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醒

    崔海峰躺在手术室，黄老头和李景华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彼此沉默，偶尔相顾无言。

    终于等到崔海峰被移到普通病房，俩人追上去，崔海峰昏睡着，他手垂了下来，李景华给他放回去，他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她挣脱不开，其实也没舍得用多大力，黄老头见状，说他去外面接点水回来，就走出病房。

    俩人从崔海峰做手术到现在一口水没喝上，又被那群地痞围大半天滴水未沾，此时放松下来，才发现特别渴。

    黄老头向医务人员打听跟崔海峰一块被送来的地痞怎么样了，听到地痞伤势比崔海峰严重得多，黄老头不禁心忧起来，看来这事没法善了。

    病房有三个床位，崔海峰在最里面一个，外面两个病人，一个疼得哼哼唧唧，另一个呼呼大睡，打呼噜的声音比喊疼的大得多。

    李景华和崔海峰手牵着手，他还是没醒，安静许多，头上缠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有渗出来的血迹，煞是吓人。

    看着他，她泪止不住地流，她不懂他怎么会看上她，又莽撞地参与打架，既心疼他受罪，又担心会影响到他。

    门外有动静，她急忙挣脱他，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

    崔海峰的父母来了，石翠兰疾风骤雨般来到病床前，她怒气冲冲地问她儿子怎么样了，李景华说伤势稳住了，需要再住几天院观察。

    她这才放心一点，怒着脸：“你把海峰害成这样，这下你满意了？”

    崔玉柱小声提醒她别在病房咋呼，石翠兰忍下这口气，坐下来端详儿子。

    黄老头回来，他捎回一杯水，见到崔海峰父母，愧疚地说一声“你们过来了”。

    他把水放在一旁，走过去对石翠兰说：“实在对不起，大妹子。”

    慑于黄老头的威信，往常石翠兰还会怕他几分，现在自己儿子正昏迷不醒地躺着，跟这人又脱不了干系，石翠兰没好脸色，指桑骂槐地说看样子，戏班的人都没受伤，只海峰一个人被打了，还是大人精明得狠，可着孩子使唤。

    黄老头好言好语，说他真不知道一帮孩子会过来帮忙，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会阻止，他也担心孩子。

    石翠兰哼一声，对着昏睡的崔海峰骂，骂他整天就知道围着小母鸡转，活该被打。

    连崔玉柱也嫌她说话难听，用手推推她，她不为所动。

    黄老头让李景华去外面喝水，从早上到现在一口水没喝，既然人没事了，日子该过还是得过。

    李景华知道她师父不想让她面对难堪，她看着黄老头，对方给她使眼色，她只好走出病房。

    病房里那个喊疼的病人，又喊起娘来，很快他的家属过来探望他，人很多，不仅挤满病房，说话声音也吵醒了第一排呼呼大睡的病人。

    那群人有的抹着眼泪，有的关切地走到床头询问情况，待了十多分钟，就三五成群地离开了。

    病房再次安静下来，李景华还在外面没回来，崔玉柱是个老好人，他说既然海峰没啥事，用不了那么多人照顾他，让黄老头和李景华先回家去。

    石翠兰存心折腾黄老头，瞪丈夫一眼：“回什么回，海峰好了吗？”

    崔玉柱嘀咕着：“天快黑了，总不能都在医院过夜，明天再过来吧。”

    黄老头喊大妹子，说他今天得回去一趟，带过来的钱花完了，得回家拿钱。

    听到他主动承担医药费，石翠兰脸色稍缓，说这才像点话。

    黄老头像扔下烫手山芋，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匆匆走了，在外面找到李景华，让她跟着回去。

    李景华问要不要再去看看崔海峰，黄老头说他那个妈在，她还是别去找气受了。

    回去路上，黄老头开着三轮车，李景华坐在旁边，黄老头叹口气。

    李景华说对不起她师父。

    黄老头说这怎么能怪她呢。

    李景华眼眶湿润。

    黄老头也难免怨起来，说这事就怪那帮地痞，他们好好唱戏没招谁惹谁，那帮人过来捣乱。

    提到地痞，李景华又担心那帮人不罢休，不知道会不会过来闹。

    “他们不占理。”黄老头说，“闹出点动静也不用怕。”

    黄老头说得理直气壮，回到家却看到门口停着一辆非常破的三轮车，不知道谁骑过来的，院子里吵吵嚷嚷，显然人不少。

    院子里围着几个邻居，男的女的都有，他们试图跟坐在地上的俩人讲道理，或说狠话，地上俩人都不听，说他儿子被打得半死不活，躺在医院没人管，今天要是不给个说法，他们就躺在地上不走了。

    那是一对老两口，女的尚有几分老实样，那老头儿，看来儿子当地痞跟老子有十足的关系，那老头仿佛年老版的地痞儿子，躺在地上乱叫，扬言他今天要是要不到医药费，他儿子死了，就把人拉过来放在黄老头家大门口。

    有邻居讲道理，说是他们先动的手，就算放到公安局，他们也占不到理。

    那老头嚷着现在就去医院，不给儿子治了，把儿子拉回来。

    这对夫妇就是被打得伤势严重的地痞父母，怪不得医院里只有年轻些的人去看望地痞，原来父母跑到这要钱来了。

    黄老头知道得给钱，虽然法理上他不用赔，但村子里不是法理当道，就算找到大队那里，他还是得掏点钱出来。他还知道这钱不能给得太轻易，今天把钱给了，指不定多少地痞再找上门来，因此他打算先把俩人打发走，过两天在两个村的大队书记见证下再协商赔偿的事。

    黄老头沉着脸让人把俩人台到车上，那俩人挣扎着，破口大骂。

    黄老头不理他们骂，他担心俩人会在车上撒泼，就让人把俩人绑起来，让他儿子开三轮拖拉机把俩人送到王庄的大队书记家里，有邻居主动开口帮忙，说他们会看着俩人。

    很快俩人被抬走，邻居宽慰几句也四散而去。

    黄老头的老伴儿担忧地问崔海峰的情况，黄老头唉叹一声，没有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