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影深处（三）
电梯悬停在20楼的高度，仅剩的一盏电梯照明灯忽明忽暗，随时都有可能彻底陷入被淹没的黑暗之中。
云丧欲言又止，他思索片刻，还是率先说道：“ 4米高的人影……那么‘它’的腿至少都会超过这个电梯门，你们应该看不到那东西的全貌，为何肯定说那东西有手有脚？会不会只是太紧张产生了错觉？”
“不……不是的……不是从电梯前面走过去的。”面对云丧的质疑，最早惊呼出声的那个面试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刚刚电梯门开的时候，那东西就蹲在那头角落旁边，是个黑影，大家没有留意到，然后……然后‘它’就站起来了朝那头走掉了，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那东西……有头部，有手有脚，确实是个人，只不过……”
听那人解释得断断续续，云丧不免追问起来：“不过什么？”
“不过没有看到人脸……”胖子幽幽地回了一句，“看不到人脸，所以不知道那东西是不是人。而且‘它’身躯不成比例，十分细长，虽然很高但并不宽大……仿佛一个正常的人生生被拉高了一般……”
“行了，行了。”云丧赶紧打断他们绘声绘色的描述，我信了。
胖子一脸头皮发麻的样子，不断用手拍打着电梯的关门按钮，众人这才反应过来，慌乱道：“快，快关门！”
云丧点点头：“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然而任由他们怎么按那个关门键，电梯的门始终一动不动，可别说关门键了，所有按钮包括报警器在内，均没有任何反应。
就着幽暗的光线，云丧低下头，这时他发现这个电梯20层以下没有按钮，只有一排插卡的插槽，分别对应10楼，-10楼，-∞楼。
这幢大厦有-10楼已经够奇怪了，这个-∞楼是什么意思？∞是无穷大的意思，负的无限大？
再往下，难道还没有头了？云丧顿感有些不妙。
但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既然门关不掉，电梯无法上下行，那么摆在众人面前的，就只剩下唯一的一条路。
刘汉林毕竟有经验，看了那电梯卡槽一眼，眼睛一怔，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但他没有吱声。云丧知道刘汉林在想什么，自己的猜测也应该八九不离十，于是道：“这电梯既然停在这层，那肯定没法走了，看来要在这20楼里找到一张插卡，插入10楼才能进入下一个地方。”
“汉哥，你一个老手，怎么这个表情？”胖子也看着刘汉林的脸，刚才刘汉林一直没有说话，虽然不是新人，但看得出来从电梯门打开开始，他的脸色就有些不对劲。
刘汉林自然不会对胖子说真话，他干脆闭口不答，反倒是方才的老头接过话回道：“也许是他们也没想到，会在第一个场景就遇到这种难关。”
“第一个场景？”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信息，云丧追问起来。
老头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吝啬与人分享：“按照以前面试的流程，会设置几个场景，通过前面的场景以后，可以来到下一个场景，而在最后一个场景，会直面最终面试官，回答面试官的提问。回答正确便可通关。而面试官的提问内容，与前面经历的场景有关。”
这时有面试者问道：“老人家，你刚才说没想到的难关，是不是通常第一个场景都相对简单，越往后越难，很少有第一个场景就高难度的？”
众人以为正因为此，所以就连刘汉林这样的老手，都低估的“劳”关的地狱难度，他的表情才会如此怪异。
要通过面试，首先要确保能活着通过每个场景，并且最终能回答上面试官的问题。如果每一个场景都过难，别说最后回答面试官的问题了，就连是否能顺利来到面试官面前都困难。
“没这么简单……”老头露出了一丝为难的神色，“我刚才说的难关，并非担心第一关难度就这么高，而是指通常在进入第一个场景的时候就会通过系统手环发布这一个场景的任务，按要求完成任务便可通往下一个场景，可是现在……好像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提示。”
