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前生
洛飞白的感觉很奇妙，他将一个女孩子的前半生似乎看完了。他漫步在这些记忆碎片里，渐渐读懂她的委屈不甘痛苦和挣扎。
“弟弟你还给我好不好？”十四五岁的女孩追在十一岁的小男孩身后。
小男孩扬着手上的书本，嘲笑着奔跑在汽车飞驰的路上。
“……你别跑到路上，小心车子。”女孩叫了弟弟的名字，只是总显得底气不足。
“你不给我写作业我不会回来的，你的作业我也会撕掉！”小男孩扬着头，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还加重了语气，“撕掉！”
“我给你写了作业，到时候被爸知道了，又要打我。”女孩一脸没好气。
小男孩手上慢慢用力，慢慢撕，逼女孩妥协。
“好了好了，我写答案你自己抄好不好……”女孩没办法，走上前拉着弟弟的手回家，“我写步骤的时候你还是稍微听一听好不好……”
“不好！”小男孩却很斩钉截铁，“我要打游戏！”
跟着姐弟两回家，洛飞白看见女孩认真在八仙桌上写作业。
“开电视剧咯！”小男孩打开电视剧，拿起一个东西开始操作，嘴里还念念有词，“小坦克哒哒哒哒哒打死他们！”
在那个黑白的所谓电视机上，洛飞白看着里面的小坦克在小男孩的操作下开始动。他又看着女孩写作业，写自己的写弟弟的。
待得开门声音响起的时候，女孩才惊觉，收起了作业，跑进厨房。中年男人一进门就骂骂咧咧：“玛德，现在才知道煮饭，想饿死我啊。赶紧弄，不快点，待会儿把你皮扒了。”
“儿子来，看你老爹我的厉害。”说着拿起了和小男孩手上一样的东西。
或许是心急，火开太大，下菜太快，油爆到了女孩胳膊上，可是她只是拿抹布擦了擦，根本不去管，看着烫红的手，洛飞白忽然感觉心疼了一下。然而这父子两，没一个人看到也没一个人心疼。
就算你不好的母亲吃饭的时候看到了，也只是说了一句：“活该，自己不小心。教了多少次了，还炒不好，放那么多油，不要钱买啊。”
甚至，也没人看见女孩手指上深深浅浅的伤疤，想必都是切菜的时候弄伤的。
“爸，我想要机关枪，哒哒哒哒哒！”小男孩忽然想起了什么。
“好，买，明天就去。”中年男人眉开眼笑，喝了一口酒，“还想要什么？”
女孩怯生生说了一句：“爸，老师要求我们买黄岗……”
“买什么买，自己抄别人卷子去。”开口的却是中年女人，她神情刻薄，说话尖酸，“给你弟弟买的作业本不都被你写了，买什么卷子。”
洛飞白不由皱眉，看见女孩的表情委屈而愤懑，却什么也不说，沉默吃饭。也沉默收拾残局，洗碗擦灶台，扫地倒垃圾，唯一帮忙的是中年妇女，只是她嘴里永远念念叨叨，最后中年男人烦了，骂了几句。中年妇女似乎怕了，停了下来。
女孩抱着作业和课本去了房间，留小男孩打游戏，而这对夫妻，一个还就着花生米喝酒，一个念念叨叨去洗衣服了。似乎在抱怨女儿为什么还有作业，不来洗衣服。又在抱怨儿子一直打游戏不写作业，还埋怨男人喝酒。
男人听烦了：“说说说，就知道说。”踢了踢凳子，甩门而去。
一眨眼，熄灯睡觉。又一眨眼，醉醺醺的男人回来了。
这时的洛飞白才发现女孩睡在客厅竹子做成的长躺椅上，她没有起来，闭着眼睛。男人醉醺醺往房间走去，女人再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又被哪个野女人赶出来才知道回家。”
“一天天钱就知道扔她们身上，家里想买什么都没有，你回来干嘛，死在外面……”
这话惹怒了男人，他随手拿起挂在挂衣架上的衣架就往女人身上打，那塑料的衣架才打了一下就四分五裂。女人大声痛哭，怒骂声反尔更大。
男人更气，一拳一拳打在女人身上。女人开始求饶，男人却入耳不闻。
女孩冷冷推门：“你要把她打死了。”
男人似乎打累了，爬回床上，不一会儿就开始打呼。
女人哭也不敢哭，默默去了厕所。而女孩也默默回了客厅，缩在竹沙发上。而小男孩，根本没有丝毫动静，在自己的房间里。
看这姐弟的态度，想必这种情况时常发生，见怪不怪了。
一眨眼，又是一个晚上。男人没有回来，可能是菜太咸，可能是洗碗太慢，女人又开始念叨。
“要不是生了你这个赔钱货，他也不会跑去找野女人。你要是个儿子，他也不会丢了工作，也不会成这个样子……”
