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一封家书
金教授接过尹国庆递过来的信封，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
但信封里明显地放了什么硬物，金教授用手指一捏，环顾四周，笑着说：“金条？！”
此时，木合提大叔放好铁锹，对尼格买提呜哩哇啦说了一堆话。
尼格买提挤进人群说：“天不早了嘛，再不走来不及了嘛！”
金教授把东西收起来，都放进他自己的挎包里，姜佩文扶起他，他冲学生们笑笑，说：“到了宿营地再看吧。”
科考队再一次出发，此时，风渐渐停息下来，毒辣的太阳光再次蒸发着人们体内宝贵的水分。
向直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却被滚滚热浪呛得肺疼。
“这鬼天气，真他妈的变化无常！”
向直内心里不断痛骂天气，嘴里却吐不出一个字。
队伍机械地向前走着，由于他们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不得不在木合提大叔的催促下加快速度一路前行。
领头的驼队，却依旧走得悠闲，驼掌在滚烫的沙地上留下一串大大的印记。
队伍紧赶慢赶，才在一棵有几株屹立不倒的干枯胡杨树的旁边安营扎寨。
还没来得及捡拾点燃篝火的枯树枝，天就已经完全暗下来。
在沙漠里，天一旦暗下来，气温马上就下降，一阵寒意袭来，人们不禁打着寒颤，加快了手头的工作。
在沙漠里捡拾柴火真的不容易，程叙东和徐建军好不容易在干枯的胡杨树上一阵折腾，才弄下一丁点柴火，凑合着点燃篝火。
大家随便吃了些馕就水，金教授拿出向直交给他的牛皮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信封，从信封里倒出两根小小的金条和两张信纸。
他打开信纸，凑近篝火艰难地逐字逐句读起来。
“淑卿：见信安好，前一封家信还未寄出，又收到家里来的电报，心里甚急。
我这次出征，本拟于民国三十八年农历新年回程，奈何共军行动过于迅速，据悉北平已经沦陷。
我在迪化的同僚们都在寻求出路，一旦战火烧到迪化，很多人打算从那里跑到别的国家去。
喀什倒还平静，军队也还控制得住，只是在这荒凉的西域，我们这些外来的统治者十分不受本地人欢迎。
对你说这些做什么，家里老太太的病还是要继续看下去的，我知道家里人口众多，现在我又不在家，经济困难是难免的。
随信捎去金条两根，暂解燃眉之急，上次耀儿说他想要支水笔，刚好上峰送给我一支，随信一并捎回去给他吧。
我们的通讯官刚好要到迪化去公干，届时他会把信上的物品带去迪化寄出，望收到后及时告知。”
金教授念完这封短信，心里不禁疑惑，他们遇上的干尸大概率就是信上说的通讯官。
可是，他怎么会死在塔克拉玛干沙漠里，按道理他去乌鲁木齐，也就是信上说的迪化，他应该往一路北去的，可他怎么会出现在喀什东边的沙漠里。
大家饶有兴致地讨论起他死在沙漠里的原因。
“估计是他见财起意，想私吞上司的财物，才没有去乌鲁木齐吧。”
尹国庆大胆地提出他的看法。
“我看不会，第一，信是封好的，他并不知道信里放着金条；第二，哪有一个人单独闯沙漠的，他不是找死吗？”
杨平立即摇头表示反对。
“我赞成杨平的观点，前几天我走在沙漠里，咱们这么多人我都差点疯了，何况他一个人。”
向直说道，沙漠里的孤独感能让人发疯，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余的人没有吱声，很多人心里都不愿去想，如果自己一个人留在沙漠，是不是也会变成那个国军士兵一样。
“我不赞成，万一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伙人呢。只不过他命不好，一个人死在沙漠里，其他的人都顺利走出去了呢？”
徐建军也提出了他自己的看法。
他的看法虽然也有漏洞，但是人们更愿意相信他不可能单独一个人横穿沙漠的。
人群又静下来，人们细细咀嚼徐建军的话，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一阵沉默过后，金教授问尼格买提：“这里离若羌还有多远？”
尼格买提又转头问坐在身边，刚做完礼拜的木合提。
木合提大叔摊开手和他聊了一会，他翻译成汉语：“这里离若羌还有两百公里嘛，再有五六天就可以走到嘛！”
“五六天，快了！”
金教授摸着胡子拉碴的脸说。
“真可惜，还有五六天他就能走出塔克拉玛干沙漠了，如果再坚持坚持，或许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杨平又把话题引到干尸身上。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程叙东突然想起王瀚的《凉州词》，信口念了出来。
向直听到这首诗，浑身汗毛禁不住都立了起来，也只有在这样的场合，这首诗的意境才能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突然幻想着将来有一天，也要独自一个人来征服塔克拉玛干沙漠，如果不成功，他便长眠于此。
“你在想什么？”
杨平轻轻碰了一下坐在旁边的向直。
向直的思绪被他拉了回来，摇头笑着说：“没想什么，今天累了，好困！”
说完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瞌睡像是传染了一般迅速在人群里传播开来，人们纷纷打起了哈欠。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很多路要走！”
每天临睡前都要和学生们讲解地质知识的金教授第一次没有夜间授课，让学生们早点休息。
人群围着篝火躺下，身下的毛毯隔开了冰冷的黄沙。
不一会儿，人们安然睡去，天上高挂着一弯玄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