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过阴
广平的病令香草一家笼罩着浓重的阴影，虽然吃了金峰老郎中的草药，广平还是时不时发羊角风。
香草身心俱疲，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同样受儿媳丽娥癔症困扰的吴显安也备受煎熬，打定主意准备再请道士看看。
他再次来到道士家，道士家里却多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吴显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道士单身一人，找个女人也很正常。
道士却很不自在，忙跟他解释这个女人是他的师妹。
“我师妹过阴厉害，比我还准。”道士夸耀道。
吴显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笑着说：“真是打瞌睡有人递枕头，我今天找你就是想请你过阴，找先人问一下祸福的。”
道士看向女人，女人默不作声地点点头算是答应。
吴显安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这个女人，她年约四十来岁，一头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在脑后盘成一个发髻，脑门亮且光。两条眉毛又细又长，眉毛底下一双黝黑的眼睛，黑多白少。
最奇怪的是她薄嘴唇上面的人中格外长。
吴显安的眼神从女人脸上离开，向道士说道：“你们上我家里去坐坐吧！”
“师妹，可以吗？”
道士转过头征求女人的意见。
“好，走吧！”
女人一开口，嘶哑难听的嗓音让吴显安心里一惊。
三人在吴显安的带领下回到他家里，吴显安请他们坐下，吩咐凝香泡上好茶，女人眼睛半睁，很快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恢复了淡定的模样。
女人很平淡地对吴显安说：“你用吃饭的碗打碗水来，要没烧开的井水！”
吴显安依言打来井水，女人又说：“你要和谁说话，把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告诉我！”
吴显安说出父亲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女人伸出食指和中指，蘸着碗里的井水往自己的眉心点，一边嘴里不停歇地念起咒语：“神水过乡，一遍，二遍，三遍。不念不灵，井中舀来五龙排位之水，路上带来草鞋之水，江边讨来长流之水，河中舀来五鬼之水。一喷天开，二喷地裂。三喷人伤，四喷鬼绝灭！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念完就没有了动静，就在吴显安不明所以的时候，女人开始大声地打嗝，眼仁也不断往上翻。
吴显安不安地看了道士一眼，见他一脸从容地看着女人，正要问他什么时候仪式才会结束时，女人张口说道：“不孝子找我做什么？”
吴显安一愣，他父亲活着的时候最喜欢骂他不孝子。
道士对他说：“可以对话了。”
吴显安有些局促，问道：“老人家，我是你第几子。”
女人摇头叹息，只伸出一只手，比出七的手势。
吴显安马上打直背，接着问：“您在下面日子过得怎么样？”
“好得很，我跟八个儿子住在一起，很热闹。”
吴显安心下骇然，他总共兄弟十人，现在只剩下他和六哥吴清安，两兄弟也因为误会早已不来往了。
他赶紧把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和盘托出：“我想问一下儿媳妇是不是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对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影响？”
女人略一沉吟，才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本来这件事我不该说的，看你难得还记得我，我就告诉你吧。”
“小丫头是被遥水河里的水鬼缠住了，那个水鬼想借丫头的肚子托生，如果这个孩子生下来，注定是个败家的短命鬼。”
吴显安的脸色越来越灰暗，他没想到好不容易怀孕的儿媳妇竟然怀上了鬼胎。
“这怎么办？”
吴显安六神无主地问：“难道要把胎打掉？”
“打不得，一旦打掉，这个水鬼会不停地来你家投胎，破坏你家的运势。”女人斜眼看着吴显安。
这时，听母亲说自家在过阴的吴义良不声不响地从外面走进来，看见堂屋里坐着几个人，就想往房间里走。
“小孩子不懂事，见了公公也不打招呼。”女人气呼呼地说。
吴显安连忙叫住吴义良，让他来和爷爷打招呼。
吴义良不屑地说：“这是封建迷信，我才不相信呢。”说完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女人哼了一声，说道：“养子不教，父之过，你的苦日子还在后头！”
吴显安讪笑着没有搭话。
“还有没有事？没事我回去睡觉了！”
女人看吴显安无话可说，就要请魂下身。
吴显安忙又问：“我儿媳妇的事……”
女人一挥手打断吴显安的问话：“顺其自然，既然她选择了你家，就要承受一切。”
说着，女人接连打了几个嗝，上翻的眼仁也慢慢恢复正常。
道士看了吴显安一眼，宽慰道：“天意不可违，还是看开一些吧！”
吴显安失望地点点头，本来他心里还有些希望，没想到这一过阴，把他心里仅有的希望之火都浇灭了。
女人恢复了嘶哑难听的语气，对吴显安说：“老天注生不注死，你这辈子造的杀孽太多，一切皆是因果。”
吴显安沉默半晌，才释怀道：“也是，想我吴显安上半生天不怕地不怕，亲手杀人也毫不眨眼，老了却心生畏惧，可笑之至！”
他叫来凝香，把冷了的茶水倒掉，换上热茶请两人喝茶。
道士见吴显安不再纠结，开玩笑道：“还是你有慧根，几句话就把你点化了！”
“哪里，还不是你们道法高深，要换上一个普通人和我说这些，我哪里听得进去。”
吴显安摆摆手，接着说：“天也不早了，今天晚上就在寒舍随便用些粗茶淡饭，聊表感谢！”
和女人对望一眼，道士点头说：“这个可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