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南溪跟着老板娘穿过小卖部的后门，走进一个宽敞的露天院子。
院子右侧晾着一排衣服，五颜六色的。有两件蓝白相间的衣服挨在一起，旧旧的有些发白。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两件中学生的校服。
南溪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
院子左侧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个竹制的圆形簸箕，里面铺满了大白菜、白萝卜、豆角和青红辣椒。
老板娘注意到南溪好奇的眼神，笑眯眯地解释说：“这些蔬菜晾干以后，用来做泡菜的。”
她随手指了指立在簸箕后面墙角边的几个土坛子，“腌好以后，孩子们去学校带上几瓶，可下饭了。”
南溪突然想起，初二的时候，有次在李以辉家吃到一碟小菜，香香脆脆的很下饭。
吴秀云宠溺地摸了摸南溪的头，笑道：“溪子这么好养，一碟泡菜也吃得津津有味。”
南溪恍然，原来这就是电视剧里说的泡菜了。
她又夹了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品尝。
好吃！真的好吃！
一顿饭下来，南溪意犹未尽，回家后跟王黎说能不能买点泡菜来家里吃。
王黎冷着脸，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了。
她说，腌制食品吃了对身体不好，让南溪以后都别再碰。
从小到大，南溪的衣食住行全是王黎一手安排的。
王黎这人很讲究养生，也格外看中女儿的健康，再加上她性格强势，从不让南溪在外面自己买东西吃。以至于南溪直到初二才第一次吃到泡菜这种食物。
然而，开始也是结束。
那一次之后，在王黎的劝说下，南溪再也没吃过泡菜。
后来去外地读大学而后工作，虽然摆脱了王黎的监管，但那么多年固有的饮食习惯已经形成，泡菜两个字早被她遗忘。
许多年过去，那个味道已经想不起来了。
但就在这一刻，大簸箕里安安静静躺着的蔬菜，墙角的土坛子，老板娘的话，一点点复苏了南溪关于泡菜的短暂记忆。
南溪放慢脚步，视线移到老板娘身上，“你真厉害，泡菜都能自己做。”
老板娘红光满面，自信满满地说：“咱野花沟村的人十有八九都会做这个，不过手艺都没我好，好多人当初还是跟我学得呢！”
南溪问：“你家里还有腌制好的吗？我想买一点带回去吃。”
“还有半缸。”老板娘觉得自己的手艺得到认可，瞬间心花怒放，“不卖，但我乐意送你两瓶。”
乔远在车边站着等了好一会，一直不见南溪出来，心里有些着急，又往小卖部走了去。
老板娘见到乔远进来，招呼道：“小伙子，买点啥？”
乔远答非所问，“之前进来那个漂亮姐姐，她还好吧？”
漂亮姐姐？
老板娘瞬间反应过来乔远说的是南溪，问：“你们一起的？”
乔远点点头，“她肚子痛，不知道好点没。”
老板娘摇摇头，“这个我不知道，她现在还在卫生间。”
乔远咬了咬唇，站着没动。
眼前的大男孩个子很高，眉眼俊朗，跟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明星一般。
老板娘瞥了一眼，快速移开目光，问道：“她是你对象？”
乔远摇摇头，“还没追上。”
“哦！”老板娘想了想，说：“你倒是可以去问问，她需不需要裤子？”
乔远并不了解女性的这些私密事，疑惑道：“裤子？”
老板娘忍不住笑了起来，“唉，真是个傻小子哦！”
乔远一脸懵逼，却也没多想。
他快速返回车里，从行李袋里拿了一条自己的备用裤子出来。
卫生间缩在院落一角，空间狭小，构造很简易。
南溪推门进去，关门的时候发现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有些生锈的插销。插销磨磨唧唧的不听使唤，她废了一番力气才将门锁上。
下腹的疼痛感再次袭来，南溪轻叹一声，快速开始收拾自己。
她换了内裤，垫上卫生棉。正打算穿上长裤，却发现裤子屁股的位置有一块血渍。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根本没有带备用裤子。
