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出租车
大水市。
金融街。
深夜十一点半。
满脸疲倦的李秋阳走到公司门口，打着哈欠准备拦个出租车回家。
“天天加班，指不定哪天就猝死了。”
街上，很少有车辆来往，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远处，几个医护人员穿着防护服正在进行大范围消毒。
李秋阳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不停的看时间。
“该死的，等哪天我当老板了，非得让你们这些领导天天加班到深夜，好好感受一下我的痛苦。”
等了十分钟左右，才见到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
李秋阳招了招手，上车报了个地址后，司机笑呵呵的问：“小伙子，看你这样子，是才下班吗？”
“嗯，官大压死人，领导一句话的事，我们这些打工的就得拼个头破血流。”
“哈哈，都是这样的，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啊。”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人，一路上没少找话题，放平时，李秋阳能和他聊上一宿，可今天不行，他实在没精力去说话了。
累，感觉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样。
司机也不在乎对方有没有搭话，自顾自的说着，这时，一旁的手机响了一下。
余光扫了一眼，司机没有接，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等电话自动挂断后，才缓缓开口道：“我老婆打的，她胆子小，总怕我在外面出事，只要回家晚了点，就会打电话问情况。”
李秋阳礼貌的回了一句：“嫂子挺关心你的，看得出来，你们的感情很好。”
司机笑了笑，继续说：“我和老婆结婚十年了，有个八岁的女儿，在上小学，成绩挺好的，每次开家长会，老师都要夸她一番。我很喜欢我的女儿，尽管每天都很累，但只要一看到她那张小脸，我就感觉浑身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当然，我也很爱我的老婆，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她考上了大学，我落榜了，本来以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有任何交集的，没想到后来又在这座城市相遇。”
“那时候她在银行工作，我有空就约她吃饭，一来二去，感情迅速升温，没过多久，我们双方见了家长，开始谈婚论嫁。”
“婚后的生活很幸福，我很满足，只要一想到她，我就有干劲，生活也有了盼头，总想着，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说到这里，司机的神色突然黯淡了许些。
李秋阳没有察觉到异样，他靠在车窗上，全当是在听故事。
“可是，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在那天全被毁了。”
“女儿放假了，我和老婆送她到乡下姥姥家去玩一阵，姥姥年纪大，喜欢小孩子，女儿跟她老人家也很亲近。”
“对了，你知道红叶村吧，就是那个下了一场黑雨的红叶村。”
“那阵雨太邪乎了，只在红叶村下，下的雨水全都是黑色的，我文化水平不高，但也知道什么叫病毒，清楚病毒的可怕性。”
“黑雨里有病毒，我女儿就是感染了病毒死的。”
黑雨事件引发的疫情是当前最大的热点，整个大水市瘫痪了，所有人戴上了口罩，许多产业都被迫停工，医护人员每天晚上都会到街上进行消毒。
李秋阳摸了摸鼻子，心里感觉挺不舒服的。
“节哀。”
司机继续说：“女儿的死对我老婆的打击太大了，她的精神出了问题，每天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对着空气说话，她说那是女儿在跟她玩游戏，玩捉迷藏呢，女儿躲起来了，她要找女儿。”
“我太大意了，没有照顾好老婆，她居然趁我上班时一个人跑到乡下去，尽管没有进村，尽管那里被封了有很多人看守，可老婆还是感染了病毒。”
“她的皮肤在一点点溃烂，像开水烫过一样，一揪揪下来一块皮。她的鼻子和眼睛也烂了，还经常说鼻孔里有东西在动，有一天我打着手电筒仔细看她的鼻孔，看见里面有很多小洞，小洞里有乳白色的东西在动，我用竹签挑了一下，挑出来的是蛆，然后，妻子的鼻子掉了。”
“没人知道她感染了病毒，只有我知道。这座城市之所以会瘫痪，也是因为她，本来病毒被封控在红叶村的，是她私自跑去，又偷偷回来，直到病毒腐蚀了她的身体，我才知道她患病了。”
“我很爱她，很爱很爱，可最后，我不得不看着她死去，而我什么也做不了，我无能为力。”
司机很懊恼，脸上尽是悲痛的神色，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李秋阳捕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手中才点燃的烟烟灰掉落，可他没在意，却是眼皮一跳，对司机僵硬的笑了笑说：“哥，大晚上的，咱不开这种玩笑，你说嫂子死了，可刚还给你打电话了呢。”
“对哦，老婆给我打电话了，她一定是担心我，想我了，老婆，我的老婆，你们娘俩怎么就这么狠心把我抛下了呢。”
司机拍打着方向盘，脸上全是泪水，这把后座的李秋阳吓得不轻。
李秋阳只觉得自己心脏狂跳，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哥……你，你别这样，咱在开车呢。”
“哥，哥…”
司机老泪纵横，完全不理他。
这时，手中的烟灰掉落，夹带星火，瞬间，车子被烫出一个洞，寒风从洞里呼呼地刮了进来。
李秋阳见状，瞳孔猛地一缩，心脏扑通扑通狂跳不止，再抬头，就见司机老泪纵横，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一口老血喷在挡风玻璃上，血液黑压压一片，司机还在哭，边哭边咳嗽。
咳着咳着，一截肠状物从他嘴里咳了出来。
仔细一看，还真是一截小肠。
接着，司机的嘴里又咳出了些内脏碎渣，这一幕吓得李秋阳想要敲打车窗跳下去。
可就在这时，司机回过头对他说：“我很爱我老婆，很爱我女儿，我离不开他们，离不开啊，我要永远的陪在他们身边。”
砰！！！！
一声巨响。
出租车冲进巷子，直挺挺撞在了墙壁上，撞击力度之大，让整个车身都变了形，挤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