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7章 大锅饭
一九五八年，寡妇桥村改名第三生产队，简称三队，乡政府也改称人民公社，乡长变成了公社主任。
随着全民所有制的思想的深入，社员们的生活也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天，吴正庚从公社开完动员会回到队里，马不停蹄地召集村干部开会。
村部里，吴正庚宣读动员会的精神，他说道：“同志们，为了响应毛主席的号召，我们要把人民公社变成共产主义公社，要在生产队里建立人民公社大食堂，只要是公社的社员，全部免费吃，能吃多少就吃多少，不限量，不重样。”
参会的干部群情激昂，纷纷赞扬上级的英明决定。
“平安，你明天在队部围墙上把这个口号写上去，记得字写大点。”
说完，吴正庚从蓝色中山装胸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是他抄写的宣传公共食堂的口号。
吴平安作为队里的治保主任同时肩负宣传的重任，他展开吴正庚递过来的字条，上面工整地写着一行字：吃饭不要钱，老少尽开颜；劳动更积极，幸福万万年。
“队长，公共食堂什么时候办？”
村民小组长吴妙才问道。
“等公社通知，我们先负责宣传！”
过了半个月，公社食堂顺利开始对社员开放，人们早早地上拿上饭碗到食堂尝鲜。
负责食堂的大师傅是吴正庚的弟弟吴兴庚，这天他做了四个菜：梅菜扣肉、油焖茄子、辣椒炒肉和炒大白菜，有荤有素，荤素搭配。
社员们吃得满嘴流油，纷纷称赞吴兴庚的手艺好。
一个星期过去，吴正庚和吴兴庚一算账，倒吸了一口冷气，照这样吃下去，不要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的伙食补助就要告罄。
“寅吃卯粮，这样下去怎么得了？”
吴正庚愁眉不展。
吴兴庚出主意道：“减量呗，这些社员太能吃了，特别是半大的小子，吃饭一个顶俩，干活却不行。”
“不行，不让社员吃饱饭，他们怎么有力气参加劳动，明天我去公社反映一下，看有什么办法，我不在的时候，伙食照旧！”
吴正庚否决了弟弟的提议，交代道。
“好嘞，反正又不是吃咱们家的，不吃白不吃。”
吴兴庚戏谑道。
吴正庚白了吴兴庚一眼，想责骂却骂不出口，他叹了口气，笑了。
第二天，吴正庚到吴显安家借自行车，把心里的忧虑向吴显安和盘托出，吴显安一时也想不出好办法，推出自行车给吴正庚，叫他赶紧上公社请示领导想办法。
吴正庚风风火火骑上自行车走了，身后的吴显安摇摇头，世道变化太快，左一场运动右一场变革彻底把他整蒙了。
吴正庚来到公社大院，看见院子里聚集了远近所有生产队的队长，围着公社主任诉苦。
公社主任一脸怒意，骂他们不会当家，一个个把家当全败光。
吴正庚知道今天这趟算是白来了，搞公社食堂是上面的任务，领导也为难。趁没人注意，他骑上自行车走了。
回到家里，还了自行车。刚好到了饭点，人们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到食堂吃饭，吴兴庚正安排上菜。
吴正庚没有胃口，他踱进厨房看今天吃什么，还是老样子，两荤两素配米饭。
他拉过弟弟，小声交代他明天菜只要一荤一素就好，只要社员能吃饱肚子，没必要炒那么多菜。
吴兴庚点头答应，他清楚，减少伙食标准肯定要挨老百姓在背后戳脊梁骨，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突然想起爷爷在他小时候讲给他的一个故事：一乞丐饥寒交迫中乞讨却一无所获，终于在一户人家门前饿晕。
这户人家主人心善，给了他不少吃食，叮嘱他以后要不到吃食就来他家拿。
乞丐千恩万谢，并经常接受这家的接济，渐渐养成了习惯。
一次，主家临时有事，一家人去走亲戚，几日未归。
回来时，乞丐正等在门口，他上前敲着破碗辱骂主人一顿后，才在惊愕的主人注视下扬长而去。
这帮社员会不会也成为故事里的乞丐，他心里也没底。
翌日，吴兴庚遵照指示降低了伙食标准。早餐稀饭咸菜，没了包子馒头，午餐和晚餐菜式也减少了一半，一荤一素，菜里的肉片也少了。
果然，社员们吃得不高兴，抱怨也多了起来。
首先发难的是前代队长吴长庚，他吃饱后敲着搪瓷碗骂街，质问吴兴庚为什么降低社员的伙食。
不明就里的老百姓经不住煽动，也群情激愤，吵着要吴正庚和吴兴庚兄弟两人出来解释。
吴正庚去了公社，吴兴庚冷眼看着闹事的社员，吴长庚在他眼里活脱脱就是那个受人饱饭之恩的乞丐。
吴长庚被吴兴庚盯得发毛，上前要打，吴兴庚也不含糊，撸起袖子就要反击。
社员们把他们围在圈子里，圈外的人踮起脚跟朝里看，都想一睹输赢。
“住手！”
老村长吴显安石破天惊地大吼一声，惊得人们刹那间安静下来，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
“吴长庚你想做什么？想扰乱公社食堂的秩序是不是？信不信公安把你再抓进去？”
吴显安一连串的发问把吴长庚的气焰打压下去，灰溜溜地扭头就走。
他走了一段路，恶狠狠地回头对吴显安说：“你已经下台了，小心遭报应。”
吴显安不与理会，他对着围观的社员说道：“公社办食堂吃饭不要钱，那钱从哪里来？政府！政府的钱也不是从天上来的，也有数，不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有饱饭吃还不够？”
他说得太急，猛地咳嗽起来，咳弯了腰，吴兴庚赶紧上前一把搀扶住他。