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加急电报
今年的夏天和往年一样，炎热却很安详。
村子里的大人们不管白天黑夜，总爱凑在一起聊闲天。
放假的小孩子更是撒了欢，在小河沟里抓鱼摸虾，在树下用弹弓打鸣蝉，或者爬别人家的院墙摘无花果吃，树上的洋辣子常蜇得他们哇哇叫，却抵挡不住他们对甜蜜果实的渴望。
向前除了上次随松军去他家打了枣子外，成天窝在家里看书复习功课。
向直拿出带回家的书本，陪向前看书打发无聊的时光，其间向勇和向往都回来陪家人小聚过。
“吴向直，吴向直在家吗？”
向直回到家没几天，一个天气炎热的晌午，刚准备吃午饭的吴佐成家院外传来一阵自行车铃声，一个陌生的男人大声喊着向直的名字。
向直一溜烟跑向院门，拉开门闩打开门，见一个穿着邮电局制服的男人一脸油汗地站在村道上，正扯着嗓子喊向直的名字。
“找我吗？”向直疑惑地看着他。
“你就是吴向直？”邮递员反问道。
“嗯，我就是！”向直肯定地回答。
“有你一封加急电报，要签收。”
邮递员从帆布邮包里掏出一封电报，又拿出一个本子和一支笔，递给向直，“在本子上签字。”
向直依言签上名字，邮递员把电报交给向直，自行车掉个头，一溜烟骑走了。
向直打开电报，里面简单的几个字：“有任务，速回学校。”
向前凑上来看，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念着电报内容。
“哥，谁要你回学校啊？”向前疑惑地问道。
“哦，是老师，肯定又要出去考察，我得赶紧回北京。”
向直匆忙走进里屋收拾行李。
“怎么这么急，你还没买火车票，等买到火车票再收拾也不迟。”
玉英见儿子说走就走，心里十分不舍。
“不了，姆妈，无论如何我要马上动身，没有急事我老师是不会发加急电报的，我得走了。”
说话间向直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
玉英见状知道留不住儿子，立刻返回自己房间，从箱底翻出钱。
这时，吴佐成从外面进来，对她说：“向直要回学校了，拿些钱给他吧！”
玉英张开手，给他看攥在手里的钱，“我拿了些，你去显安哥家里借一下自行车吧，送三儿一程。”
“好，你先叫他吃饭，我去去就来！”
吴佐成答应一声，转头离去。
堂屋里，向前像没头的苍蝇，一直围着向直转，向直告诫他说：“向前，你好好读书，我寒假还回来，到时给你带些驴打滚回来给你吃！”
向前摇头说：“你不能晚点去吗？这才回来几天？”
“不行啊，老师肯定有急事。等我忙完了给你写信！”
向直回头看着急得满头大汗的弟弟。
“你说的啊，我等你的来信！”
向前仍然寸步不离地跟着向直。
玉英把钱塞给向直，说：“路上小心，把钱放好！”
“姆妈，你把钱都给了我，家里怎么办？”
向直拿出钱就要还给母亲一部分。
“这只有三十块钱，家里还留着过生活的钱，你不用担心，先吃饭吧，你爹借自行车去了。”
玉英忙挡住向直的手，催他去吃饭。
“好！”
向直走到饭桌前，拿起空碗盛了一碗饭，就着玉英炒的茄子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吴佐成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坐在门口的椅子上抽着闷烟。
他终于明白了当年父亲为什么死活不让他去当兵，如今儿子远行去读书他都不忍心，何况当年他去打仗九死一生呢。
向直吃完碗里的饭粒，对吴佐成说：“爹，你也吃一些吧。”
“我不饿，你吃饱了就好，我们走吧。”
吴佐成摇摇头，站起身走向自行车。
“可惜我不会骑自行车。”向前遗憾地对哥哥说。
“没事，明年暑假高考完就可以学哩，我以后回来你可以骑车接送我。”
向直拍拍弟弟的肩膀，拿起旅行包走出家门。
“爹，我来带你，包您替我拿着。”
向直把包递给吴佐成，接过自行车车把，跨上自行车，脚掌撑着地，等吴佐成坐上后座，朝站在院子门口的母亲和弟弟挥挥手，用力一蹬向前骑去。
“你慢点骑！”
身后传来玉英的殷殷的嘱托声。
“哎，知道了！”
向往回过头，又冲他们挥了挥手。
玉英和向前的身影变得越来越小，车子拐了一个弯，彻底地看不见他们了。
吴佐成坐在后座上，看着眼前的风景不断变化，这里的山、水，还有刚走过的寡妇桥，承载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的记忆。就像老家街头的石牌坊，至今偶尔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不知道是不是老了，现在的吴佐成特别怀念远方的故乡，更舍不得儿子们远行。
“爹，您在想什么？”
向直见父亲半天不出声，好奇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哦，没什么，你下半年就读大学二年级了，算一算时间过得真快啊！”
吴佐成收回思绪，和向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爹，以后您有空带姆妈来北京玩，我带你们去天安门广场看看！”
向直热情地邀请道。
“年纪大了，哪里都不愿去了，北京那么远，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了！”
吴佐成有些唏嘘，想当年他靠着一双脚板走遍了大半个中国，走一路打一路，手下的那些学生兵都和儿子一般大，他们或死或散，如今每一张稚嫩的脸在他脑海里还留有印象。
向直看父亲兴致不高，便闭了嘴猛踩起自行车来，自行车在颠簸的土路上一路飞驰。
父子两人在火车站分了手，向直登上一趟去省城的火车，火车头冒着黑烟奔向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