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三皇子上门来提请的这一天，天气其实并不是很好。
因为失眠的缘故，陆幼檀天不亮便起来了。
但是一直到等到她收拾好，准备去正厅的时候，天色依旧是灰蒙蒙的，下人们只得忙碌着将亮了一晚上的灯又重新点上。
乌沉沉的云盘积在头顶，遮挡了光亮，在翻滚的乌云之下，正酝酿着一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的大雨。
陆幼檀最后又检查了一遍房间，在确定安全之后。为了防止秋杏一个人留院子。在最后关头搞背刺。她招呼上秋杏一起去了正厅。
虽然陆幼檀平时从没有带秋杏出过门，但是婚嫁之事，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关乎下半生幸福的重大事件。何况今天要被提亲的是一向和陆幼檀不对付的江亦瑶，其他人只当是陆幼檀要多带一个侍女壮胆，也不会多想什么。
一直表现出来惶恐焦虑至极的陆幼檀，在此时却表现的无比平静。周围喜庆的大红色装扮和摇曳的红烛照的她的脸色不那么的苍白了，她摩挲着藏在袖子里的那一块玉佩，强压下有些不自然的心跳声，面色如常的走进了正厅。
在和老夫人起了冲突之后，这是陆幼檀第一次和江家其他人见面。
老夫人正拉着江亦瑶的手，亲切着说着什么。余光瞥见陆幼檀后，立马变了脸。
“今日是什么日子你不知道？也不穿得喜庆些。”
在场的其实不止府上的人，还有一些陆幼檀并不认识，但是同样衣着华贵的人。所有人都穿着各色的鲜艳衣裳，热闹又喜庆。唯独刚刚进来的陆幼檀，依旧是平日里素净的淡青色，在这个散发着喜气的正厅里有些格格不入。
“我穿的这么喜庆干什么，今日又不是我订亲。”
陆幼檀敷衍的行了礼，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她身边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江亦瑶，不等人招呼便自顾自的坐下了。
在场的其他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窃窃私语了起来。正厅里的氛围因为陆幼檀的到来变得有些尴尬。明显看的出来，老夫人对这个走失回来的嫡长女似乎并不喜欢的样子。
邢国公瞪了一眼陆幼檀，沉声道：“今天是你妹妹的好日子！你不要惹事。”
陆幼檀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亦瑶。
“好，我不惹事。还没来得及恭喜妹妹呢”
陆幼檀居然主动的来搭话，让江亦瑶有些意想不到。她愣了一下，很快的调整好面部表情，嘴角勾起了明媚甜美的微笑：
“谢谢姐姐了，只是姐姐这脸色看起来实在是不好啊，是近来身体不适吗？”
陆幼檀抿了一口茶，回敬了江亦瑶一个同样甜美的微笑：“我很好，劳烦妹妹挂念了。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用管我，你才是主角。”
若是无视两个人言语之中暗藏的汹涌，表面上看，竟也有几分的和谐。
尤其是这半个月来油盐不进，没有给江家人一点好脸色的陆幼檀。她不仅乖顺的应下了邢国公的命令，也没有和江亦瑶吵起来，甚至还能和谐的带着笑容和江亦瑶聊上几句。
在场的其他人忍不住的暗自揣测了起来。江家的两位嫡小姐不合的消息，早就在京城里传的满天飞。虽然看起来有点奇怪，但俩人似乎还没有完全的撕破脸。
这好戏，还在后头呢。
今日有贵客的缘故，这用的茶叶比起平日里送到倚春院的，不知道好了多少。
陆幼檀就捧着茶坐在角落，不管周围的人在聊什么，都不去参与。
但是有些令人出乎陆幼檀意料的是，而平日里总是和她没说上几句就起冲突的江淮远还专门从人群中脱身出来，走到了她身边。
可能是马上就要当父亲的缘故，江淮远难得的温柔了一次，没有计较她先前的态度，甚至面色中都带着关切。
“怎么消瘦的这么厉害，是最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啊，没有。”
这份温柔实在是罕见，陆幼檀甚至觉得江淮远的眼神里还有几分的慈祥。有一刹那，陆幼檀觉得今天要订婚的不是江亦瑶，而是她。
难得江淮远这样的和气，陆幼檀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要吵架，她放下茶盏，双手搭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听江淮远继续叮嘱。
“清水观那边都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山中温差大，不要着凉了，若是呆够了，就派人传个信，早些回来也好。”
陆幼檀的眼睛里闪着微光，眼尾带着笑意，完成了圆圆弯月的弧度。她就带着这样的笑容，一一的应下了江淮远的嘱咐。
这罕见的和谐融洽，让两个人都有些失神。
