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退学与毕业
位置坐落在窗边的杨鑫，呆呆地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点敲打在已经不那么透明的玻璃上，络绎不绝，细小的水点很快就聚成了水滴，像眼泪一样从玻璃上面一滴滴滑落。
昨天哥哥退学的消息还没消化完，就在刚刚，班主任宣布，今年起，县一中、二中初中停招。
此时的杨鑫已经是六年级下学期的学生了，消息一出，他多少有些不甘心，毕竟心里一直盼着自己能进县一中。
而且能不能考上与没有考的机会，完全是两回事。
当然对他刺激最大的，还得是哥哥初三退学的事。
情况大致是杨毅在学校打架，旷课，恋爱，影响极其恶劣，被要求见家长。
为此杨顺夫妇从深圳赶了回来，第二天便赶往了学校。
对于如此丢脸的事情，曾经的人民教师杨顺，本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结果到了镇上，又知道杨毅欠了小卖铺的一屁股账，脾气就更上去了。
这也间接解开了杨鑫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原来杨毅从初二开始，莫名的就变得有钱了，是因为亚娟有个朋友在镇上开了小卖铺，所以亚娟就把儿子的中餐和晚餐安排在了朋友那，以每餐5块钱来记账，说是一年结一次账。
亚娟本来是想让儿子营养跟上，哪里知道杨毅从最开始只吃饭记账，到后来拿零食也记账了，甚至到了最后，比如同学需要买零食，他就会去小卖铺记账拿，然后给同学，同学再把钱给他。
最终的结果是，杨顺要儿子当着班主任的面下跪道歉，杨毅宁死不屈，火气上来之后的杨顺便直接把儿子拖出了学校一顿削。
哪知杨顺还没削过瘾，儿子猛的一挣脱，便跑了。
当杨鑫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却莫名地为哥哥担心起来，这也许就是所谓的儿时兄弟情吧！
大家都说哥哥好，他会是第一个产生嫉妒，并希望哥哥犯错，然后挨骂的那个人；
但当大家说哥哥坏的时候，他便是第一个觉得哥哥可怜，替哥哥担心，希望哥哥好的那个人。
而当杨秋贵从亚娟口里听说了经过之后，更是大为震惊。
“你是说毅伢子在外面欠了几千啊？欠了这么多，这嘛得了咯，你说吓不吓死个人。”杨秋贵问道。
“不是他还是谁？你个老不醒的，把小孩放在家里，从来就没看你管一管，全都是让你给惯坏了。”杨顺正愁没地方发火，见杨秋贵来问，直接开骂起来。
“你是在打狗屁，他在镇上读书，我怎么管得到，你说你是不是在打狗屁。”杨秋贵见儿子要把屎帽子扣到自己的头上，便毫不客气地跟儿子犟了起来。
可能是因为孙子的真面目现了出来，杨秋贵怕孙子会对自己这把老骨头下手，所以晚上特意翻开衣柜去看自己藏在衣服口袋里的600块钱，只见他翻出衣服一摸又摸，口袋掏了又掏。
“顺啊，顺啊，毅伢子把我的钱给偷了，这太不是人做的事了啊，你说这怎么得了咯！”很快杨秋贵的声音传遍了每个房间。
然后对着儿子杨顺就是一顿诉苦，口里的唾沫喷得杨顺来了一个明显退半步的动作。
如果说杨秋贵的钱被偷又把杨毅推到了风头浪尖上，那么第二天班主任的电话，将彻底让事情迎来从未想到的结局。
原来是昨天杨毅跑了之后，就再也没回过学校。
第二天杨顺在网吧找到了儿子，发生了短暂的肢体接触后，杨毅主动提出了要退学。
杨顺也从一开始的反对，到阻止，到商量，最后居然跟儿子达成了一致，同意了让儿子退学。
相信他之所以会同意儿子在很快就能拿到初中毕业证的情况下退学，肯定不仅仅只是因为儿子不服学校管教，更多的应该是担心儿子后面还会闯出更大的祸来。
毕竟自己又不能时刻守在儿子的身边，而且杨毅从小就不是读书的料，成绩一直是中下的水平，特别是到了初中，成绩更是退无可退。
杨毅被带回家后，杨秋贵又是那个表现最为激动的。
“毅伢子，你跟爷爷说，你把爷爷的600块钱搞到哪里去了？你跟爷爷说，跟爷爷说。”杨秋贵带着可怜与焦急向孙子询问。
“用完了。”杨毅低着头，给了面前这位视钱财如寿命的老人一个不愿听到的答案，同时也间接地承认了确实是自己拿的，不，应该说是偷的。
“你这怎么得了，怎么得了，600块钱，那么多，你说你都花到了什么地方去了哦，你怎么花得了那么多钱哦，你说吓不吓死个人。”杨秋贵用拐杖杵着地面。
次日天还蒙蒙亮，杨毅就跟着爸爸妈妈出发了。他们将走过一段山路，到达大路后坐上一辆前往县城的客车，就这样，杨毅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家乡，谁也没有过问他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有没有因为一些值得留念的人和物而不舍，会不会因为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陌生的车而陌生到哭。又或者那一走到底是对是错，连他自己也都不知道。
放学后背着书包，杨鑫后脚踩着前脚的脚印，如往常一样，独自一人，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着。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开始感觉到了孤独，不知道当初父母在做决定的时候，是否曾考虑过，杨鑫这说不上来的孤独。
那个曾经动不动就拿锄头镰刀跟他干，后来又隔三差五的给他带零食回来的哥哥，如今再也不会那么容易回来了。
而这一年注定就是聚少离多的一年，没过多久，杨鑫也迎来了小学毕业。
那是六月天，他穿着深蓝的秋装校服裤和一件浅蓝短t，镜头下的他笑得天真烂漫，不时踮起脚尖，想看清最前排的那四位，自己得不到的女孩。
最后当朱老师说1,2,3的时候，杨鑫更是斜身45度，斜视着前排王颖的背影，无论是刻意还是浮夸，对于喜欢王颖这个事实，眼前的这位男孩从未向她说过，也许这个斜斜的45度就是他追爱的最后倔强。
至于这张毕业照，杨鑫从未见过，因为拍照时的相机是朱老师提供的，所以一张照片自然是要收5块钱。而杨鑫那一言难尽的爷爷，压根就不愿意掏五块钱给他买张照片。
终究小丑还是他自己啊，哪怕他拍照时笑得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回家的路，他频频回头，在本该快快乐乐的年纪，他却总是那么的心事重重。
难道有他留恋的人吗？还是这一切，都值得他留恋？
只见他突然跑了起来，不，他不是回家，而是在往回跑。
杨鑫啊杨鑫，你那些朋友，该回家的都已经回去了，你还回去干嘛？
小小年级，那么重感情，真的有意思吗？
只见他放下书包，很熟练的翻过了围墙，此时的校园，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突然，两声清脆的响声，打破了校园的宁静。
原来是朱老师卧室窗户玻璃破碎了。
是呀，如若朱老师的玻璃不碎，让杨鑫带着遗憾回家，他又怎能开心的毕业呢。
虽然最后离开的时候，是那么的匆匆忙忙，紧紧张张。
但随着一颗颗石子的起飞，在稀里哗啦中，他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小学六年，结束了。
可暑假的结束，他那含垢忍辱，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低声下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的初中生活，又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