及回镇上,也是跟着管事和工匠一起躲在一户王姓的农人家中。
洛年年本以为洛家已经够穷困了,但这里的佃农生活看上去更加艰难。
户主老王已经是这座村落的村长,佃农中条件最好的,但房屋是泥土砌的,屋顶不密实,外面下大雨,屋内下小雨,堂屋唯一干净的一块区域让给洛年年,其他人都在忙着用陶罐接房顶落下的雨。
洛年年看着三四岁还没有蔽体衣服的孩子,因为贵人的到来被抱到旁边更小的房间去,有些发愣。
她询问老王,一家人一年的收益,才得知他们给地主种田,辛苦一年只能在年底收成后被分到少量的粮食,仅够一家老小糊口勉强填填肚子,吃饱都是不用想的。
老王才四十多岁,却已经格外衰老,脸上满是皱纹,期盼这雨能在天黑前结束,不然这一晚一家人都会睡不安稳。
洛年年情绪莫名有些低落,却自己想不明白原因。
程誉来接洛年年的时候,一眼就看出她的神色异常,当时神情就严肃下来,抬手示意其他人都离开,将彼时还做许逸打扮的洛年年抱进怀里,捏捏她的手,轻声问:“年年,怎么不开心?”
洛年年摸摸程誉因为着急赶来而被雨水浸湿的头发,有点急:“要着凉了。”
“没事,这是我故意留下的水痕。”程誉说着压低声音,“这个身份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别担心我,也别让我担心你,你刚才在想什么?”
洛年年眼中满是迷茫,轻声对程誉说:“我只是看到他们过得那么很辛苦,觉得有些,难受……”
第一个世界的程誉是个热心做慈善,并且带着洛年年一起做的有社会责任感的大企业家,第二个世界的程誉是一座城市的城主,把整座城市的安危背负在身上一百多年,他们都教会了洛年年慈悲和责任,他们带动引导洛年年去做一个更有责任感的人。
所以洛年年会跟着去做慈善,所以洛年年即便在第二个世界都要厌烦音乐了,还是始终保持着一定的频率输出音乐作品。
而在这个小世界,情况不一样了。
程誉是个被家人和正常社会抛弃的人,是从弱肉强食的险恶环境中走出的获胜者,他只会更恶,不管他现在在洛年年面前表现的多么温良和善,但他的实质是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考虑做掉洛年年的魔教教主。
没有规则的制约,程誉的行事极为肆意,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他想做,而不是为了谁去做,更不会考虑被波及的人有什么想法。
就连飞影教,也根本不被程誉放在心上。他这次离开之前给飞影教安排的任务就是养牛,程誉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妻子喜欢吃牛肉,在外面不好饲养食用牛,那就在飞影教里养。
至于飞影教上下是不是在心里骂爹,程誉根本不会在意。
把玩着洛年年没有做伪装的细长手指,程誉摇摇头,哑然失笑,命运的安排实在太过奇妙,他这样一个恶名在外的魔教教主,娶的妻子竟是个悲天悯人的小善人。
程誉毫不在意的靠在破旧的泥土墙上,引导着洛年年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你有办法改变的话,你想怎么做,给更多的粮食做报酬?现在把人叫回来以免淋雨?还可以直接用布庄的布料给每人都发件衣服。”
洛年年跟着他的思路皱眉沉思,只想到一条:“不好让他们继续在外面淋雨吧,这毕竟是老王的家。”
一想清楚其实这是占了别人的屋子躲雨,却把主人家赶出去淋雨,洛年年就觉得浑身别扭。
程誉莫名不想表现得和妻子区别太大,解释了一句:“这村里有八成的人原本都是逃难来的流民,若是我没收下他们做佃农,他们只会饿死在逃难的路上。”
洛年年随口应了一声,还在继续沉思先前的问题,她能怎么改变呢?
程誉失笑:“行吧,咱们回家,让房主回来躲雨。其他的你慢慢想,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趁着阵雨停下,程誉将洛年年扶上马车,回到镇上的宅子里。
天霞镇很小,一共下辖了八个村落,所谓的镇子,其实只是规模最大的一座村落罢了。
整座镇子没有官府的机构,完全就是范执棋这个大地主的私人领地。
程誉确实可以在这里实现“洛年年想怎么做都可以”这句承诺。
对程誉来说,他以前设置的那些身份,购置的那些产业,完全就是给自己找点事打发无趣的时间。他现在突然事业心旺盛,想要做更多的准备拥有安全感,想要挣更多的钱,其实是为了让洛年年过得更好,更开心。
如果有其他方式能让洛年年开心,他也不会拒绝。
程誉醒悟了事情的主次,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洛年年身上,陪着她一起去探索她想要的答案。
洛年年借着改良农具和耕种方法的试验机会,在程誉的陪同下,将八座村落都走了个遍,她终于理清了思路。
洛年年觉得,佃农给他们种地,每年分到仅供糊口的固定分量的粮食,这种分配方式不能充分调动佃农工作的积极性,可以改为分成的方式,即将固定的地块分给固定的佃农,佃农按比例获得相应地块的收成作为报酬。
至于比例上,洛年年算了算,目前发给佃农的报酬占比不到每年收获的两成,如果提升到五成,佃农应该会更积极的做活,同时生活水平也能提高一些。
程誉听完洛年年的想法,盯着她看了半晌,看到洛年年都开始感觉奇怪,程誉才轻笑着说:“在天霞镇,你想改成什么雇佣方式都可以,但你的改动,只能你自己去推动,不能把事情丢给我,要我去处理。”
“为什么?”洛年年奇怪地问,她不是一向都只负责提出要求,程誉都会帮她实现的吗,为什么这次程誉坚决的拒绝了?
