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所以为什么五公主一定不让我佩戴这一支簪子?”
陆幼檀捧着刚刚送来的姜茶坐在梳妆台前,太子妃的侍女正在给她擦干湿漉漉的头发。
姜茶是刚煮的,还冒着热气,里面不仅有生姜,还添了红枣等其他的一些东西。煮出来的茶水并不像陆幼檀想象的那样难以入口,反而甘甜可口,仅带着一丝生姜的辣味,从舌尖一路暖到了胃里。安抚住了陆幼檀极度焦躁的情绪。
身上的衣服也是柔软服帖,这虽然是长公主年少时放在这里的旧时衣物,却也有人定期的洗护的,其中的大多数的衣服长公主甚至都没有穿过。因此陆幼檀穿上身后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甚至因为面料极好,加上裁剪的精致的缘故,穿上身后出奇的舒服。
太子妃也捧着一小碗姜茶坐在陆幼檀的旁边,小口地抿着。
俩人本就年龄相仿,太子妃又本就承了许惊鸿的委托,要对陆幼檀多加照顾。待陆幼檀略微缓过了几分神,简单的和太子妃聊了几句之后,俩人迅速的就熟悉了起来。
太子妃也不摆架子,陆幼檀只当她是普通的朋友,俩人相处的意外融洽。
太子妃看向那摆在桌子上那支引起今日这一出闹剧的海棠簪子,低头思索了一下。
“这海棠簪应该是长公主的吧,那就很正常了,可以解释的通五公主的所作所为了。”
“嗯?正常?”
陆幼檀有些不解,这怎么会正常啊。
“我年少在私下遇到长公主时,常常看她佩戴这只金镶玉的簪子,想来是她非常的喜欢这一支簪子的。金镶玉其实并不流行,甚至就根本没有流行过,因此做这个款式的工匠并不多,能做的这么好的,更是寥寥无几。所以,这应该就是长公主的那一支。”
太子妃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海棠花的纹路,继续轻声的解释道。
“三公主极其崇拜长公主,连穿着打扮都要学着长公主来。我嫁入东宫时,长公主已经离开京城了,我与她接触并不多。我想,连我都对这一支海棠簪子有印象的话,五公主只会比我印象更深刻。”
感情这五公主原来是长公主的粉丝?
陆幼檀微微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碗,继续听太子妃说。
“按照你的描述,五公主在听说你这簪子是御赐的之后有那么大的反应,很有可能是她向父皇求取过这一支簪子,但是父皇没有给。所以在看见你佩戴之后,她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甚至一定要你当场就摘下来。”
“那为什么,会……”
陆幼檀本来是想问晋帝为什么会把这支属于长公主的海棠簪子赐给自己。但是她才刚开口,就被太子妃抬手制止了。
素白的手指抵住了鼻尖,生生止住了话头。
太子妃挺直了脊背,环顾了一圈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半掩着的门上。她的侍女立刻上前,探出头往外看了看,将关的严实,朝着二人轻轻摇了摇头。
李申送完姜茶就出去了,他的徒弟也没有守在门口。这一间耳室内外只有太子妃自己的人。
“呼。”
太子妃送了口气,再看向陆幼檀时,却不复先前的随意。她郑重地看着陆幼檀,轻声说道:
“你离京多年,可能并不太清楚京城的情况。但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揣摩圣心,更不要诉诸他人。这是大忌,你千万要记住。”
陆幼檀连声应下,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也不知道是衣裳太舒服,还是这姜茶太可口。又或者是眼前的太子妃随和好相处,自己有因为消耗大量的体力和精力,居然差点犯了大错。
自古圣心难揣测,就算是仁君明帝,也不可能会纵容臣子随意的猜测自己心中所想。
陆幼檀越想越后怕,捂着胸口调整了一会呼吸,才将反涌而上的心慌压了下去。
“不用紧张,这里没有别人。”
太子妃见她一副呼吸急促,就要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忙出声安慰道。“惊鸿哥哥托我多照顾你,我也没有听见你说的话,你放心。”
“公子……公子又为何要殿下多为照顾我?”
陆幼檀低着头,自言自语似的小声问道。
提到这个,太子妃两眼一亮,瞬间就来了兴致。
“这里头的名堂可多了,毕竟你们之间的渊源往上数还是挺深的,而且啊这么多年了,京城里爱慕他的姑娘可不少,他都冷漠拒绝。我可是头一次见他为了一个姑娘开口。”
太子妃越说越兴奋,她一拍椅子的扶手,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却完全没有抑制住语调里的兴奋和八卦。
“你说,惊鸿不是心悦你吧!”
陆幼檀一口茶水直接呛在了喉咙里。
这个朝代就这样的开放吗?怎么连太子妃都在八卦郡王的感情问题。
而且,许惊鸿这么可能会喜欢她啊。送她到了门口却不当面到别,送了所谓的谢礼,却也不解释什么。这哪里像是喜欢一个人的样子啊。
但是……他到底还是送了自己书刊的书和药方,还把自己从水里救了上来。
非要说的话,可能还是有一些特殊吧。
但这一份特殊,若是为了其他和她一样有焦虑症的姑娘开一份药方的话。又怎么都让人高兴不起来。
陆幼檀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乱糟糟的,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有一股淡淡的失落的酸涩情绪在心间弥漫。
太子妃将陆幼檀的失落和茫然看在眼里,她也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扬了扬嘴角,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这时的头发已经绞得差不多干了,侍女细细梳理后,小声的问道:“姑娘是要用哪一支发簪?”