听老头提到手环，众人动作一致地低下了头，检查进门时工作人员给的手环，果然毫无反应，连一个按钮都没有，屏幕漆黑一片。
“你的有反应吗？”
“没有。”
“我的也是。”众人面面相觑。
“你不提我还给忘了。”云丧道，“可这手环不是说是救援用的吗？”
刘汉林有些好笑：“他们是这么和你说的？”
云丧老实人点头，刘汉林一盆冷水倒扣：“这是记录数据和发布任务用的，当然，也还有一个别的用途，用来定位收尸。”
“收尸？！”胖子声音拔得老高，将手环折腾了一遍，放弃道：“那现在手环不发布任务，是表示现在还未开始任务，还是表示这一关没有任务，让我们自己瞎折腾？”
云丧的眼睛在众人脸上一一看去，面对胖子的疑问，每个人的表情都很疑惑，但云丧大概已经猜到了原因。
“也许任务依然存在，但在‘劳’的面试里，不会把任务直接提示给大家，所以要通关才更难。”还是老头把这话说了出来。
众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云丧对这个老头有点好感，虽然他说的话令人不安，但不像刘汉林，嘴里没几句实话。
“老人家怎么称呼？”云丧开口问道。
“不必知道相互的姓名。”老头说道，“在这里随时都可能死去，不知道对方名字可能更好，这里我最老，你们就叫我老头就行了。”
之前一来就介绍了自己姓名的刘汉林不屑地哼了一声，好像根本就不忌讳这些事。
“不好意思。”这时人群里，一个说话有些小声的平头男生突然提问，“那规则里有没有说，整场面试只有一个面试者可以通过？”
对方说话细弱蚊蝇，个子不高，看上去有些瘦削，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胖子的头转来转去，好不容易才发现声音的来源，惊道：“小同学，你怎么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素质就跟着选‘劳’这关啊，就算只是搬搬砖，扫扫地，我看你也吃不消啊，够呛够呛。”
没理会胖子的聒噪，老头回答了平头男的问题：“规则里没有说只有一个人可以通过，只不过我方才也说了，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人能过‘劳’这一关，更遑论多几个人了。”
云丧打量了平头男一眼，说道：“他的意思也许是，既然没限定通关人数，那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队友，大家团结合作，说不定能一起出去。”
平头男似乎被说中了，有些羞赧地低下头。
胖子突然拍了拍手，开始催促：“那还等什么，家人们，行动起来吧，就算前面有豺狼虎豹，咱们也只能团结一心往前走了。”
众人依然有些犹豫，踟蹰不前。
云丧则道：“万一方才那个东西返回来反而发现我们了，我们躲在这个死角，不亚于死路一条，去外面还有逃生的机会。”
此话一出，所有人鱼贯而出。
刘汉林出电梯前，意味不明地看了云丧一样，眼神不太友善，显然是没想到云丧竟有些不容小觑。他露出了一个冷笑的表情，低声对云丧说道：“有自保能力的话，我建议你对这些人有所保留。在这里，可千万别想着做英雄。”
云丧露出无辜的眼神：“谢谢汉哥的提醒。”
众人不敢朝那个怪物走的方向走，从另一边离开了电梯厅。
出来后沿着通道走了一截，便来到一个分叉路口，左右两边分别通向不同的区域。
这里就像受到声控感应一般，左右墙壁上分别亮起了一盏绿油油的灯，啪地一声轻响，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那是一个指示牌，上面写着“安全通道”，应该是指向电梯厅的位置。
绿色的光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下显得格外阴森，映照得所有人的脸色都十分诡异。众人不敢相距太远，紧紧贴在一起，一时之间，大家也不确定要先往哪一边走，包括那几个老手也在犹豫。
“没有任务栏，老手也犯难。”胖子啧啧了两句。
刘汉林说道：“左右的情况应该差不多，没有过多的动静可以判断，风险程度应该是一样的。这格局有点像公寓楼，或许两边构造都差不多。”