有一瞬间江淮远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的江淮淼虽然阴郁沉默，却也是这样带着含蓄的笑意，乖巧的听他讲话。
而他一回头，那个一直存在回忆里的稚嫩的孩童，已经长大了。她褪去了婴儿肥，漂亮又水灵，只是消瘦的有些过分了。
江淮远轻叹了一口气。今日是江亦瑶的好日子，他却私心的希望能和陆幼檀再这样和谐友好的多相处一会。虽然陆幼檀和他不亲近，但是血浓于水，那一份本能的亲近和爱护，却是做不得假的。
可能也是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过了她的成长了吧，
江淮远很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陆幼檀被盯得有些发慌，她多疑惯了，心咯噔一下，强行保持着微笑，询问的看向江淮远。
“这……你的婚事……”
江淮远看了一眼被人拥簇在中间，笑靥如花的江亦瑶，心中越发觉得对陆幼檀有所亏欠。他想向陆幼檀承诺，一定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一定会好好的送她出嫁。
只是话还没说完，那人群中的江亦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来，喊了一声“哥哥”，招呼着江淮远过去。
江淮远眼眸里那一闪而过的犹豫，陆幼檀看的清清楚楚。她朝着江淮远笑了笑，端起了茶盏。
“没事，您去忙吧。我就在这里喝喝茶。”
江家现在的当家人是江淮远，他今日很忙。只是在起身要朝着江亦瑶走去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陆幼檀。
出于一种本能，他感觉到陆幼檀的眼神有些奇怪，这样没有一点情绪的平静，似乎在哪里见过。
陆幼檀正在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江淮安说话呢，见江淮安看过来，她又朝着他笑了笑，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可能是想多了吧。
江淮远暗自想到，收回了目光。
陆幼檀捏着江淮安肉乎乎的小手，听着他絮絮叨叨。她看着人群中江淮远的背影，有些出神。
如果江淮远从一开始就是像这样包容又温柔的对待她，可能她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江淮远如今也终于是察觉到了对陆幼檀有所亏欠了，只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幼檀抿了一口茶。
毕竟，迟来的关心比草贱。那些质疑和训斥，也没有办法叫人一下子就忘记。陆幼檀不是圣人，相反，她还非常的记仇。
而且，她的焦虑值已经九十多了，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机会再去谈以后。
系统的那句话，这几天总是在梦里出现。
【如果焦虑值高于一百，宿主就会被系统抹杀。】
————
不一会便到了吉时。
江府门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虽只是定亲，但牌面却一点不小。正厅里的人都忙碌了，有去准备接下来的仪式的，也有跑出去看热闹的。
只有陆幼檀坐着没动，她品着茶，听着来来往往的人在感叹三皇子是怎么的重视这门亲事，那一百零八担的彩礼是多么的壮观。说着说着，便将看向了陆幼檀。
“这江家二小姐的婚事这么有排面，简直是把这大小姐的面子放在火上烤啊。”
“可不是吗，八十八担的彩礼啊。近几年都没有看过这么大的排场了。”
“不过你品品，这江老夫人和国公爷和这大小姐是不是关系不太好？”
的确是关系不太好。
陆幼檀咬了一口茶酥，附和着点点头。
老夫人和邢国公这会哪顾得上的搭理陆幼檀啊，陆幼檀也不管，喝了一会茶之后，又指挥着秋杏去拿糕点。她看起来和这场喜事没有一点关系，倒被江家请来吃点心的客人。
秋杏站在吃的正香的陆幼檀身后，已经毫不掩饰脸上的嫌弃了。在她看来，这是多好的一个社交的机会啊，偏偏陆幼檀坐的比谁都稳，像是八辈子没吃过茶点一样。
陆幼檀自然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三皇子正被人拥簇进了正厅。
三皇子今日穿了一身绣着暗纹的大红色，这明朗的颜色和高高竖起的白玉发冠，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气宇轩昂，连眉目间的阴郁和戾气都散去了不少。
他笑着应下周围人的祝贺。只是在看见陆幼檀的时候，那份敌意还是很明确的传达了出来。
而陆幼檀在看见三皇子之后，放下了手里的茶盏。她有些紧张的攥住了藏在袖子里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