这一问,让都在沉思的两个人回过神来了。
“还是用这海棠簪吧。父皇一定传唤了五公主他们,一会打了照面,你若是不戴,就输气势了。”
陆幼檀点了点头,将簪子递给了身后的侍女。
她从太子妃刚刚的那一句话中,揣摩出了一点东西。
三皇子觊觎太子之位,只是她暗地里的猜测。但是从太子妃刚刚的那句话里,陆幼檀感觉到了,她对三皇子的胞妹五公主也并没有多的好感。
这到底是太子妃刻意透露给她的信息,还是根本连藏都不想藏了,陆幼檀也说不清楚。
只是这皇城之中,的确是暗流涌动。
陆幼檀最后还是被按着重新上了妆。她原本的淡妆本水冲的差不多了,太子妃以衣裙颜色鲜艳,素颜压不住为由,让侍女给她画了一个时下正流行的妆容。
以至于陆幼檀走出去的时候,面色还有些僵硬。
不仅是因为妆容厚重,有些不适应。更多的紧张和不安,还是因为马上就又要面圣了,还要和五公主等人再次对峙。
想想就头疼。
陆幼檀迈着沉重的脚步,穿过长廊,在即将到达殿前的时候,就听见了清晰争执声从殿中传来。
太子妃愣了愣,放慢了一些脚步。
“父皇,分明是那江家女自己跳下去的,与江姑娘没有关系。”
是三皇子的声音。在场的江姑娘除了她,就只有江亦瑶了,三皇子这是在给江亦瑶辩护。只是她落水和江亦瑶又有什么关系?
“陛下,但落水之后,江二姑娘一直都在组织侍女去喊人就江姑娘。”
这声音在替陆幼檀说话,却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
候在门口的李申朝着二人行了礼,上前去将半掩的门打开来。太子妃微微颔首,加快了脚步,带着陆幼檀进了殿。
裙边卷着阳光进入殿中。方才还在争吵的几人止住了声音,朝着门外看去。
太子妃并没有什么变化,她笑着行礼。吸引住众人目光的,还是换了一身衣裳的陆幼檀。
陆幼檀平日里穿着打扮都非常的素净保守,这突然间换上一身鲜艳的红裙,惹得众人都有些愣神。
层叠的裙摆飘逸又轻灵,将原本就身形纤细的陆幼檀拥簇其间。低领的短儒更是陆幼檀从未尝试过的款式,适当裸露的肌肤为这套本有些宽松飘逸的衣裳,增添了几分的灵气。她眼尾一抹淡淡的红与裙色照应,微微上挑,配合她圆圆的杏目,显得媚而不俗。
她的五官本就精致漂亮,一番打扮之后,从原本不起眼色素净,直接成为了人群中的焦点。
这样明艳的红色,穿在陆幼檀身上,反而有一种反差感。她的拘谨和这张扬的颜色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陆幼檀行完了了礼后,简单的环顾了一圈四周。在场的除去三皇子和五公主,江淮远江亦瑶兄妹也在,还有包括给陆幼檀送手帕的那位姑娘在内的其他几个在场的年轻人。许惊鸿和太子一起,站在一旁。他换了一身绯袍,一如既往的挺拔俊朗。
“好了,江淮远。”
晋帝点了江淮远的名字。“是否有手足相残的嫌疑,是你们江家的家事,朕就不插手了,你自己处理好。”
“是。”
江淮远连声应下。
三皇子有些不服气,却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他身边的五公主可就没那么沉得住气了。
她在看见陆幼檀重新梳理的发髻中还是佩戴了那一支海棠簪子的时候,脸色一变,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但是她咬着牙,没有对这一支簪子说什么。显然是刚刚就已经在殿中吃过瘪了。
“父皇!她还把惊鸿哥哥拉下水了!”
这倒是陆幼檀从未设想过的角度。她抬头看向许惊鸿,见他面色平常,甚至朝着她微微一笑,并没有任何责怪和在意的情绪。
这让陆幼檀多了几分底气。
“连累公子落水,是民女的错。但民女也是被五公主的侍女逼到没有退路才被迫跳下水的,还请皇上恕罪。”
“你!”
五公主气急败坏的指着陆幼檀。她素来是走到哪都被捧着的,少有这种被直白的指责的时候。
“惊鸿。”
晋帝倒也没急着归责,他轻飘飘地唤了一声许惊鸿。
“陛下,臣落水实属意外,与江姑娘并无关系。”
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原本就是一个误会。陆幼檀没有什么其他的情绪,也没有不依不挠的要求惩治五公主,一副只想平淡揭过的态度。
许惊鸿对自己落水的事情也并没有其他的要求,甚至充分表明了自己是自愿救人的,没有被连累。
除去五公主并没有得到对海棠簪子想要的解释,江亦瑶因为被指控阻止喊人就陆幼檀而脸色苍白。这件事情便并没什么什么争议了。
“这件事就这样吧,你们都下去吧。”
“父皇!可她还配着海棠簪子!”
五公主沉不住气,有几分委屈的指着陆幼檀喊道。
端亲王和太子暗自叹了口气,晋帝的脸色也是明显黑了一截,语调生冷,显然是没什么耐心了。
“那是朕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