程誉捏了捏她的鼻子,只是回:“你个小没良心的,为夫愿意为你劳累,可不愿意为别人劳累。”
实则,程誉不太能理解洛年年的想法,自然也把握不住该怎么帮她去做,决心让她自己去实现自己的想法。
见洛年年开始迟疑,程誉反过来鼓励她:“你怎么想就怎么放手去做,反正我会帮你兜底的,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丢弃这个小镇,丢弃这个身份,问题不大。”
洛年年沉思良久,想到程誉站在她背后,最终鼓起勇气,决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些改变。
洛年年跟程誉提出想要几个有能力的管事,程誉直接分给她四个死士,再给了她一个农事经验丰富的李管事。
洛年年虽然奇怪怎么一个李管事特别圆滑,另外四个管事只会死板的听从命令,半句话都不多说,但不得不说,这些人确实很有用。
她提出的天马行空的想法,每次都要先被圆滑的李管事委婉的拐弯抹角的提出好多现实困难,然后洛年年在不断重新思虑的过程中,思路反倒更加清晰,然后将具体的工作交给那四个沉默寡言的管事,他们负责一丝不苟的完成。
四个管事每人负责两个村落,先期推进两个事,一是建立人口名册,不仅是每个村每家每户有什么人,每个人基本的情况也都有记录。二是将现有的耕地丈量清楚,记录在册,包括耕地的肥力,目前作物生长的情况等等详细信息。
数据清晰后,洛年年做出一份通过李管事和程誉审验的方案,接下来就要求每个村子派出二十人聚集到镇上唯一的一座大酒楼前,亲自听讲解以后的新规矩。
“每个愿意留在范家的佃农,认领2亩耕地,负责从春到冬的全部农事,相应地块产出的收成,一半上交范家,一半属于佃农自家所有……”
站在高处负责宣读洛年年新规的李管事没说几句,就被下面反应过来的佃农们发出的巨大噪音打断了。
天霞镇的佃农们都知道,最近来了一个主家的外甥,看着是个富贵荣华的公子哥,可是爱好奇特,每日都在田间地头来回转悠,跟他们这些卑贱的仆从说话时特别客气,不时还会顺手给凑上去的小娃娃分一些点心糖果,深受村子里大小孩子们的喜爱。
前两日收到通知,这位富家少爷要求他们集中到镇子上听训话,大家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各个村子还是按照管事的要求派出了人,早早就抵达要求的位置。
富家少爷未出现前,各个村的人都在互相探话,心里忧心着那位看上去很和善的小少爷这次怕是要提出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只求不要影响到之后的农忙。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位少爷不仅没有提为难人的要求,反倒公布了一项巨大的福利,佃农可以保留土地收成的一半?!
众人刚听到时,只怀疑自己的耳朵坏了,等反应过来后,全都冲上前拼命靠近正在宣读规矩的李管事,争前恐后的确认:“是真的吗”、“真的送给我们一半的收成吗”、“每个人都有机会吗”……
早有准备的李管事抬起手中的大槌,用力敲响旁边的铜锣,“咣”的一声巨响,下方的村民被镇住,理智回归,畏惧重新占据上峰,不敢再拼命往前冲了,但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盯着李管事,眼中写满了祈求他给出肯定回答的期盼。
李管事用力冷哼一声,语气不佳地说:“这是许少爷给你们的恩典,前提是你们得听话、配合,若是不想继续听规矩,那就滚回去!”
被李管事这么一凶,下面的村民都缩起来不敢再闹,只是一个个都身体前倾,拼命凑近李管事所站的高台,竖起耳朵仔细听。
“身为范家的佃农,需严格按照范家的要求进行耕种。有建议可以向各村的管事提,但在相应的要求有变动之前,必须遵照执行……
“身为范家的佃农,需配合范家的要求完成修路、修建河沟水坝、修造房屋等等任务,否则视为不愿继续保留范家佃农的身份……
“在完成范家土地耕种任务之后,佃农可利用个人时间,借用范家的农具开垦荒地,新开垦的地块前三年只需上交三成收成给范家,佃农可自留七成。第四年开始实行五五分成……
“表现良好的佃农可获得饲养家畜的资格,由范家提供幼崽和饲养指导,最终所得,七成上交范家,饲主可自留三成……”
一条一条的新规矩被李管事读出来,下方的村民情绪也越来越激动,甚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一边听一边磕头。
站在酒楼二楼的洛年年身体前倾,被程誉连忙拦住,“小心点,别探身。”
洛年年指指下方,有些不知所措,“他们跪下了,怎么办?”
程誉扫了下方一眼,无所谓地说:“过一会儿就好了。”
过了一会儿,先前跪下的人不仅没起,反而有更多的人跪下了。
不少老农激动到泪流满面,身为靠土地吃饭的农人,他们最大的期盼就是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可这世道太过艰难,有人从祖辈起就不曾拥有属于自家的土地,有人家中稍有变故,就会失去赖以为生的土地,甚至要背土离乡向着未知的方向逃难。
活着太艰难,可曾经那么难都不曾掉过的眼泪,却在今日突然发现可能即将实质意义上拥有属于自家的土地时而崩溃痛哭。
只需上交五成的产出,可以保留五成粮食!竟是比曾经在官府下辖拥有自家土地时的收获还要多,那时各种繁复的苛税压下来,每年留在手里的收成都不足两成。若是遇到天灾人祸,地里没有收成,重税却是不会被免除的,除了逃难,再无他法。
许少爷真是大善人,大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