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偶像坠落
下了一场雨——原地球上的绵绵细雨。
雨不大，只是打湿了雨中的花，和雨中的人。一朵粉色的瓣盘旋着落到一个人的肩膀上，再被那个人抬手挥走。
此人肩膀很宽，可以看出来是个男人。
他穿的一身黑，隐在黑夜里。他的手也被黑色包裹着，一点皮肤没露出来。他的全身上下只有脸上有一点除了黑之外的颜色——是一张暗黄色的猫脸面具。
那个人——杀手41，或者用个礼貌点的称呼——沈遗，他蹲在一家的屋檐上，透过猫脸上的两个小洞看下面的暖黄色亮光。
“哈哈哈哈……这个小孩长得够标致啊……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看这张小脸，嚯嚯嚯好乖……”
屋子里隐约传来两个男人的笑声，还有窸窸窣窣的类似布袋的奇怪声响。
“这小鬼怎么不哭啊？”
“就是，眼泪都没流。除了这长相，其他地方一点都不像个小孩。”
“这样的价钱能怎么卖？可以提高吧……”
雨突然大了，砸得地面形成了一个个水坑，噼里啪啦的声音跟着闯入沈遗的耳朵。
他面具下的嘴唇抿成一条线，手臂一动翻下屋檐，安安静静地立在水坑上。
他如鬼魅般闪到门外守着的一个人身侧，解决时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另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转头便也跟着断了气。
沈遗走路声音低于20分贝，以至于屋子里的两位人贩子根本没发现院子里进了其他人。
“小孩，你家在哪？”
“关你屁事。”这是很稚嫩的男声。
随后是一个巴掌声和另一个人阻挠的声音：“别打脸啊，把脸打花了怎么办。”
暴雨洗清了路上的泥泞，却洗不净人。
夹着雨的风吹开木质门，吹了屋里的人一脸。
“操，我刚刚不是锁门了吗？”
“我看你脑子绝对是有点毛病，锁没锁门都不知道。去，把门关上。”
一个人贩子走到门边，扶着门框，确实是要关上的意思。
但是他门刚关到一半，突然就感觉自己的左颈有点凉，伸手摸了一下，放到眼前一看……全是血。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大声地喊了出来：“啊——！”
另一个人贩子往门那里一看，发现门边不仅有跪倒在地的同伙，还有一位把脸藏在黑幕中的高个子陌生人。
他猛把孩子往身后藏，压着声音问：“什么人？”
沈遗意识到他没看清自己的头，便上前走了两步，露出暗黄色的猫脸面具。
还活着的人贩子脸上流出几分恐惧的意味，声音的音调还莫名提高：“你你你，你就是最近新起的那个杀手！？”
沈遗那会还是有点中二——用手从头顶滑到小腹，彬彬有礼地鞠了个躬。他微微勾着没有什么感情的唇，说：“正是在下。”
人贩子却觉得特别违和，抓起刚刚一直藏在身后的半大小孩，揪着他的领子挡在自己身前，只露出一只恶狠狠的眼睛，“我劝你不要过来啊，这个小孩的命你不要了吗！”
沈遗却笑了，弯着眼跟他对视，“你觉得，我是条子？”
不是条子，自然不会在意什么人质不人质。
人贩子听懂了沈遗的意思，但也只是限于听懂。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做其他反应便被一根细线索了命。
人贩子手一松，孩子掉落到沈遗怀里。
沈遗捂住孩子的眼睛，一改刚才的风格，轻声说道：“不怕不怕，没有危险了……”
＊
沈遗在光梭上睁开朦胧的眼。
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那会他才刚当上杀手没多久。
梦到这个沈遗挺惊讶的，这么久远的事情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记得。
沈遗咂咂嘴又回忆了一下，那两个人贩子死后他其实不太好过。两个人贩子看起来很好惹的样子，谁知道背景超硬。
那段时间一堆人视他为眼中钉，被追了大半年，最后费了好大劲儿才摆平。
沈遗回忆的重点慢慢集中到被救的小男孩那，孩子长得确实好看，才十三四岁，却已经有了未来成人的帅气样子。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孩子的气质。太冷静了。那种情况下真的是冷静过头了。
大部分这般大的孩子被拐不应该都是害怕得大哭吗？
沈遗突然想起一个细节，孩子被他护在怀里的时候眼皮并没有遮挡住视线，仿佛透过沈遗的手在看地上死去的男人。
隐约记得那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还说了一句话……
“他死透了吗？”
沈遗想到这，无端冒了一层冷汗。
这时候有个人走过来碰了一下他的脸，“怎么了这是？嘴唇都白了。”
沈遗的魂一下子从梦境里剥离开，回到现实。定情一看是柳庄在说话，便回答道：“没事，噩梦。”
梦境的代入感太强，沈遗耳边好似还回响着那时候门北被风吹过的吱呀声，以及那时候雨点打地的滴答声。
沈遗缓了缓，发觉雨点声好像不完全是梦境里的，而是光梭外真的在下雨。
柳庄看了看外边，知道他在想什么，“光梭航道也降雨了。本该是两年一次的，但现在还没有到给航道冲洗的时间，过量的降雨会给航道带来损失，减少航道的寿命，这不是件好事。降雨部确实出了问题，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小问题。”
沈遗头靠在光梭上，静静注视外面，心里叛逆似的想着：关我屁事。