南溪在卫生间站了几秒，左看看又看看，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包洗衣粉，倒了一点在血渍上。沾了水便使劲搓揉。
血迹很快被搓洗掉了，裤子却也湿了一大片。
南溪拿纸巾反复的擦，却是杯水车薪，一时半会根本干不了。
她心想，干脆就这么将就着穿吧！待会拿到手机，就能回家换了。
结果，裤子刚套上一只裤腿，就听到一阵厚重的敲门声。
南溪瞬间警惕起来，“谁？”
门外传来乔远的声音，“姐姐，是我。”
南溪默默松了一口气，有些不想搭理，语气并不友善，“干嘛？”
乔远声音柔和又富有磁性，“你把门打开一条缝，我拿裤子给你。”
南溪：“什么裤子？”
乔远：“你打开门，就知道了。”
南溪心想，大概是老板娘注意到她的窘迫，拿了一条自己的裤子让乔远送过来给她救急。
门嘎吱一声开了一条缝，南溪伸手接过裤子，很快又把门关上。
南溪把裤子穿上，只觉得这裤子哪哪都不合适。
腰很大，不抓住就得往地上掉。
裤腿很宽，一只裤腿里能把她两条腿都给装进去。
这？不像是老板娘的裤子呀！
好在这是一条运动裤，南溪拽紧了裤腰上的两根绳，使劲一拉，裤子终于能勉勉强强地挂在南溪苗条的腰上了。
接下来，得处理下裤子的长度。
南溪缓缓弯腰，将裤脚边一圈一圈卷上来，直到脚踝露了出来，她才满意地停了手。
总算把自己收拾妥当，南溪把自己的裤子叠成很小的一坨，抱在怀里出了卫生间。
一出门，却见乔远正站在院子中心等着她。
她一步一步缓缓朝着他走过去。
裤腰太松，裤裆半吊着，裤腿空荡荡地甩来甩去。
乔远原本沉寂的表情慢慢舒展开来，他忍不住弯起唇角，轻声笑了出来。
南溪狠狠瞪了乔远一眼，“有啥好笑的！”
乔远问：“姐姐，你肚子还痛吗？好些没？”
南溪走近乔远，默默然直视着他，并不说话。
乔远忽地又笑了一声，“姐姐，你这阔腿裤可太酷了！”
南溪一拳打在乔远身上，力道不大，却隐含怒气。
她拽了拽有些松垮的裤腰，脸上没什么表情，“这裤子是你的？”
“对，我的。”乔远点头，“姐姐别嫌弃，凑合着穿一下。”
南溪一瞬间有些尴尬，随即很快恢复神色，轻声道：“谢谢！”
纵使喜怒不形于色，但南溪心里还是感激乔远的。
他对她的好，她慢慢感受到了，越来越清晰。
乔远勾唇轻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南溪的脸颊，声音里有宠溺的意味，“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触不及防的一捏，动作亲昵又自然，南溪没能及时躲开。
空气里有暧昧的气息在蔓延，南溪感觉特别不自在。
就在刚刚那一秒，她的心似乎跳的有些快。
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南溪摆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伸出右手在脸颊中心的位置擦了又擦，厉声道：“乔远，我警告你，别没大没小的。”
这姐姐一直都这么别别扭扭的，明明心有所动，却依旧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
乔远抿了抿唇，笑意更深，又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南溪的头。
嗯，顺一顺毛。
南溪反应过来，快速避开。乔远的手落了个空。
“无聊！”
南溪淡然地丢下两个字，看都懒得看乔远一眼，快步穿过院子，往小卖部走去
南溪和乔远一前一后从后门走进小卖部的时候，张美丽已经回来了。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昨天的短发女孩。
乔远不知道之前的插曲，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
张美丽看到南溪和乔远，一脸的紧张，颤着唇嗫嚅道：“手机的事，对对不起。”
热心的老板娘对短发女孩使了好几个眼色，见对方毫无反应。
