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县试（一）

    虔德十六年二月十二，西亳城，荥阳县，郑家别院。

    鱼鹏云本以为大家伙是要找间客栈住下的，谁承想佟宵进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无论是刘夕荥还是郑仙陇或者是她本人，她们的祖籍都是荥阳县，于是给他们三个办户籍办的也是荥阳县的户籍，让他们在荥阳县参考。让鱼鹏云意外的是佟宵进没有给他改姓，户籍上就是鱼鹏云这三个字。

    住的地方佟宵进也早就安排好了，也不知道她到底布局了多久，两年前就在荥阳县以郑仙陇她爹郑秋葵的名义买了一座别院，是以他们一到荥阳县便住进了郑家别院，别院不是很大，但耐不住位置好啊，离贡院只有一刻钟的路。大家都挺满意的。

    因为无论选那一科，院试的考试内容都是相同的，这也是他们五个选科各不相同却能结具的主要原因，毕竟在这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时代，读书人总是少数，硬是要卡那么严也是做不到的。

    结具的五人因为年纪相仿，加之各有所长，本着取长补短的想法，渐渐的也凑到了一起，组成了一个类似于鱼鹏云前世那种学习研究小组的班子，其中获益最多的不是鱼鹏云而是刘夕荥。

    刘夕荥在明算一道可以说的上是神一般的存在，在吸收了鱼鹏云提供的一些后世高数概念后，在明算上的进度更是一日千里，如果不是她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目前最重要的是县试的话，只怕会一天到晚的缠着鱼鹏云，好看的小哥哥李贵早就被她忘到九宵云外去了。

    当然，鱼鹏云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尺有所短寸有所长，五个人这么天天探讨下来，鱼鹏云感觉自己最短板的策论和性理论更上了一个台阶，要考的话，起码不是拖后腿的存在了。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县试，五人结伴前往荥阳县贡院，他们的运气还好，最起码今天的天气还是不错的。进场前都要先检查是否夹带，这时候鱼鹏云突然想起某次去一个陈列馆里还看到一件外表看不出任何异常的单衣，直到导游讲解，鱼鹏云才明白那是一种运用银盐变黑方法舞弊的方法。运用这种方法可以算是古代的高科技了，可以说用这招的都是化学高手，把衣服的夹里密密麻麻用盐水写满字，混入考场后，点蜡烛用火一烘，文字就显现出来了。鱼鹏云觉得这样的人，不应该考科举，直接去考锦衣卫更合适。

    因为被这件衣服燃起了兴趣，鱼鹏云还去网上搜了下古代科举舞弊有多牛，结果真是让她目瞪口呆，举个例子。以缩写为例，在前世的南京江南贡院博物馆里，珍藏了一本古人作弊的缩版“四书”，也就是将科考的必修课程《大学》、《论语》、《中庸》、《孟子》缩小抄录，名为《增广四书备旨》。这部书长65厘米，宽45厘米，共80页，藏了20万字，比如今天大小抄更为厉害。

    鱼鹏云当时唯一的疑问是字体得多小？能不能看清楚！科考除了四书的内容，还有五经，鱼鹏云当时兴趣所至又去探索了一番，果不其然，在发现缩版四书之后，江南贡院又寻到《五经全书》，书长6厘米，宽43厘米，比缩版四书还小。

    当时鱼鹏云还吃惊于古人真的厉害，能用毛笔把字写的这么小，谁承想经过妫宏彦这一年多的情景化教学下来，他的字也已经可收放自如了。

    感谢天极帝设置科举制度时的特别关心，以至几百年过去了，这科举还是蛮人性化的，起码还留了件单衣，虽然说被人动手动脚的滋味并不好受。让不少儒生觉得有辱斯文，可要是想到前世那真让人光着膀子，被天下读书人给骂死的搜身方式，鱼鹏云觉得自己不应该太过矫情。虽然说他前世生活在一个为了防止舞弊，让考生脱鞋扫查都会上热搜的时代。

    坐在号房里，鱼鹏云之前所有的紧张感反而都没剩什么了，就像他以前高考一样，考前很是紧张，但坐在考场的那一瞬间就突然平静了下来。想着自己这两年日复一日的读书，他安慰自己，尽了全力就行了。

