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切肤之痛
“师尊！”
“师尊……”
苏念缇歇斯底里的声音夹杂在结界轰然破裂的声音之中，渺小又遥远。
如果这时候能褪除魔气……
那么是不是可以将他完全从魔气中拉出来？
这一声遥远的呼喊裹着厉风劲气，很快被吞噬。
可他似乎听见了！
他提着长剑，侧目看了她一眼，便迈着步子，一边金光一边魔气之状缓缓踱步，走向圣殿！
……
天机阁，藏于仙界山峦奇嶂中。
得天赐机缘，方能得见。
那天道创世之下，执掌仙凡妖魔命运的圣殿，禁仙入，禁魔闯。
可却，没有天令说，半仙半魔，能不能入？
他长剑寒霜裹挟，只身白衣仙袍，在震裂消失的结界碎片中伸手，推开了那道被天道封砌的高立大门。
半仙半魔，可进天机阁圣殿！
……
天机阁的门在云宿进入之后，轰然关上，将外面的风云动荡，统统隔绝在外！
同样被隔在外面的，还有苏念缇他们。
……
天机阁大殿，玉砌雕阑，即便未曾设立烛台，那遍布的夜明珠也将这里映照的明光烁亮。
池铄看见云宿满身煞气推门而入，脸上的表情极为震惊。
可当他意识到云宿为何能入这天机阁，他眸光闪烁，忽然笑起来。
“哈哈哈哈，没想到，堂堂仙君大人，居然也会有一天走我曾经走过的路，踏上这条你劝我回头的路！！”
从苏念缇身上获取的灵力在大殿中间的丹炉内，灵力卓盛，实在耀眼，不可避免的从丹炉缝隙中透出流转的光！
方才这灵力传输忽然终止，池铄便意识到事情的发展超出自己预期。
因为他在苏念缇的残魂上下的咒，是生死咒！
只有苏念缇残魂消亡，方可解！
可分明她那抹残魂已经占据身体，替代了主魂，要消亡便只有……肉身死！
看着面前入魔的云宿，池铄便也大概猜到苏念缇的结局，他忍不住勾唇一笑嘲讽道：“这路也是条不归路，仙君大人，你可想清楚了？”
云宿没有说话，他缓缓抬眼，一双矜贵高冷的眸子扫过对面在旋转的命络盘下站着的池铄，举剑而向！
浩荡的剑气并着威压扫过去，池铄眉头轻蹙，闪身躲过去。
“轰！”
这招式被命络盘的护阵挡了回来，发出巨大声响。
命络盘乃是这天机阁中控制凡人命数的重要物件，他虽然与天机阁定下契约，却也万分不敢动这里的物件。
眼看着云宿说打就打，池铄忽然想到，现在的云宿，其实根本就不想再继续维护这个天道所创立的地方了。
一股莫大的危机感，忽然令他感到畏缩。
玘岚还在这天机阁中！
玘岚还未曾救醒！
“仙君大人，你可知在这里大打一场，后果是什么？”
他话音刚落，云宿举剑便以飞快的速度瞬移至他面前，出其不意的挥剑向他斩来。
云宿根本不管他说了什么。
他根本听不进去！
池铄而今根本就阻挡不住堕魔的云宿。
在唤出自己的神武之前，他向着天机阁某个转角处的偏殿，落下一道防护结界。
所以当云宿再次举剑而来，他便也举剑全力应对！
堂堂仙君大人的招式，怎会被他轻易破解。虽为众仙官之首，可当年在仙界那些武官降服不了的异兽，皆是仙君大人亲自出马降服！
更何况，苏念缇死了，他更是满腔怒火，一心要毁掉这里！
剑光掠影间，铺天盖地的魔气与灵光相撞，混杂交织着阵阵破裂之音……
这威严神秘了千万年的天机阁，道道封印被二人打斗间震出的招式所破坏……
每每碎一处，池铄的心便恓惶一分。
穹绫剑的威名远播，仙界为官那些年，他不止一次听闻此剑的厉害之处。现在看来，那时听到的威名，是分毫不假。更或者，是执剑之人的威名才使得这剑，也厉不可挡！
池铄为官时乃是文官，攻伐武斗之事，皆是堕魔后，仗着魔气加身，飞速进步。眼下，他锦袍裹身，全然没有半点文官的迂腐气息。
刀刀凌厉，剑出弑杀。
然，仙君之势，如破竹，如激流。
终于，在他侧目分神间，穹绫剑冰凉的剑刃裹挟着盈盈魔气抵在他的咽喉处。
池铄微微一顿，他看着面前瞳仁一半清明，一半混沌的仙君，眯了眯眼。
本以为，就要葬身于此剑下，哪知从进门来便一语不发的云宿，垂眸看着他，声音低沉问：“你可有话说？”
池铄忽然想起自己在人间为君王之时。
那时他为奸臣所害双目失明，流落在外遇到玘岚，在她的救治下恢复后，他心灰意冷，无心朝堂。
玘岚问他：这世间有你可为之事而不为，子民为此所累，你以为，你便是无责？
池铄年轻气盛，根本听不进去。他以为，这世间不公之事那么多，凭什么他要一人担起那么多人的命运？
现在想来，他那时候便极为清楚的知晓，玘岚乃是心容天下之人。她怎会容得他这般祸害苍生只为了复活她？
而今，他垂眸看看抵在自己咽喉处的剑，看看这天机阁中为仙魔之气所铸就的养灵阵，看看自己沾满了世间无辜之人鲜血的双手。
他终是败了。
池铄抬头，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眸底暗流涌动，动了动唇，他低声缓缓道：“此事皆我一人所为，他日玘岚醒来，仙君可否不要将她牵连进这是非中？”
“……”
听不见云宿的回答，池铄侧目看向他。
云宿眼眸清冷，片刻后反问道：“此事一开始，她不就在这因果是非中？”
池铄一顿。
“池铄，从你选择这条路开始，她便也撇不开干系。”
抵在他咽喉处的剑刃未曾挪动分毫，池铄看着灵光包裹在魔气之外的穹绫剑，忽然就笑了出来。
“哈哈哈……我欲与君共白头，却世间风挡雨阻……”
笑着笑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
低着头笑的池铄，云宿看不见他的表情，可是听见他的声音渐渐变得沉重。
到最后，仅听见池铄一声叹息。
“仙君，如今，你可能体会这切肤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