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站队的问题
李小草大踏步走进苏州县衙,两侧富丽堂皇的装饰她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正堂之中站着多位衣冠禽兽,为首的是一位身穿孔雀补子的文官和一位身穿豹子补子的武将。
“下官,广威将军、左武卫统领、江南道行军大总管李小草见过两位大人!”
李宾言,五十余岁年纪,位居从三品的南直隶右布政使,官职比正四品的李小草要高出一级。
在还没正式上任之前,出于官场礼仪和尊敬长辈的角度,李小草先向李宾言行礼问好。
至于浙江布政使司的都指挥同知李重山,他是正四品的武职,按照京官大一级的不成文规定,李小草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只是随意的拱了拱手,就算见过礼了。
李宾言看着一身尘土的李小草,眉头微微皱起,他是饱读圣贤书的老官吏,对官场礼仪看到向来比天大。如果李小草是陛下派给他的下属,那他见到这样不守礼的下属,肯定会对其训斥。
但现在他的职位虽高于李小草,但两人没有从属关系,而且在某种程度而言,他还是这个黄毛丫头的副手,这就让他心生不满。
“你就是大总管李小草?圣旨、虎符、兵部调令何在?”
李宾言皱着眉头拱手还礼,慢条斯理的坐在公堂书案的椅子上,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
李小草不想和他们这些官场老油子假客套,接过朱三递来的包裹,将三样的调兵信物一一摆在桌案上。
“圣旨,虎符,调令,还有本官的印信俱都在此,还请李大人查验!”
李宾言眯缝着老眼,仔细查验桌上的这些信物,而且自己检查还觉得不保险,招呼李重山又检查了一遍。
这些都是调兵必要的程序,不要说李小草,就是一位王爷带兵去别的地方,这一套流程也是大差不差,唯一的区别可能是验证信物官员职务的大小。
自古军队就是天子剑最锋利的剑刃,这也是人类历史上最精密的杀人机器,他们自诞生而来,就和暴力二字紧密结合。而且因为变数过多,一旦这把剑使用不当就有可能伤及持剑之人。
所以,历代君王就给这把剑套上了越来越结实的剑鞘,这些繁琐的程序,就是大夏帝王想出的剑鞘。
“所有信物验证无误。”
良久,目前苏州城内最大的两位文武官员勘验完李小草的信物,起身恭敬的将信物归还。
同时,李宾言从大堂主位下来,带着苏州府衙所有的官员,向李小草行大礼。
“南直隶右布政使李宾言,拜见总管大人!”
李小草也不客气,扫视一圈苏州众位官员,开口道:“众位请起!”
随后,她一抖披风,坐在刚才李宾言坐的座位上,冷冷的注视着艰难起身的江南官员们。
“李右使。”
李宾言眉头一挑,他没想到这个小丫头不仅没让他们坐,还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看来,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要烧他这把老骨头呀!
“本官在!”李宾言抬头,傲视书案后的李小草。
李小草依旧是一脸平静,不紧不慢的询问:“本总管上任的邸报尔等可曾收到?”
“确已收到!”
“为何不见浙江和福建两使司主副官?还有,南直隶都指挥同知曹化淳何在?”
“这”
李宾言沉吟了片刻,回道:“启禀大总管,我等确实接到大总管您来上任的消息,但没有接到您到任的确切时间,因此三地主政官没有在苏州迎接大人!
段德段大人前几天去扬州府督促防务,至今未归。
至于曹化淳嘛,他奉命带兵去了吴县,防备倭奴突然上岸袭击本府!”
李宾言的话滴水不漏,不仅将李小草能挑刺的所有路都堵死,还变相的邀功请赏,顺便不痛不痒的讽刺了一下李小草这位大总管。
我们可是陛下的好臣子,一向都将朝廷的大事放在首位,而且还是亲力亲为,根本不会溜须拍马!