胖子却不同意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公寓，是医院。”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肯定。”云丧好奇起来。
胖子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鼻子很灵的，我闻到了，是消毒水的味道。”
说完，云丧顿时也闻到了，空气里若有似无的，的确是消毒水的气味，但闻起来浓度不高，要说是医院，倒也未必可以确定。
“所以这一关是‘惊魂医院’的主题。”胖子信誓旦旦地说道。
刘汉林左右张望了半晌，除了头顶的指示牌幽幽的亮光以外，里面连个轮廓都照不出来，他道：“为了节省时间，依我看，大家还是分成两队分头行动吧。”
有老手发了话，云丧自然也没有说什么，反正对他来说，两边都一样，于是就近选择了左边。然而看到云丧的动作，不少人新人包括胖子和那个小平头都选择跟着云丧一起，兴许是刘汉林虽然有经验，但毕竟给人有威胁，很容易被算计的感觉。
刘汉林那一边，除了老头以外，还有几个老手，这些人手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防身之物。
其中不乏一些看起来很厉害的角色，云丧比较有印象的是一个冷酷帅哥，手里拿着一把长刀，少言寡语，一副人狠话不多的样子。
云丧心想倒没关系，只要自己这边谨慎一点，让在这群狠人一起走另一边，可能对新人也算少了一些威胁。于是现场当即就分成了新手队和老手队。
刘汉林看了看胖子和小平头，又看了看云丧，给了他们一个“小心点”的唇语，便转身走了。
胖子跟云丧是一队，他又想伸手拍云丧的肩膀，结果扑了个空，只好开声问道：“刚刚那个大块头跟我们说了什么暗语，是说你们完蛋了？”
云丧拉开了一些与胖子的距离：“他让你小心点。”
胖子疑惑了：“难道他看出来了什么，他们那一边才没有危险？”
“谁知道呢。”云丧摊手道，“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胖子摆摆头：“不去不去，我看你的样子运气比较好，我就要跟着你，你叫什么名字？”
想到还没自我介绍，云丧回道：“我叫云丧。”
胖子大惊失色：“啧啧，有些不吉利啊。”
方才细声细气的平头男也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我叫方思源，胖哥你呢？”
“我叫耿介，耿介之士。”胖子对着自己比划了一下，“一看就是正直的人。”
方思源捧场地点点头，人群里的其他新人却个个紧张，虽然看他们几个在相互介绍，但却不敢上前。
这时一个戴着框架眼镜的女生举着手走了出来，对着众人道：“我叫苏渺渺，我有些害怕，可以跟着你们吗？”
说完，动作轻柔地抬了抬眼镜框。苏渺渺扎着双马尾，圆圆的脸蛋，细细的眉毛，一双大眼水灵又可怜的样子。她看上去年纪非常轻，有些萝莉相，一副可爱的女高中生的模样。
先前的遭遇似乎让她此刻有些脸色苍白，一直缩在人群里。
耿胖子闻言点头如捣蒜：“可以可以，跟着我！”
“谢谢……”苏渺渺稍稍松了口气似的拍了拍胸口。
云丧却无心留意他们的对话，侧着耳朵倾听，对面刘汉林那边没有太大的响声，想来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左边的通道往里走，依然还没有新的光源，仅凭着身后那个绿光，再往前走便很难分清楚方向了，延长出去的楼道是完全没有视野的昏暗，但一路走来，也没有什么障碍物。
突然，耿介清了清嗓子，兀自轻喊了几声：“喂，喂喂。”
他在自言自语，云丧怪道：“你干嘛呢？”
“我总觉得这回声有些不太对头……”耿介一边说一边开始摇头晃脑了起来，他仰起头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这楼道的层高，特别高。”
云丧心里随即咯噔一跳，因为太黑的关系，他的注意力一直在前方，竟然没有留意过天花板。此刻一抬头，果然，层高至少有十米，顿时就觉得整个狭长的楼道变得空旷幽深了起来。就算云丧不是学建筑的，他也明白，这样正常的楼面格局，是不可能有这么高的层高的。
除非，有特别的需要。
至于是什么需要，联想到刚才说的那个身躯不成比例的巨人，所有人几乎都不敢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