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阿尔曼星系荒星。
“吭……”
“咳，咳咳咳……”咳嗽声由小及大。
空旷寂静的星球，一个勉强看出形状的椭圆形块正蹲在一个深坑中。
椭圆形块里，伴随这阵咳嗽，张棠西猛地惊醒。
“呼哧，呼哧”，舱内只有她自己生理反射的急促呼吸。
从刚被唤醒时的蒙昧中清醒，张棠西发现自己还在休眠逃生舱中。
她揉揉太阳穴，又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躺得太久，她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在发酥。
好好的人，都是躺废的。
摸摸额头的芯片，还在。
张棠西闭上眼甩甩脑袋，再重新睁眼，想快速理清思绪。按理说，她清醒时可能会遇到各种突发状况，但，绝对不包括眼前这种。
休眠逃生舱会带她降落在检测到生命力的星球，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像这样，一定发生过什么，却像什么都没发生。
她打开逃生舱的控制板，想找些线索，让她搞清楚状况，才发现逃生舱处于宕机状态，什么信息也看不到。
……
现在舱里除了她，空空如也。
“艹”。简单的一个部首，表明她此刻的心理状态。
张棠西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深吸一口气，她决定出去看看。
从逃生舱顶预留的出口往上爬。
头刚伸出去，入目就是望不到边际的深黄。仿佛有人调了颜料站在空中撒下，才能染出如此均匀的色彩。
星球上光线不足，没有昼夜之分。
张棠西初一看眼中满是惊叹。
她在银河母舰号中出生长大，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视线从远处移到自己身下。
？？
这还是她见到时通体银灰，线条流畅的逃生休眠舱？
现在在她眼前的就是一团破烂，还落在深坑里，再盖上点土就能直接埋掉。
这玩意儿不仅自己掉链子，还把她扔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
可以，非常符合她的难民身份，随时可以上演一出悲惨世界。
张棠西深吸口气，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要努力控制才能压抑自己想去把造这逃生舱的人挖出来质问的冲动。
她知道一定出了什么意外，可她现在没办法弄明白。
她纵身一跃，跳到深坑边缘。这坑，怎么看都不像是自然形成。
她蹲下摸摸地表深黄色的土质，握在手里是说不上来的柔软细腻，有种沙质感。跺跺脚，也没有任何痕迹。显然，这土质并不是像它表现的那样。
绕着深坑转一圈，再看向远处压得极低的天际。
四下连个人影也没，一片荒凉。
这是她第一次登陆，虽然所有景象都和照片中的地球相差巨大，却让她不由自主去类比，假如，她此刻站在早已在太阳爆炸中被彻底损毁的地球上，那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张棠西默默吐口气，还是算了吧……没去过，真的想象不出来。
曾经在银河号上，总有一些人，揣着那么点小心思故意在她面前畅谈自己在地球多姿多彩的生活。
她都在苦恼怎么让他们明白，她又不是和他们一样拥有后又失去，她才不会为没得到过的东西为难自己。
不过看他们假装怀念，勾起回忆后又真伤心起来，觉得不定时看看调剂生活着实不错，她就放弃了最初的打算。
张棠西向来信奉马马虎虎又一天，得过且过又一年。
奈何每天被舰长抓着，先是学习各种各样的知识，再是安排各种各样的任务，现在突然就自由了还真的很不习惯。
她摸着下巴陷入沉思：莫非自己果真是贱骨头。
奔腾的思绪重新拉回现实，看着眼前的荒芜，唉，她现在心是自由，身体可不是。要是找不到人，她就真的要身心超脱了。
张棠西双手合成喇叭状搭在嘴边，试探喊出一声，“啊……”。
四周回荡着一声又一声，“啊……”，“啊……”。
除去这些，别的什么也没有。
张棠西立刻放弃，这种方法只能给她自己制造噪音。
她以逃生舱为中心向四周探索，可不管走多远，看到的都是同样的景象。最后又绕回到原地。
没有标志，没有工具，踩在这种土质上也留不下任何痕迹。如果不是因为她五感发达，估计走不了几步就要迷失方向。
凭着时间和空间的感觉，这天，她往四个方向各走了大约二十公里。
第二天，她又在此基础上加约十公里。
第三天同样，接下来每天以此类推，在走到第七天时，她还是一无所获。
这一周，没有补给，没有能量，普通人肯定早就承受不住，就是她也快要到身体极限。
