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阴鸷
看台上用纱幔分出隔间，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往外看倒是清清楚楚。
几人落座，一盏茶的时间，今日的拍卖就开始了。
“各位看官今日一共有三张佳作展出拍卖，这最值得一说的就是和之居士的诗经图”他话还没说完便有人熙熙攘攘开始议论起来。
“诗经图？！莫不是当世唯一的《唐风图》！”
“这是什么人收的画？此等大作竟然要拿出来卖！”
“这莫不是假的仿作吧！”
“怕不是和之居士亲自拿出来的吧？”
云梨几人听到诗经图也是震惊了一番，要知道诗经图又被称作另一种读诗经的方式，是以一诗配一图妙趣横生，是古亦有之的，但是受战乱、朝代更迭等影响下均无流传于世，而和之居士的《唐风图》画的便是诗经中的唐风篇，是现今唯一的形制完备且有序的诗经图，见过《唐风图》的人寥寥无几，但它依然在字画中赫赫有名。
“诸君静一静！”展台上的掌柜摆手示意大家安静，“诸君莫急，这诗经图是最后上场拍卖的，待它上场时诸君观上一观便知真假，当然能让我们阡墨居拿出来卖的东西就一定是经过阡墨居的师傅鉴定过的，所以诸君不必着急”。
“来！先来看看今日的第一张”掌柜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小厮将画卷抬了上来，立轴由两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的将整幅画卷展开。
“这是邧代方从义的《高高亭图》真迹。”掌柜摸着胡子向众人介绍道。
“嚯！此图钩云点苔，随意不羁，风格简逸，山川精气在水墨精微中尽显！落笔不凡啊！”
“邧代道士籍山水求清净自然，方大家用笔草草，却意境无穷！”
“原以为有最后的《唐风图》，这剩下两幅应该是些凡品，不料却出《高高亭图》这种仙品啊！”
观者中已有不少识货之人辩出此画珍贵，“方从义之画技当世之人皆评以非世人所能及，其画也被奉为至宝，故此图起价六十两银子！”掌柜报出起价。
众人一听这价格心思各异，有的想留着钱拍最后的《唐风图》；有的想着趁人少要不现在拍了这图，以防待会儿抢不到《唐风图》；有的还期盼着第二张图；
“阿梨，怎么样？看上了吗？看上了表哥就把它拍下来。”
“琮表哥不急，我想看看《唐风图》”
“我要了这图！”台下有一位凸颧骨，薄嘴唇，四十岁上下的郎君站起一只手指着图，有些沙哑的嗓子却发出了让所有人都听清了的声音。
周围有人议论道：“他还真阔气！这人以往怎么没见过，新客怕不是不知道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人傻钱多，莫不是头回来？”
“我出六十五两！”又有一人起身，这回却是个有些年轻的郎君瞧着面庞还有些圆润。
已经不少人低声笑着：“哟！又来一个冤大头！”
“这方从义画虽厉害，可传世颇多，二十文钱能买一斗米，这六十两银子的图已经是高价了，他还加了五两，哈哈还真是个不知钱财计数的败家子”
云梨她们看台上隔了几个位子的小间却传出一声带着势在必得的：“七十两银子！我要了！”
惊得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纷纷抬起头转身看上看台。
一位郎君走出纱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微微一笑拱手一礼。碧纱灯笼照映下，这位郎君手白似雪。再看他相貌，眉鼻挺直，眼窝却有些凹陷，眼下还有青黑未消，嘴边带着怪异的笑，和他阴鸷的眼神在一起，让人不由得脚底生寒。
“是知府家的小郎君！”有认出他的人小声惊呼道，深怕他能听到。
有人不知道他们为何要这般说话“他怎么了？”
这位郎君名唤罗熙毅，是知府大人的嫡次子。他在扬州可是出了名的阴狠，据说啊，他先前日日流连秦楼楚馆，那是夜夜笙歌好不快活啊，连知府都管不了他。