李小草嘴角一挑:“噢,看来江南官员尽心尽责呀,主政官员去地方督查防务,留您这位副主官留守府衙,这也算说得过去。
李大人,您给本总管说说,曹化淳去吴县的时候,是不是把苏州府所有的兵卒都给调走了?”
“没没有!”
“没有?好,那你说,今天负责苏州防务的是哪个官员?”
李小草的话音刚落,一个醉醺醺的人影跌跌撞撞的跑进大堂,跑到门口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脚,扑通一声闷响,地上多了两颗门牙和一小摊血迹。
“这是何人?”
李小草指着扑倒在地的官员,刚才她已经看到此人胸前的补子,是一只黑熊,这位是一个五品的武将!
李宾言此时杀人的心都有了,这个黄得立真是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自己刚想好的对策,就被这个突然冒出的家伙打乱。
你特娘的不是在勾栏押妓喝花酒嘛,喝死就得了,干嘛还特么的跑回来?
你可真是该死!
面对李小草咄咄逼人的眼神,李宾言知道黄得立的事自己遮掩不下去了,索性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启禀大总管,这是南直隶卫所指挥使黄得立,他就是负责苏州防务的武官!”
李小草点点头,也不深究李宾言的话是否是真,扭头朝朱三道:“南直隶卫所指挥使黄得立当值期间饮酒作乐,将苏州几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置于脑后,枉顾圣训,论罪当斩,给我拿下!”
朱三大喝:“遵命!”
朱三刚要动手,就被李小草拦住,他愣愣的看着自家少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大堂里,除了摔晕过去的黄得立,其他人震惊至于也是一头雾水。震惊的是,这位女总管做事雷厉风行,丝毫不顾及官场体面,椅子还没坐热就要动手示威。
但阻挡自己人执行命令,这就让他们一头雾水了。
难道,这位大总管也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官员,刚才的话只是吓唬吓唬他们?
所有人都呆立不动,苏州大堂陷入诡异的死寂之中。
李小草慢慢扭回头,一个一个的看向大堂里的官员,眼中满是戏谑与讽刺。
李小草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现在苏州乃至江南东道,除了皇帝我最大,就看你们这些官员怎么站队。
如果站在我这边,将黄得立抓起来就是投名状,如果不站我这边,你就站着不动。
现场的官员在李小草眼神的逼视下,个个都败下阵来,除了李宾言没人敢和她对视十息。
最终,李小草的目光看向官员队伍前列的红脸汉子武墨。
武墨是西北边军出身,之所以投到李重山麾下,是因为上层利益交换,他是被西北边军的将领一脚踢到江南的,和他一同来的,还有一百名西北边军的伤兵。
只不过这些伤兵都是在战场上受了点轻伤,打仗也不耽误事儿。
但这些伤兵都有一个共同的情况,那就是他们都是家里的独苗,父亲,兄长、弟弟都战死沙场,全家死绝就剩这么一根独苗。
临来江南时,将军说了,他们这些人就当是西北军的分支,以后就在江南福窝窝里安家落户,延续香火。如果有一天,西北军全员战死后,有他们在,不至于没有人祭奠。
刚才在大门口,武墨感觉自己已经丢尽了西北军的脸,现在他无论如何也要挣回几分。
“末将武墨,遵大总管军令!”
武墨熊掌似的大手扒拉开挡在前面的上司里李重山,单膝跪地后用右手大力锤击左胸,这是独属西北军的军礼。
说完,在其他人惊诧的目光下,武墨一把扯下黄得立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就将黄得立绑成驷马倒攒蹄。
“好!”李小草赞许的看向这位红脸的汉子,她要的就是这个态度,收回拦住朱三的手,道:“传我命令,命三百乡勇接管苏州城防,胆敢有阻挠着,以通倭罪论处,就地枭首,其家人远窜三千里!”
“遵命!”
朱三大喝一声,拱手施礼后大步走出苏州府大堂!
大堂内的众位官员浑身一激灵,原本炽热的六月天里,他们竟感到脖颈处凉飕飕的。
苏州,要变天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