    县试各场考试不外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题目、诗、文皆有一定格式，不能犯庙讳（已故皇帝名）御名（当今皇帝名）及圣讳（先师孔圣名），考试文不得少于三百字。各场卷子十数张，界红线横直格，另附空白草稿数张，考试文正、草要全，文字必填相符。卷面有坐位号，交卷后姓名弥封。

    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诗、文写法皆有一定格式，全卷不得多于七百字。

    历来县试第一场不会很难，鱼鹏云运气不错，没分到臭号，加上考到的东西并不难，他全都温习并演练了一遍，因此第一场他毫无停顿，一挥而就。不过因为不想做第一个出头鸟的缘故，他又仔细检查了两遍，待看到已经有七八个人交卷之后，他也不想继续等下去了。低头起身，恭敬的将卷子交给监考之后，便头也不回的朝贡院大门走去。

    监考之人正是荥阳县县承李明德，他也是通过科举考出来的寒门士子，走的是明经科，因为名次不高又无背景，二十五岁上榜，年近四十才补上一个九品的芝麻小官，后来汲汲营营十来年，才坐上这县承之位。

    因为在身份背景上的吃了亏的原因，李明德对于身份地位高的人天然的有一种谄媚，他见鱼鹏云小小年纪就下场考试，气度不凡，衣着上乘，加上这一笔好字，天然的就对他多了三分好感。再略略一看文章大意，写的的确不凡。想到这里，他决定到时候和县令提一嘴，虽说卷子上会有糊名，但就凭这手好字，他也能给这位小公子卖个好了。

    鱼鹏云自己没想那么多，在他看来，考完了就是考完了，左想右想的反而影响他下一场的发挥。来到院门时，李贵和郭永泽己经等在这里一会儿，鱼鹏云看他们轻松的神态，便知道他们俩考得很不错。只是让鱼鹏云有些在意的是，连同他在内的九个人都是男子，一个女子也无。虽然不排除女子们求稳，交卷较慢的原因，可想到他从郑家别院到贡院的路上，那星零的女子身影，鱼鹏云的心仍然忍不住往下沉了沉。

    鱼鹏云不是女权主义者，可是在他心里，女子或者说绝大多数女子一生中付出的绝对比男子多，她们应该比男子更多一点权益，毕竟十月怀胎是男子怎么都替代不了的。别说男人干的比女人多这种话，男人干的多，可得到的回报也多。男人种田就能收获庄稼，做工就能得到工钱，读书就有当官的机会。可对于大多数一辈子都在相夫教子的女人来说，她们又能得到什么呢！她们就如同默默无闻的野草，努力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却始终不能拥有姓名。

    以后如果能为政一方，一定要想法子让更多的女童上学，鱼鹏云心里默默的下了这么一个决心。这是他下的第二个决心。第一个是和妫宏彦游学时下的，借用一下那位大大的话，那就是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为世界谋大同。虽然他如今人力尚微，但他一定会朝那个方向努力的。

    “哎，你们都出来了，仙陇姐呢？没和你们一起出来吗？”

    又过了一会儿，又有一人来到贡院门口，微胖却不失秀美，正是算术神童刘夕荥。贡院是不允许喧嚣的，鱼鹏云他们三个男子见看门的衙役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离刘夕荥比较近的鱼鹏云急忙压低声音对刘夕荥道：满十个人了，我们出去再说。

    刘夕荥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了，她急忙低下头，猫着身子出了贡院的门。出了贡门后，刘夕荥先是道了个歉，然后提出请鱼鹏云他们在贡院斜对面的茶馆里喝杯茶，一来是等郑仙陇，二来是谈谈这第一场考试的感觉。

    鱼鹏云不得不佩服刘夕荥会做人，知道自己错了之后，能这么不着痕迹的将其化解，不让自己尴尬，也让他人舒服。鱼鹏云倒是没有考虑过他们三个男子让刘夕荥请客有什么不妥，一来这是刘夕荥的好意和欠意，二来他们三个身上实在没钱。说实话，如果不是刘夕荥突然说要请客，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吃了佟宵进这么久的软饭。

    仔细算算，无论是游学还是上户籍，抑或者是如今来荥阳县的赶考，那一样不要花钱的？更别提他这一年多的吃穿用度了，要知道，佟宵进给他提供的可都不是寻常人家能吃用的。

    这可真是软饭硬吃，鱼鹏云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感激佟宵进是一回事，可是他不愿意欠佟宵进以至于自己在她面前抬不起头来，他要想法子挣钱，否则这腰杆子在她面前都挺不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