后来呢，他有一回在烟花巷里出了事，不知是老天有眼看不下去了，还是被人给害了，反正啊从此他这身体就有了缺憾，知府寻遍名医也束手无策，好在罗家还有他兄长罗熙竣在，倒不至于绝了后。那女娘被老鸨以高额赎金压着，衙门也没法抓人，暂时得了安全。
众人本以为他会就此收敛性子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却不曾想，他竟把那女娘给高价赎了抓回去先将她容颜尽毁，又灌铅剥皮拿她做了个人皮鼓，就摆在那房中日日玩弄。然后将那日侍奉的几个女娘的的头颅摘了下来，头骨镶银涂漆，用它来做酒器。还用她们的骨头做了串人骨佛珠，喏，瞧着他左手腕上戴的那串便是其一了。
不过呢经此一遭，他便也不再去秦楼楚馆了。更可怖的是，他开始在家中糟蹋那些良家子，听说啊，被他掠去的良家子有豆蔻之年的还有桃李年华的都是些小女娘们，日日关着那都被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了，还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骇人至极啊！被他弄得香消玉殒的就扔到荒山上去，那是死亡枕藉啊！
有知情者啊悄悄地给身旁不了解的人说着这位郎君的故事，听者无一不骇然，此子竟如此可怖。
云梨她们也对这人感到好奇，陈伯琮也遍向他们介绍了一番，不过碍于有两个女娘在，他说得没有那么详细，但还是让她们倍感震惊。
“强抢民女，草菅人命这知府不管吗？”杨妤听了十分气急。
“还真是个蜥蜴！不是个东西！”许楚奕对罗熙毅的名字都嗤之以鼻，他这样的人实在可恨！
“他阿耶是知府”云梨答与杨妤。
“那其他官员呢？”
萧琦安冷哼一声“官官相护罢了。”
“哟！陈郎君，许久不见啊！这是带了几个朋友来？”刚刚原本还离他们还有差不多三丈远的罗熙毅走到他们隔间前，单手掀起一侧纱幔，和陈伯琮说话，眼神却毫不遮掩地在云梨和杨妤两人身上扫视，笑容轻蔑语气不善。
萧琦安和许楚奕瞧见他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的起身挡在她们身前，斩断了罗熙毅的目光。
这罗熙毅这会儿倒是不介意，他要干的事儿还没完呢。
收回目光，咋咂嘴好像还有些意犹未尽“两个小女娘看着挺不错。”
最后再把这两个小女娘抓来，呵呵，他可最喜欢看这种逼良为娼的戏码了。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胡不遄死”萧琦安横眉冷眼，又上前一步怼之。
“罗郎君，逾越了吧。”许楚奕虽然还是带着笑，但说话间却是不常见的严肃冷漠。
“厚颜无耻！”杨妤在许楚奕身后忍不住指着他喝道，刚探出头又被许楚奕挡了去。
罗熙毅倒是不理会萧琦安他们的话，舔着后槽牙勾起一边嘴角笑道：“性子烈，呵，我喜欢”
“你！”杨妤还想冲上前去，却被云梨拉住。
“妤姐姐，先别去！”云梨低声同她说着。
“真是什么恶心的人都有！”杨妤转头对他嫌恶地不行。
“陈郎君，令妹今日没来吗？”罗熙毅视线飘向陈伯琮。
他用鼻子哼出几个字“未至”。
罗熙毅眉毛一弯，笑意全无，撅着嘴一脸阴沉。“那便不再叨扰了”
转身走了几步，又偏头眼神精光一闪“两位小娘子，再会”，便离开了。
“阿梨！你刚刚干嘛拉我！就他那样的，我直接撕了他的嘴！”
“妤姐姐，知者不言，言者不知。他只是动动嘴就把咱们惹怒了，嘴在他身上拦不了，横竖不过几句话，为他生气不值当。咱们在金陵还不能与他硬来，在这商铺里更得罪不起。
我们与他暂时还无冲突，不必理会，待有实际冲突时，再与之抗衡。”她垂着眸柔声说道。
“你不必顾忌，还有我在，一个知府之子算不得什么！”萧琦安厉色道。
云梨不语依旧垂眸，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略显无奈笑意，摇摇头罢。自古商不与官斗，她如不顾忌，陈家的铺子便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