遂起身推了推她，脸上笑盈盈的，“张温柔，你姐姐都道歉了，你还愣着干嘛！”
长头发的是姐姐，叫张美丽。
短头发的是妹妹，叫张温柔。
南溪嘴角很轻的弯了弯，微不可见。
这家长辈取名字可真有一手！
名字和人，完全不是一个调性。
叫“美丽”的长得并不美丽。
被唤作“温柔”的浑身透着一股子男孩子的野性，和温柔两个字井水不犯河水。
张温柔有些走神，被老板娘一推，没站稳，打了个趔趄。
她站稳后，偷偷看了南溪和乔远一眼，快速低下头，声音含糊地从嘴里蹦出三个字，“对不起。”
南溪想说点什么，却一时间无话可说。
乔远问：“为什么偷手机？”
“想要，但我爸没钱给我们买。”张美丽声如蚊呐。
老板娘教育道：“想要，就靠自己努力赚钱买，怎么能偷呢？”
张美丽和张温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每个字的吐出都格外清晰，两道声音微妙地融合在一起，几乎是同样的语速。
两人说话时不紧不慢，之前的紧张和慌乱已消散无疑。
眼神里没有歉疚，甚至还散发着一丝不甘。
南溪恍然，心底有什么东西在缓缓下沉。
似乎
张美丽和张温柔一起说过无数次这句话，此时此刻才如此熟稔，配合得滴水不漏。
张美丽和张温柔一走，南溪和乔远也和老板娘告辞准备离开。
老板娘喊住南溪，“你不是想吃泡菜吗？你帮我看一下店，我去装两瓶给你带走。”
南溪收回正要迈出小卖部门槛的腿，转头对着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妇女笑了笑，“老板娘，谢谢你！”
言辞恳切，她在真心实意地表达自己内心的谢意。
出门在外，陌生人的一点点善意，总让人心头暖洋洋的。
“不用谢，多大点事，客气啥！”老板娘笑得眉眼弯弯，“我叫吴翠华，叫我吴婶就行，喊老板娘太生分。”
老板娘虽然穿着土气，疏于打理自己，但南溪看得出来，她年纪应该不大。
“婶？不行，我还是叫你吴姐吧！你应该比我大不了几岁？”南溪说。
“怎么会？”吴翠华两手一摊，面上仍旧笑着，“你看，我这么老气，不像你，看起来可年轻了，跟大学生似的。”
南溪坚持，“反正我就喊你吴姐。”
乔远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吴姐这个称呼最合适你。”
吴翠华不再推脱，笑眯眯的走了。
南溪的目光在店里扫视一圈，在一个小木凳上坐下，两手交叠着放在下腹摁着。
乔远见状走近她，询问，“姐姐，是不是肚子还在疼？”
南溪点点头，“疼，一阵一阵的。”
乔远想了想，默默拿起手机搜索了一番。
“你在这歇会，我去看看老板娘需不需要帮忙。”话说完，乔远就转身往后院去了。
阳光洒满院落，土坛子立在墙角。
吴翠华将最右边一个坛子的盖子拿开，泡菜酸酸辣辣的味道飘散开来。
地上放了两个洗干净的玻璃瓶，她正拿筷子往其中一个瓶子里夹泡菜。
泡菜一层一层地铺进去，眼看着瓶子很快就要满了。
乔远几步走近吴翠华，说：“吴姐，南溪她肚子疼。”
吴翠华立刻会意，“痛经？”
乔远点点头，问道：“你家里有没有红糖生姜什么的，想借你家厨房煮碗糖水。”
“小伙子很体贴嘛！”吴翠华放下手里的瓶子，站起身，“跟我来！”
厨房和卫生间对立着，分部在院落的两端。
吴翠华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了红糖、大枣、枸杞和生姜。
她将一堆东西放到桌子上，问乔远：“你会煮吗？要不要我来？”
“会。”乔远回答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他笑了笑，补充道：“我试试！以前没煮过这玩意。”
吴翠华拿出一个小锅递给乔远，“这个很简单，你先试试，要是不会，就喊我。”
乔远：“好。”
吴翠华继续去院子里装泡菜，只留乔远一个人在厨房里捣腾。
乔远打开手机，又看了一遍小蓝书上某个博主的做法，就开始动手了。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特地学过做菜的人，不至于连一碗糖水也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