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进入市区，车流量变大，车速缓了下来。
等红绿灯的间隙，南溪用余光瞟了一眼一路都没说话的乔远。
他双眸合上，两只手交叉叠在胸前，长腿蜷曲着，熟睡的侧颜像漫画里跳出来的男主，线条鲜明，柔软又凌厉。
总之，还挺好看的。
车子继续前行，离兰卉苑越来越近。
南溪感觉肚子有些饿，一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想到早上放乔远鸽子的事，觉得应该请他吃个午饭弥补一下。
乔远虽然在兰卉苑有房子住，但家里没人，此刻回去估计也只能叫个外卖凑合一下。
南溪给王黎打了个电话，说她有事不回去吃午饭了。
尽管南溪压低了声音说话，乔远还是醒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扭头盯着南溪，“姐姐，你有什么事？”
南溪抿了抿唇，“请你吃饭。”
“什么？”原本躺着的乔远像弹簧一般坐直起来，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你要请我吃饭？”
南溪察觉到乔远的兴奋劲，点点头，问：“你想吃什么？”
乔远用手托住下巴，若有所思的想了会，“姐姐，你喜欢吃什么？”
“嗯？”南溪手指敲着方向盘，“我问你呢？”
乔远此刻神采奕奕，他微微侧身，将目光定在南溪身上，调笑道：“姐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南溪有点无语，没再说什么，径直把车子开到了兰卉苑附近的商圈。
因为是法定节假日的原因，再加上又是饭点，来逛街吃饭的人太多，南溪开着车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一个空的停车位。
车子从停车场出口开出去，南溪略微思考了几秒，心里有了主意。
大约十五分钟后，南溪将车子停在一个巷子口。
巷口立了一个铁质的路牌，写着：南西巷。
下车后，乔远注意到路牌上的字，停住脚步，盯着路牌看了又看，若有所思地念出了声：南溪，南西巷？
南溪置若罔闻，下了车就往巷子深处走去。
巷子走到底往左拐，再往前走一百多米，就能看见一个老旧的招牌，牌子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出痕迹：一锅端。
南溪跨过高高的门槛，刚走进店里，系着围裙的大叔就热络地迎上来，一脸笑容,“南溪，好一阵没过来了，还是老样子？”
“嗯，老样子。”南溪笑笑，“王叔，可想念您的手艺了。”
店面不大，但装修精致古朴，有一种承载岁月的年代感。
放眼望去，整个店一共只能容纳六桌客人。此时稀稀拉拉地坐了三桌人，还有另外三桌空着。
乔远跟在南溪身后走到靠窗的小桌，两人面对面坐了下来。
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老宅，屋顶铺满瓦片，上下一共两层。一楼的开间做成了铺面，开了这间火锅店。二楼是住宅，在楼梯入口处装了一道门，顾客不可进入。
乔远喝了口茶，目光从窗户扫出去，恰巧能看到店门前那一块空地。
他看到一男一女走了进来，那男人的身影莫名的熟悉，但也没太在意。
然而，下一秒，南溪的表情僵硬地凝固在空气里。
她快速收回视线，状似无意地低头摆弄桌上的茶杯。
乔远察觉到异样，顺着南溪的视线看过去。
那熟悉的身影竟然是李以辉。他的表哥。
看到李以辉和张佳佳走进来的时候，南溪很想把自己化作一团空气，悄无声息地飘走。
她低头假装没有看见他们。
张佳佳一眼就看到了南溪，走过来打招呼，“南溪老师，好巧呀，在这里遇见你。”张佳佳极度热情，笑得一脸灿烂。
南溪的表情却一点点跌进深渊，暗不见底。
随后，点好菜的李以辉也朝他们走了过来。似是脚还不太方便行走，他一步一步往前挪，速度很慢。张佳佳见状，连忙过去搀扶着他。
李以辉将手抽了出来，小声说：“佳佳，不用扶我，我可以自己走。”
走到桌前，看到南溪和乔远同坐一桌，李以辉有一瞬间的诧异，而后勉强地扯起嘴角，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张佳佳转头看向李以辉，“你和南溪老师认识？”
李以辉点点头，“从小就认识。”随后指了指乔远，“这是我表弟。”
“那真巧，要不然我们四个人拼桌一起吃吧！”张佳佳热情地提议。
有一瞬间，南溪想起身就走，但想到乔远，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脚。
她放下手里的茶杯，表情冷淡的像凝上了一层霜，眼睛直直地看向并肩而站的李以辉和张佳佳，声音坚决而笃定，“不拼桌，我不喜欢人多。”