喋喋不休的怨恨里，女孩只是沉默写作业，反尔是小男孩忍不住了：“你是不想要我对不对，不想要我那我走。”
说完扔下游戏跑了出去，然而没有人着急。被念叨的久了，女孩轻声回了一句：“我也没想被你生下来。”
眼泪大滴大滴落在作业本上，将娟秀的字洇散开来。
洛飞白看着这个少女，只是轻声叹息。他走出房间，放眼看去，每个地方都是少女留下的痕迹，却几乎没有欢喜的时候，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再悲惨的人生也会有小小的欢喜支撑，不然何以为继。
或许这里，存放的只是她的悲伤吧。
他不想再看见这对夫妻和他们自私的儿子，便往没有他们的地方走去。
一步跨入，瞬间开朗。那是个有着绿色草坪的地方，绿树成荫，少男少女成群结队抱着书本而去。他看见穿着有些土气的少女走在几个青春洋溢的少女中间，那么不显眼又那么显眼。看见她们去听课，去吃饭，回去休息。
看见她们出去玩，看见有男生上前献殷勤，惟独漏了她。
最后，终于有个人看见了她，两个人低声细语，洛飞白靠近了些，终于听清。
“你好像不爱说话。”男的笑着说。
她只是低低嗯了一声，看着不远处的熟人。
男的笑得愈发鸡贼：“其实我喜欢你的上铺，不过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她想什么，你能不能帮我的忙。”
他的语气理直气壮，说的是能不能，却不容她拒绝。径直拿起她黑色的破手机，不知道做了什么。
“有什么我们□□上联系啊，晚点我请你喝奶茶。”男的追去了那边，对着心仪的姑娘献殷勤。
留下她一个人慢慢往前走，还有点不知所措。明知道她听不见，洛飞白还是轻声叹了句：“不必帮他，最后里外不是人。”
只是她听不见，所以当她被这个名叫李丰的人单独约出去，洛飞白并不意外。他看了太多她的事情，知道她一直孤僻，独来独往，朋友没几个，很多人并不愿意接近她，因为她这个糟糕的家庭和本身的性格。
她这样的情况，有个人稍微关心一下就会舍生忘死，怎么能苛求她去拒绝呢。
后面的情况就很能预见了，要么李丰与她朋友携手，要么李丰被拒绝，转而投入她的怀抱。然而洛飞白看不上李丰这个人，哪种情况都不愿看见。
可惜，在这不能干涉的回忆里，洛飞白的意愿毫无意义，他眼睁睁看着她为了李丰出谋划策，她也眼看着李丰和自己的好友走得越来越近。只是她那个美丽而优秀的朋友也并非是看上了李丰，只是享受被人追求的过程。李丰自以为快要成功，和她开始策划表白。
“摆蜡烛，摆成心形怎么样？”李丰的头像在抖动。洛飞白倒是很喜欢这个不大的叫手机的东西，通过这段时间观察，他也知道了，以她的家境，应该是不会给她买手机。这个是她弟弟摔坏又修好的，很明显能看到外壳的伤疤。
她抬头，笑着问：“诶要是有人给你表白，你喜欢高调一点还是低调一点？”
她的上铺对着镜子画眼影：“要是我喜欢的人呢，当然高调一点。不喜欢的人，最好都不要出现……”
她把原话发了过去，李丰回了个表情，看起来很高兴。
当晚，楼下李丰用蜡烛摆了一个大大心形，一捧红色的花摆在身前，弹着洛飞白不知道的乐器，唱着洛飞白不知名的情歌。
而楼上，她小心翼翼问：“你不下去吗？”过了很久了，她都着急了。
她的上铺明媚一笑，推了推她：“你下去吧，帮我告诉他，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他应该回头看看，你一直站在他身后。”
上铺摇了摇手机：“我告诉他了。”
她很吃惊。
上铺笑着摇头：“你不去也没事啦，反正我肯定不会下去，就是不知道他要在这里待多久，待会儿保安应该要来了……”
她想了想，还是走了下去。
其实李丰这个人确实很鸡贼，表白都没喊出那个女孩的名字。围观群众看见有人走进，都在起哄。
她摇头，低声解释：“不是我，我只是……”
而李丰把花送到了她的手上：“xx，和我在一起吧。”
洛飞白皱眉，一时不知道是自己判断失误，还是另有隐情，只是他看见她呆在原地，没有拒绝，花被塞在手上，只是觉得她很快就要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