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会不会失望
彭大爷一整天的精神都特别好，他说话声音也变得清晰，梨香姨热的大包子，他一顿吃下一个半，汤也喝下一大碗，精神头足，彭老师用轮椅推他到外面空地上吹风，树叶哗哗地响，一阵阵微风袭来。
咏丽爸不死心地又在前面的大坑来回看，他总不忘寻找那只消失的大蛤蟆。
彭大爷不满足只在外面的空地上逗留，他让彭老师推着他到处转转，今天天气好，有太阳，但不是很晒，得趁这样的好天气四处看看。
彭老师推着彭大爷往北走，咏丽爸想代替她，彭老师笑着说没事，她推得动，再说还有咏丽和娜娜在呢。
她们三人兴高采烈地推着彭大爷出去玩，每走到一户人家，只要人家院子里有人，准会出来跟他们打招呼，说上一会儿话。
梨香姨在水池边浆洗衣服，彭大爷的衣服换得勤，生活不能自理，得亏她不嫌弃，她不放心咏丽洗衣服，都是她亲手洗。
咏丽爸接到一个电话，城里有事，他得回去一趟，今晚可能回不来。
梨香姨让他放心走，家里有这么多人，总能照应好，他明天一早回来准没事。
咏丽爸检查了电瓶车的电，还好梨香姨一早就把电充满，电量应该刚刚能撑到家，他骑上电瓶车也往北走，却没碰到彭老师他们。
原来彭老师他们在北门小卖部停下，倒不是要买东西，而是北门小卖部有个老爷爷，老爷爷九十多岁，身体棒，眼不花耳不聋，见到坐在轮椅上的彭大爷，非招呼他们到家里坐坐。
他们没经过小卖部的屋子，因为小卖部的门很小，不方便通过轮椅，老爷爷拿钥匙开了旁边的大铁门。
院子出奇大，正东边挨着墙堆着几袋化肥，老爷爷到屋子里拿花生给她们吃，自己家炒的花生，可脆啦。
老爷爷一看彭大爷就不能吃花生，笑他没口福，给彭大爷一盒纯牛奶，说是女儿走亲戚带的，他自己抓一把花生剥壳吃起来。
彭老师客气地夸老爷爷牙口好，这个年龄还能吃花生。
老爷爷笑得高兴，他不仅能吃花生，还能啃得动榨油后的花生饼呢，就是不能多吃。
彭大爷和老爷爷聊起往事，彭奶奶跟老爷爷家是拐弯抹角的亲戚，都出五服了，老爷爷仍兴致勃勃地谈起亲戚来，他谈起他们共同的亲戚，谁谁还活着，谁谁家的孙子刚结婚，老爷爷说得兴头足。
老爷爷的孙媳妇，也就是看小卖部的大娘，也笑着走过来，说她爷爷好久没这样高兴过了。
在老爷爷家待到临近中午，小卖部的大娘要打水做饭，彭大爷说他们也该走了，彭老师得到指示，就推着他往外走。娜娜放下在院子里捡到的飞机，跑着追爷爷。
彭老师往南推轮椅，彭大爷让她往北走走，他想看看水闸。
这不是难事，彭大爷很快轮椅推到水闸边上，河里的水早已流失，水闸边上很安静，除了闸西边比闸东边的水位高一些，两边没有任何区别。
咏丽说小时候他们常来水闸西边洗澡，河水是流动的活水，一到傍晚，水闸西边就挤满了，全是来洗澡的，大家说说笑笑，可热闹了。
娜娜问为什么不在家里洗，咏丽回答家里烧水太麻烦，河里的水晒了一天，刚下水的时候水是温的，只有深处的河水才有点凉。
彭大爷注视着那座水闸，他对水闸没有特殊的记忆，他的记忆跟咏丽差不多，也是大家来河里洗澡，孩子在河里游泳。
回家的路上，彭大爷平静起来，梨香姨找来，饭做好了，正要叫他们吃饭。
听说咏丽爸有事回城里，彭老师神色异样，连咏丽看到都不免不安。彭老师只和梨香姨使眼色，用只有成年人才能看懂的眼神交流。
晚上梨香姨越来越不安，想打电话喊咏丽爸回来，但咏丽爸的电瓶车正充电，一时半会儿不能马上回来。
好在彭大爷早早睡下，没出现不好的兆头。
彭老师让梨香姨安心睡觉，说不定没事，她来守夜就行，有什么事她会叫醒她。
梨香姨只好去哄娜娜睡觉，娜娜一直闹着不睡，还拿起咏丽的诗集来读，读得乱七八糟，字都读错，但这不耽误她夸姐姐厉害，能写这么多首诗。
彭老师躺在彭大爷屋里墙边由狭窄木门搭成的临时小床上，房间小，放不下两张床，咏丽爸就挑院子里闲置的木门搭了一张床，他守夜时就睡在木门上，木门很窄很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睡着的。
彭老师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快睡着，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小丽……小丽”。
她坐起来，听到彭大爷说话，她想开灯，但咏丽房间的门没关，怕吵到其他人，她仅用手电筒往彭大爷那边照了一下，彭大爷没有挣开眼睛，像在做梦，嘴里一直喊着咏丽的名字。
彭老师坐在彭大爷床边，小声地回了一句：“我在。”
“小丽……你以后怎么办呢？”
彭老师眼圈红了。
“你啊，要听话。”
彭老师继续沉默，由着彭大爷自说自话。
“见到人，要勤跟人家说话，什么话都要说出来。”
“你这脾气啊……”
“你以后会有出息的。”
彭老师终于忍不住哽咽出声：“如果我没有出息呢？你会不会很失望？”
“你别太逞强，只要平安健康，就比啥都强。”
彭老师擦着眼睛，努力抑制住情绪。
“以后要是在外面不顺心，就回家来。”
“爷爷。”彭老师抓住他的手。
彭大爷又睡着了，轻轻地叹息一声“小丽啊”，就没再说话。
彭老师坐回木门上，越压抑，却越止不住哭泣，直到她觉得再这样下去会吵醒彭大爷或梨香姨，就轻轻出门，走到院子南侧，坐在铁床上啜泣起来。
一切是那么寂静，栓在棠梨树下的狗正睡熟，不知哪里的虫鸣声一阵又一阵地响起，就连天空也净得出奇，云团通透，月光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