一场回忆梦做完，他心里无端烦躁，只睁着眼睛，并不想说话。
光梭还是光梭，没多久便到了这次的目的地气象星。
柳庄套着厚厚的隔离服，下光梭都很困难，走两步就要摔的样子。
期间他回头看了眼还坐在原位的沈遗，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算了。他想着。转回了头。
来到气象星，就像进入了小说里那种夸张的先进未来——遍地都是蓝色的网，在漆黑的背景中微微发光，造型奇特的车子穿梭其间，代码做成的树木可以以假乱真。
柳庄却没有多看一眼，踩上一根蓝色“网线”的小小突起，便顺着“网线”来到了降雨控制楼。
说是楼，其实它就只有一层，但是因为它足够高，好像说成是楼也没什么问题。
踏进去，入眼的便是黑紫的“天空”，几颗星星缀在上面。
柳庄还是没有多看，自顾自地往里走。
一位看起来挺年轻的人靠近他，说道：“先生，前面便是控制中心，您不能进去了。”
柳庄点开自己的光脑，没有理他，“预约降雨部中心主任李程仪，我是柳庄。”
但是光脑却很快跳出来一个框，里面是四个大字：预约失败。
柳庄无声骂了句脏话，随后对站在他旁边的年轻人说道：“你们主任现在在哪？”
年轻人警惕又小心地回答：“我不知道。”
柳庄看了他一眼，然后边走边说：“你们主任犯了个很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的后果非常严重，他可能会因为这个错误而被撤职——你知道撤职代表着什么。如果你包庇你的主任，他或许会比撤职更惨，到时候再牵连到你。”
撤职不仅仅是丢失工作，在这个世界里，因为人很多，所以生存法则就是拼和抢。要是一不小心丢了工作，除非背景特别硬，不然丢失工作的那个人以后的生活基本上是玩完了。
柳庄的话刚好戳中年轻人害怕的那个点上，使他快速背叛了自己的上司：“他在右边走廊尽头的房间里面！”
柳庄拐了个弯，光脑在期间响了一声。他抬手一看，是沈遗发来的信息：
【你在哪呢？】
柳庄抬手打字，给他指了路。
【你走慢点，我在路上了。】沈遗回复。
柳庄停下脚步，对还在原地的年轻人说：“等会儿会来一位穿白色风衣的男人，你带他来我这。”
年轻人幅度很大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柳庄嘱咐完，便又抬脚向走廊尽头走去，就是速度比刚刚慢了些。
走廊过道很大，这也侧面表现了这栋大楼人很多。但是这会儿却没什么人，或者说，是柳庄还没看到这个走廊有什么人，也没听到有人的动静。
他思虑着：隔音那么好？
终于走过了安静得诡异的走廊，柳庄礼貌地敲了敲蓝色数据做成的门，对里面的人说：“你好，我是柳庄。”
里面的人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进来吧。”
柳庄穿过门上开的大洞，进到室内，毫不客气地坐在男人对面的代码椅上。
“李先生您好，我来对您‘问罪’了。”
李程仪道：“那我问问，我有什么罪啊？”
柳庄看着他的眼睛，真的一条一条说出他的错误：“您在没有通知军楼和人民的情况下私自降雨，并且私自加大水滴密度，打伤众多人，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
李程仪笑眯眯地说：“那些人死了吗？”
柳庄没想到他会这样问，愣了一下才说：“没有。”
李程仪笑容更深了，“那有什么问题？反正他们也没死。”
柳庄皱眉说道：“您越权了，您并没有权利调大水滴密度。”
李程仪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语气傲慢：“这个是扶磨斯大人的命令哦，大人居然没有提醒军楼吗？哈哈哈……”
柳庄也觉得自己像傻子，尽管他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还是继续追问，连敬词都忘了：“你除了加大水滴密度还在水里加了什么！为什么群众会无端感染病毒！”
李程仪听到这里，终于收起了笑脸，冷哼一声说：“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降水部门的小主任而已。你怎么不去质问扶磨斯大人，反而来污蔑我呢？”
柳庄气得想爆粗口，“必须研究抗病毒的药物！这个病毒说不定会传染，说不定会死人！这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
柳庄猛顺了几口气，继续跟他讲道理：“李主任，我曾经很尊敬您，但是您现在的这种行为不仅不仁不义不负责，而且放在古时候就是妥妥的叛贼逆贼！虫族最近猖獗，试图提前开始战争，我们内部应该一心抵抗虫族……”
柳庄看到李程仪的眼神越来越冷，终于还是停了口。
李程仪没有感情地说：“来人，把柳先生请出去。”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说：“是柳先生你诽谤我在先，我宽容不把你交给大人。但是，绝不允许你靠近降雨部哪怕一步。”
柳庄被人架出去，眼神瞬间溃散无法聚焦。
他真的，曾经把李程仪当成偶像。
李程仪之前每年准时降雨，总是在降雨前一天通知给星系的各地，提醒人们提前做好迎接雨水的准备。
他每年只拿着一点点工资，却尽职尽责地替每一个人着想，关心人民的安危，反复提醒军楼调遣人去帮助群众……
虽然不能确定病毒是李程仪放的，但病毒加入到水中的这个过程，肯定经过过李程仪的手。
柳庄感觉心累头晕，真的好想闭上眼什么都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