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馍筐大的蛤蟆
咏丽正写作业，黑色水笔没墨水了，她决定去北门小卖部买支笔回来。
众人在堂屋说话，近几天邻居来得较勤，屋里总是满屋子人，彭大爷在东屋床上躺着，看样子是睡着了。
她在堂屋的方桌上找到手电筒，她爸问她干啥去，她说去北门买支笔。
彭老师问用不用陪她去，咏丽说不用，没几步路，她很快回来。
拿起手电筒出门，她走在院子里，一时没注意，踩到娜娜带过来的小房子玩具，梨香姨和娜娜晚上回城里去了，明天白天再过来。
她把玩具捡起来，刚才听到声响，想必踩坏了一些部件，她把玩具收到窗棂下面，以免绊倒人。
一路上总能听到树叶哗哗的响声，今晚风大，走在路上很凉快。
除了手电筒，天黑洞洞的，路两边的人家屋子里传出微弱的光亮，有的人家晚上睡得早，已经熄灯，间或听到狗一阵狂叫又戛然而止。
小卖部看家的是个大娘，大娘正在看电视，那电视机非常小，还是黑白的，里面正播放着一部武侠片。
大娘问她买啥，她说买圆珠笔或水笔，大娘让她等一等，笔都在后院呢，买得人少，不值当摆到小卖部来，她得去找找。
大娘往后院走去，咏丽站在小屋里等候，这时外面来了一个老大爷，老大爷进门就喊“闺女，拿包烟。”
咏丽认识那个老大爷，对她说大娘去后院拿东西，一会儿就过来。
老大爷也认识咏丽，说自己刚才没注意到人。他拄着自制的拐杖，年纪一大把，还要半夜拄拐出来买烟，想必烟瘾很大。
咏丽问他一天吸多少支烟，老大爷自豪地说一天得两包烟。
咏丽想到一包烟二十支，这老大爷不是一般的能吸烟。她平时不看烟酒区，彭大爷曾经也吸烟，自从咏丽强制让他戒烟后，彭大爷就不再吸，就连邻居让他烟，他也不接。
彭大爷曾生过一场很严重的病，咳嗽不止，医生劝他戒烟，他不听，咏丽大哭着让他戒烟，他才勉强答应，从那以后，咏丽像捉贼似的，对爷爷严防死守，终于让烟瘾不重的彭大爷成功戒烟。
老大爷像进自己家似的，走到烟酒区拿一包烟，拆开烟盒就掏出兜里的打火机点燃，他深吸一口，像口渴的人终于喝到一口清凉的水。
咏丽看了看烟盒，彭大爷以前就爱吸这个牌子的烟。她问老大爷这烟多少钱一盒，老大爷说两块。
她替爷爷买烟的那个年代，一盒才一块二。
大娘拿着一盒笔回来，盒子满是灰尘，她在门口拍打纸盒上的灰，老大爷问她啥时候进的货，怎么落那么多灰。大娘说小孩子买笔都会在学校小卖部买，她家进的文具少，卖不出去，一盒笔都要卖好几个月。
大娘从里面抽出一支圆珠笔递给咏丽，咏丽两毛钱，那支圆珠笔极其简陋，样式不好看，怪不得没人买。
老大爷问她爷爷是不是出院了，咏丽说出院两天了，老大爷说赶明得去看看他，好长时间没见到彭大爷人了。
咏丽说家里随时都有人，让他有时间去。她迈出小卖部，想了想，又折回来，问大娘要了一包烟，跟老大爷买的一模一样。
她拿着烟离开，老大爷在后面叹气，说彭大爷命不好，年纪不大，偏偏得病了，村里有的是活到九十多岁的老头老太，偏偏他六十多岁身体就不行了。
大娘说咏丽真可怜，小小年纪亲妈跟人家跑了，好不容易爷爷真心疼她，结果爷爷也不行了，也不知道以后她后妈对不对对她好，她刚才都没敢问咏丽爷爷的身体情况。
咏丽拐到胡同，不知谁家的狗又叫起来，她安静地走着，树上不知什么虫子在叫，她把手电筒往树枝上照，也没照出什么来。
她经过大杨树，那棵大杨树大得在十字街都排得上号，两个成年男人合抱树干都抱不过来，长好些年头了，据说是光谱的爷爷亲手栽下的。光谱的父亲想卖掉它，怕它再长就要老死。
光谱的奶奶不同意，她认为杨树年头久，说不定里面住着什么，惊扰了人家再给家里带来麻烦，她很迷信，居然相信大树里面住着树精，而不是一棵长得大一些的普通杨树。
她正腹诽着光谱奶奶，手电筒不小心照到大杨树底下，刹那间她面如死灰，目光惊恐——那棵树下蹲着一只大蛤蟆，一只大如馍筐、眼如铜铃的癞蛤蟆！
那只癞蛤蟆蹲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她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脚根本迈不开，生怕它突然跳过来。
一人一蛤蟆对峙起来，事实上她早就败下阵来，她想往北跑，哪怕绕一大圈路，她也要绕道，可她吓得动不了，眼泪直直地掉下来。
过了很久，它动了，慢吞吞地挪动，身体笨拙得弹跳不起来，它仿佛看到了她，又仿佛没看到，目光毫无意义，却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她想大喊大叫，但发不出声音，只能无意识地向后撤，大气也不敢出，小心翼翼地不正眼看它。
它老迈龙钟，走路的姿态让她想起爷爷，一瞬间各种迷信念头涌上脑门，它好像不仅仅是只蛤蟆，这样的异象必须会招致不好的东西，她哭得更厉害。
它终于走进大坑，掩没于杂草丛中，她身上才有了力气，牙齿不停地打颤，拔腿往家跑去。
她不敢往后看一眼，生怕它追上来，怕它身型那样大，具备某种能超过人速度的灵力。
一口气跑到大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她“啊”地大叫一声。
“怎么了，见到什么了？”彭老师担忧地问，见她满脸泪痕，手里死死地拽着一包烟，烟盒都被她拽扁了。
“我……”她指着身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不停地流，“我遇见一只癞蛤蟆！”
“蛤蟆有什么好怕的，它又不咬人。”咏丽爸见她哭成那样，不禁笑起来，“现在蛤蟆还少了，我小时候，那蛤蟆多得到处乱跳。”
“它有馍筐那么大。”咏丽委屈地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