张棠西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找到什么。但是她只能去做。
很多次，想放弃的想法刚刚冒头，就被她按下。
永远充满希望度过每一天，这是在银河母舰号上学会的。
平平无奇的第八天到来。
这天，她刚从舱内出来，就看到远处有五个小点在极速向她靠近。
直觉告诉张棠西，这是原住民来了！镇定如她也有些激动，她立在原地，想看清楚。
库珀·费带领她的佣兵小队降落在星球上，刚出飞行舰几人就发现星球上还有其他生命。
他们还来不及验证从拉曼那得到的消息。担心还有外人也发现这颗星球的秘密，几人套上机甲就朝着有生命活动的方向奔去。
星球上没有遮挡物，他们远远地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破破烂烂的块头坐在一个深坑里。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杰理·马洛惊呼。
话音刚落，几人就看到椭圆形块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看向他们这边。
是个身形颀长的女人，几人走近，发现这人衣服破旧，已经看不出材质，只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但乌瞳灿若星辰，能望进人心里。
随着几人靠近，张棠西也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五个机械人，确切地说，是五个穿着机械的人。
在距离她还有一星厘时，五人举手间利落地卸下身上的武器瞄准她，然后定住。
张棠西摊开手掌，表示自己没有威胁。穿上机械的五人比她高出很多，但在对峙的气场上，双方势均力敌。
呼吸间打量五人一眼，张棠西将收回的视线放到最前面的库珀·费身上。
“喂，从哪来的？”库珀·费率先问出口，张棠西听她说话，是记忆中地球上法语的那种腔调，字字分明，慢中带着股优雅，但是，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张棠西略皱皱眉，一边指着耳朵，一边回应他们：“听不懂。”
理解她意思的库珀·费察觉出她并没有恶意。
从张棠西露出的身影被机甲扫描到后，她的分析屏就一直发出刺耳的提示音，“发现生命体，发现生命体……”
库珀·费冲分析屏喊了句：“闭嘴”，而后率先收回手里的武器，身后四个人紧随其后，也重新将武器装备回机甲上。
库珀·费让阿瑟拿出来他们队的星际通用语转换器递给张棠西，并用手势告诉她让她学习。
留下阿瑟用来联络，其他四人跑去处理他们来到这个星球的任务。
张棠西拿到转换器浏览一遍之后，就学会了库珀·费与她交流说的那种语言，也知道最开始被询问的那句是问她从哪里来。
尽管已经能顺利沟通，她也没有与身边的阿瑟交谈，只是拿着转换器疯狂地汲取新知识。
等四人各拖着几块特殊晶体重新回到这里时，就看到张棠西在埋头学习，一旁的阿瑟在练习机甲抠地，一抓一松间隐约还有个他们熟悉的建筑物的雏形。
想问出来的话一下卡住，默了几刻，库珀·费转头看向张棠西，“从哪里来的？”还是同样的问题。
“银河系。”张棠西缓缓道出的话语里暗藏一丝怅然，她来自她从未生活过的银河系。
库珀·费有些讶异，短短时间，张棠西的通用语就说得异常标准。
“怎么会找到这颗荒星？”
“不是我找到这里，是我醒来就发现出现在这里。”
测谎仪没有任何异常，库珀·费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不过他们并不关心银河系是哪，因为星际爆炸、变轨、乱流逃难而来的人，他们曾经见过一些。
张棠西并不出格，只是登陆的位置巧合一点罢了。
只是因为这点巧合，又延伸出来新的问题。
本来他们只需要顺路载她一程，帮她指个路，就可以让她去诺兰普建立的星系灾民再教育归化基地，也就是他们常说的归化营。
外星系的人只要在里面审查过关后，学习个谋生手段就可以出来正常生活了。
但出现在这颗隐藏着他们秘密的星球上，他们暂时就不能让她离开。
张棠西并没有隐瞒来历，她可以感受到几人没有恶意，但好像有什么事让他们有些为难。因为这几人掩饰的神态动作，实在拙劣到她一眼就能看穿。
那边库珀·费正在源脑内悄悄和队友商量。
费心费力又费脑：只能把她带走吧？
智囊穆尔：就先让她跟着我们。
穆尔这样说，其他人更没有什么意见了。
张棠西知道他们在私下交流，耐心等她们商量出一个结果。她两手插在防护服两边的休眠舱接口处，微微抬起一只脚轻轻摩挲着地面，姿态放松又随意。
不管这几人是好是坏，能把她先从这鬼地方带出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