张佳佳的笑脸垮了下来，李以辉愣愣地站着没说话。
乔远感觉情况不妙，干笑两声，补充道：“表哥，姐姐不喜欢人多，那咱们就分开各坐各的吧！”
汤底开始沸腾，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香气四溢。
各种小菜摆满了桌子，放不下的摆在一旁的木质移动菜架上。
乔远拿公筷把菜夹到锅里煮，笑嘻嘻地看向南溪，“姐姐，这可太香了！”
“吃一次保证你再也忘不了。”南溪抬头，“你很爱笑？”
乔远敛了笑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如果姐姐喜欢高冷不爱笑的？那我也可以不笑。”
南溪不置可否，“不和我贫你会缺斤少两？”
店本就不大，李以辉一桌和南溪一桌隔得不远。
李以辉的视线总是往南溪这边看，这让南溪烦不胜烦。
手机滴滴响了两下，是李以辉发的短信。
【小溪，早上想提前去梧桐山顶等你，不料在望风亭附近扭了脚。那会雨很大，脚也不方便走路，就在亭子里歇着。谁知那么巧，张佳佳去爬山路过看到我，就送我去医院了。为了感谢她，才请她来这吃饭的。】
南溪面无表情，手指飞快地打字，回复了一条信息。
【这和我没关系，不用和我说。没拉黑你手机号是看在叔叔阿姨的面上留个余地，怕你确实有什么事需要联系我，但请注意，这事不包括私事】
李以辉皱眉，默默放下手机。他了解南溪的脾性，知道她言外之意是：如果再发信息，手机号也要被拉黑了！
南溪突然觉得有些闷，起身去洗手间。
刚推门进去，张佳佳就跟了进来。
“南溪。”张佳佳忽地叫住她。
洗手间很小，只有两个空格，洗手台的位置，最多也只能容下两三个人。
南溪感受到张佳佳不善的目光，没有走进隔间，“你有话要说？”
张佳佳嗤笑一声，“你入职那天就认出我了？”
南溪点头，“是。”
张佳佳笑意更深，“那你为什么装？这样好玩吗？”
“不是装，是没必要。”南溪不想多言，“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没空陪你聊天。”
张佳佳知道，再说下去就是自讨没趣，兀自转身走了出去。
刚推开门，就看到乔远进了旁边的男洗手间。
南溪到云城大学入职那天，人事安排张佳佳带她熟悉办公环境。
她第一眼看到这个清秀可爱的姑娘，对她印象挺好。
直到张佳佳热情洋溢地和和她介绍学校以及金融教研室的情况，她才注意到这姑娘左边脸颊那个浅浅的小梨涡，以及梨涡中间那颗浅浅的痣。
有梨涡不稀奇，梨涡中间有颗痣的人到真的不多。
那些埋藏的记忆翻江倒海地袭来，南溪突然意识到，眼前的张佳佳，或许就是三年前的张嘉。
而后，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南溪私下查了张佳佳的履历。
一切皆和所想一致，她确实是张嘉，三年前和李以辉一起将她打入地狱的人。
南溪拧开水龙头，一捧一捧地将冷水扑打在脸上。
她闭上眼睛，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喊她。
那是17岁的李以辉。
他骑着自行车载着南溪在老旧的巷子里穿行。
南溪穿着棉布长裙，轻轻搂着李以辉的腰，晃悠着白皙修长的双腿，声音很好听，“以辉哥，咱们去哪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李以辉笑笑，一脸的神秘。
自行车的速度突然加快，像划过青春的一阵风。
自行车停在南西巷口。
南溪跳下自行车，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路牌，兴奋地大喊，“以辉哥，这条巷子叫南西巷耶！南溪，南西，和我名字同音。”
李以辉身穿浅色牛仔裤和白t恤，t恤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大半。他揉了揉南溪的长发，笑起来很阳光，“对呀，南西巷。南溪，我找到了属于你的巷子。”
那个盛夏，天很蓝，云很白，燥热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
南溪却觉得有一阵风吹过了一整个夏天，挠得她心痒痒。
南溪跟在李以辉身后，一起往巷子深处走去。
那时候“一锅端”刚刚开起来，鲜亮的招牌格外引人注目。
王叔的头发没白，啤酒肚也还没有长出来，瘦高瘦高的。他站在门口招呼客人，看到南溪和李以辉一前一后走了进去，一张脸笑得跟裂开的柿子一般，“小伙子，怎么着，请女朋友吃饭呀？”
南溪烧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叔叔，我不是他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