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科学被打

    洪大娘端着一大瓷碗炖鸡肉从家里走出来，那鸡肉炖得喷香，还冒着热气，鸡肉表层油光程亮，碗里的粉条也闪着油光。

    西边的秦大娘也正出门，两人在路上碰到，秦大娘问她上哪儿去，她说去咏丽家，女儿回娘家捎两条白条鸡，他们全都炖了吃不完。

    洪大娘想到前阵子秦大娘家吃兔子肉，隔着墙都能闻到香味，秦大娘隔着墙夸兔子肉有多好吃，不仅小气得那天吃饭不出门，还拿一只剩兔子头在她面前啃来啃去。

    报仇的时间到了，她炫耀似的非要秦大娘尝尝鸡肉，秦大娘说有啥好尝的，鸡肉都一个味儿。

    洪大娘见秦大娘行色匆匆，准是哪里又有热闹可看，便问她上哪儿去。

    秦大娘说王良英在打李科学呢，听说因为偷家里五十块钱，被吊起来打，她得去看看。

    洪大娘一听也要跟着一起去，正巧看到咏丽放学回来，她大老远就喊咏丽。等咏丽跑到跟前，她让咏丽把碗拿回家去，吃完给她家把碗送回去。

    咏丽问洪大娘要去哪儿，洪大娘匆匆说王良英正在打科学，刚说完就向北跑。

    确定打的不是光谱？难道光谱叫家长的事被知道了？

    咏丽回到家，彭大爷正在做饭，彭老师陪美云嫂子去县里检查身体去了。

    咏丽跟彭大爷说王良英大娘正在打科学哥，彭大爷听了叹气，说他早知道了，王良英家今天一上午都在吵嚷这事，周边的邻居去过他家劝解，还数落六奶奶——即李科学的奶奶，骂她是混蛋，自己钱丢了就诬赖孙子，别说钱不是科学偷的，就算真是他偷的，她怎么能因为五十块钱闹起来，人家十八九岁的人，都到说媒的年龄，她还使劲儿拱火，非要撺掇儿媳妇打孙子一顿出气才行，这哪是当奶奶的样子。

    咏丽说她也要去看看，被彭大爷阻止，那些长辈去看热闹已经够让科学没面子了，她这个小孩瞎去凑什么热闹。

    咏丽一听，也不去了，乖乖在家帮爷爷干活。

    虽然没亲眼去看，她最后还是了解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没办法，在村子里，一件热闹的事总要传个十遍八遍。

    听说王良英大娘大发神威，拿皮带抽李科学，围观的人再三劝她别打了，她谁的话都不听，边打边问李科学还敢不敢偷钱。

    李科学被打得脸上身上都是血印子，看起来触目惊心，却死不低头，从头到尾一口咬定他没偷。

    六奶奶在一边叹气，说钱她不要了，谁拿去谁花，她不再追究。

    李科学一听，气得说没人稀罕她那五十块钱，自己钱丢了不好好找，整天在家里闹事，别这时候装好人。

    六奶奶听了哭起来，哭诉她丢钱的人反倒错了。

    洪大娘给邻居吴大爷使眼色，吴大爷意会，说笑间把六奶奶拉走，要带她再找找去，既然是在家里丢的，总能找到。

    眼见再打下去要出事，洪大娘使劲儿把王良英大娘拽到她家去，让她消消气。

    一场风波总算散了，没想到还有后续。

    后来钱找着了，当天晚上找着的，李大牛给六奶奶收被子，天气好，太阳毒，六奶奶一大早就晒被子，被子晒一天，收被子的时候六奶奶还在生气，在吴大娘家消气。

    王良英大娘则余怒未消，躺在院子里的床上睡闷觉，他们家仿佛有某种可遗传的基因，能一天睡十几个小时的觉，还能天天这样睡。

    李大牛收被子的时候往地上一看，一张五十块的票子就在旁边，被风吹到土坑里，一块碎砖块压着一角，要不是碎砖块，钱可能早被吹走了。

    他忙捡起来，念叨着这不就是他母亲的五十块钱，他母亲一口咬定钱在枕头里头被拿走的，应该就是晒被子的时候带出来了。

    偏偏他很没眼色，找到钱后，他把媳妇摇醒，说钱找到了。

    一听钱是从晒被子的地方找到的，打儿子的心疼再占上风，她气冲冲地穿上鞋，夺过钱就走，她一路跑到吴大娘家，旁边的小孩看她满面怒容，吓得不敢跟她说话。

    王良英大娘把钱甩到六奶奶面前，让她把钱放好，别再塞到枕头底下，以免以后再晒被子丢了找不着。

    六奶奶不相信是晒被子弄丢的，她微弱地怀疑一句：“该不是有人放到地上的吧？”

    “打都挨了，还会放回地上？”听到婆婆还在怀疑儿子，王良英大娘更气，怒气冲冲地走出吴大娘家。

    吴大娘在后面唉声叹气，喊一声六婶子，怨她不会说话，这下把儿媳妇也给得罪了。

    原本就对六奶奶没好感，经过这事，六奶奶在咏丽眼里更是个“人厌”的角色。

    她把六奶奶写进武侠小说，是女主角的恶人奶奶，为避名讳，她打算给角色起名叫八奶奶，还打算给她安排一个十分凄惨的结局：为生计所迫只能上街乞讨。

    她在本子上描述着那位八奶奶的形象，刻薄寡恩，视钱如命，没人性……真正落到纸上，她发现自己描写得太单薄，只有纯粹的惹人厌。

    她跑去堂屋问爷爷，六奶奶一开始就这样爱钱如命吗？

    爷爷说不是，六奶奶嫁过来的时候可漂亮了，梳起一根大辫子，脸庞白净跟煮鸡蛋似的，十里八村的媳妇都没她漂亮。那时候穷啊，六爷爷家里吃饭的人多，干活的人少，担子有点重，她就渐生怨气，很容易发脾气。

    后来六爷爷病逝，家里的重担落到六奶奶身上，她年纪轻，最大的孩子李大牛才十二岁。大家都猜测她会改嫁，没想到她没改嫁，硬咬着牙拉扯三个孩子长大，造化弄人，人穷了，志也就短了，她变得特看重钱，很吝啬。

    咏丽想起大人们提到过，光谱原本有两个姑姑，大姑是张敛的母亲，小姑却长到十六岁病死了。

    咏丽发现，现实中的人物远比她小说中的人物丰满，她写一个人招人厌，但总不如现实发生的事招人厌，写一个人可怜，也总写不出一个人被现实压垮的那种可怜。

    她反复打磨着小说中八奶奶的角色形象，打磨到最后，把那个角色删掉了，如从未存在过一样。

    女主角还是被她安排成孤儿，她觉得少点什么，但她写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