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夭折
“怎么是个女孩?”
从产房出来躺在病床上的香草心有不甘地拍打着床沿。
“瞧你这个当娘的,还是老封建思想,现在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吗?看看你老公,抱着女儿亲得不得了。”
满头大汗的医生看不惯香草重男轻女,教训道。
“他没心没肺,头里不生个男孩,后面就难生男孩了,我们家就这样,生了五个女儿才得到一个儿子,我可不想生这么多!”
卸了货的香草又变得唠叨起来,医生看她认死理,摇摇头出去了。
广平抱着婴儿进来,满脸堆笑地问香草:“香草,你饿了吧?我去泡点红糖水给你喝,女儿放你旁边,醒了喂点奶给她喝。”
香草看了看睡在一旁的婴儿,对广平抱怨道:“还没有涨奶哩!我哪有奶给她喝。”
“今天晚上先泡点糖水,明天我上供销社买包奶粉顶一顶。”
广平伸手摸了摸婴儿粉嫩的面孔。
“还不快去泡红糖水,你想饿死我?”
香草心情不好,免不了把广平当出气筒。
广平笑了笑,走出病房去打水,可半夜三更水房早关了,广平只好求值班医生。
医生拿出一个热水瓶,对他说:“我就这瓶水了,给你老婆用吧,你老婆可真厉害!”
“她就是这个样子,刀子嘴豆腐心谢谢医生。”
广平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热水用完了记得把热水瓶还回来,啊!”医生冲他挥挥手。
广平拎着热水瓶回到病房,要喝红糖水的香草却沉沉睡去。
广平没有办法,只好拖把椅子坐在病床旁边,累了一天的他坐下来没多久就开始打起瞌睡。
模模糊糊间,广平仿佛看见新生的婴儿被香草抱在怀里,怜惜地哼着歌谣。
转瞬间,香草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张着长满獠牙的嘴向婴儿咬去。
广平浑身一震,清醒过来,顾不上擦额头上的冷汗,望向睡在床上的母女。
还好,她们睡得都很踏实,他只是做了个噩梦。
广平倒了点水喝,这时婴儿忽然醒了,啊啊的哭起来。
广平忙放下水杯,抱起襁褓轻摇,婴儿却哭声不止,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你是不是饿了哦,还是拉了?”广平把襁褓轻轻放在床上,打开襁褓查看。
“烦死了!”
香草不满地艰难翻了个身,完全不顾忙得不亦乐乎的广平。
“哎呀,还真拉了!”
广平把垫在婴儿屁股下的棉布尿布换了。
可是婴儿仍然哭闹不止,广平把食指伸到婴儿的嘴边,婴儿死命嘬起来。
广平想叫香草,却怕她发脾气,只好泡了一点红糖水,用调羹喂给婴儿喝。
喝了红糖水的婴儿甜甜睡去,而广平却再也无法入睡。
香草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也许源于她的父母,可他不是这样的,孤苦伶仃了这么多年,能有自己的后代他已经很满足了。
第二天天一亮,香草就吵着要出院,广平拗不过她,只好去办出院手续。
医生过来看了看,发现婴儿的眼珠有一些泛黄,皱眉说道:“我建议你们再住几天,这新生儿眼珠发黄,要检查一下是不是黄疸。”
广平忙问:“医生,黄疸是什么,要不要紧?”
医生回答:“这要看是生理性的还是病理性的,生理性的黄疸吃些药就会好,病理性的比较麻烦。”
“啊?”
广平的心一沉,不好的感觉袭上心头。
“开些药就行,我们回家自己调理!”
香草不同意继续住院,那要花钱。
广平苦劝无果,只好把母女俩拉回寡妇桥。
自从回家后,婴儿整天哭闹,广平用茵陈熬出的药汁喂她,却被她呕吐出来,香草一直没有奶汁,糖水她也不怎么喝。
这样过了六七天,婴儿已经皮包骨头了,广平多次要送她去卫生院治疗,都被香草骂了回来。
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亲生女儿,广平偷偷叫香菊去请大伯吴显安劝香草。
不一会儿,吴显安听到消息,怒气冲冲地闯进香草家,不顾香草还月子里,把他狠狠骂了一通。
随后,他瞧了一眼婴儿,怒道:“都成这个样子了还不往医院送,天晓得你们是怎么当这个孩子父母的!”
广平任由大伯指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香草还想反驳,见吴显安真的怒了,只好低头不语。
“我说的话没听见是吧,还不快带孩子去卫生院!”
吴显安不耐烦地催促广平。
“哎,这就去!”
得到圣旨的广平慌忙抱起婴儿往卫生院赶。
广平赶到卫生院的时候,婴儿因为几天来的折磨开始抽筋,把广平吓得直叫救命。
“怎么这么严重才来?”
医生质问道,可是广平无法回答,看着医生严肃的表情,他就像坠入冰窖般浑身发冷。
“你出去吧,我们要抢救婴儿,不过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医生斜了呆滞的广平一眼,语气冰冷。
广平这才回味过来,红着眼睛不断央求医生:“大夫,求你们救救她。”
医生给他一个白眼:“早干嘛去了?”说完关上门不再理会他。
广平开始了漫长的等待,此刻他的内心充满自责,要是自己早点坚持把女儿带来医治也不可能到这个地步。
终于,抢救的医生带来不好的消息,婴儿因为严重脱水引起的并发症导致心脏骤停离开人世。
广平捂住脸,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指缝流出来,他蹲在地上良久,才去找医生,要把婴儿带回家。
医生交代一个护士把婴儿重新包裹好,交给广平。
广平怀抱着死婴,麻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曾经在这条路上满怀喜悦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如今眼睁睁看她离开,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来得及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