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结局：彭咏黎
葬礼结束的第二天，梨香姨带娜娜回到城里。
咏丽爸和咏丽大眼瞪小眼，冷不丁地父女俩独处，发现两人均无话可说，这也是他们俩以后的常态。
彭老师要离开，咏丽送她到十字街。
刚出门口碰到秦大爷，秦大爷正弯腰割家门口的韭菜。
见到彭老师提着行李箱，秦大爷直起腰来：“走了？”
“走了。”彭老师笑着说。
“到家得多长时间？”
“也不远。”
跟秦大爷客套几句，彭老师和咏丽继续往西走。
咏丽话变得很少，不只跟她爸无话可说，就连对彭老师也不像以往那样热络，她还沉浸在爷爷去世的痛苦中没有恢复过来。
十字街今天不逢会，显得安静许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行人。
“你还会回来吗？”咏丽低着头问。
“应该不会了。”
“那我们还会见面吗？”她就知道，彭老师不会再回来，这个暑假过得不像真的，彭老师出现不像真的，爷爷生病也不像真的，她像做了一个很沉很沉的梦，梦中有好有坏，她却只想醒过来。
“应该会吧。”
“我该怎么找到你呢？”
“你只要一直走，一直走，就能见到我了。”
“你撒谎，你从不肯告诉我你的真实住址，也不说你真实的情况。”
彭老师默然，她一直不肯说，她无可坦白，说出来的话恐怕没人会信。眼前这个人呢，她会相信吗？恐怕会怀疑，但最终会相信，但又能怎样呢，她不知道自己这趟来的对不对，她没帮上咏丽。
“你不说也没关系。”
从反方向回来一趟公交车，从车下下来几个中年男人，他们扛着铁锹，风尘仆仆，一身邋遢，衣服鞋子脏得出奇，尘土很厚。
他们是去城里找活干的村民，听说他们在城里装货卸货，自备铁锹，也不知道具体干啥活儿，只知道他们晚上睡街角或桥下，在城里干一星期活回家一趟，往往能挣上百块钱。
黄老头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跟那帮下车的其中一人打招呼，笑呵呵地问对方是不是又挣不少钱。
那人笑得很开心，没回答多少钱，但很满足地说“反正够花”。
“够花就行，城里活多吗？”
另一个男人回答：“没以前多，来了一帮外地的，抢活干，出价也低，我们一车要三十，人家只要二十，唉。”
他叹着气，拍拍头发上的灰尘，旁边的人让他别拍了，回家好好洗洗，再拍也拍不干净，他嘟囔着头皮太痒。
有人问黄老头怎么不唱戏了，家里正好没事干，不得唱几天戏。
“你们都不在家，唱给谁看啊。”黄老头也为难，戏班有段时间没开张，不能再闲下去，他得想办法找点门路。
那几个男人继续说着话走了，有的走向西街，有的走向南街。
黄老头认识咏丽，少不了问她在派出所门口站着，是不是要去城里，咏丽说要送人。
他眯着眼打量彭老师，似乎认识她，但想不起来她是谁。
彭老师主动跟他说话，提到北街戏班，问他北街戏班有多少人唱戏。
黄老头说生意不好，村里的男人但凡有力气，都抢着跑城里挣钱去了，家里看戏的人少，戏台摆不起来。
他自言自语：“以前大家没门路，才闲着没事看戏，有门路挣钱当然舍不得闲着，挺好，挺好。”
南街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鞭炮声持续很长时间，那挂鞭炮一听声音就知道很大个，很贵。
原来是李景华家的房子举行上梁仪式，她家门口围着好多人。
黄老头也往南街踱步，去徒弟家看看热闹。
往北去的公交车也来了，起初还没见公交车的身影，只能听到它打老远就鸣着汽笛，没多久车头出现，汽笛声变得刺耳。
咏丽看着彭老师，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眼看就要掉下来，她擦着眼睛。
“你要好好的。”彭老师摸着她的头。
她狠狠地点头。
彭老师拥抱她，也说不出话来。
车子就要来到，咏丽扬手拦车，彭老师放开她。
“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你没有错，就算所有人对你都好，你也可以不开心。”
咏丽眼睁睁地看她上车，车子上很多人，彭老师只能挤到门边停下。
彭老师回头看她，隔着车门望她。
咏丽使劲擦眼睛，车子启动，她往北走两步，又生生停下。
表舅骑自行车从北边回来，向后望了望公交车，把自行车停在一边，问咏丽：“彭老师走了？”
咏丽捂着眼睛点头。
“你也别哭了。”
“表舅……”
昨天才见过她哭成这样，表舅一时不知道怎么哄她，只好说：“别哭别哭，彭老师以后还会回来的。”
咏丽摇头，她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连她遇到的惊喜也离她而去。
表舅哄她：“你别哭了，这路修得这么方便，想去哪儿不行，你想见她就去城里找她。”
“我跟你说件好事，前两天碰到你爸，你爸同意给你改名了，说你想叫啥就叫啥。你想叫咏黎是吧？我给你改，咱今天就改。”
咏丽仍止不住哭。
“笑一个，笑一个现在就给你填表，我明天就去镇上给你改。”
咏丽那张浸满苦涩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公交车的终点站是火车站，火车站的公交车川流不息，行人也熙熙攘攘，有开三轮车的吆喝着揽客，有大声喊着到哪哪儿的公交车收票员。
彭老师下了车往东走，绕过正朝南向的大钟，走到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拐进去。
没多久，她出现在车站里，那个车站很神秘，长得跟大钟下的车站模样完全不一样，里面的东西全是崭新的，就连地板都新得宛如新铺的。
她刷身份证进去，车站人很少，鬼魅得像梦中才会见到的古怪之地。
检票员是个年轻男子，神色冰冷，表情跟机器人，对她谢一声“欢迎光临”。
她的身份证不小心掉在地上，检票员用十分标准的弯腰姿势帮她捡起来，只见身份证姓名一栏赫然写着“彭咏黎”三个字。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